邪性 第47节

“行,说出来,你们一人一块,但只能给十块,剩下我还得吃呢。”

易军很有把握地说:“臭豆腐以闻着臭吃着香而驰名,说是臭确定有点冤枉,不是腐烂变质的腐臭,而是豆制品中腐乳类特意发酵后的腐香异味。以前尤其是贫穷人家特别青睐。春秋季节,是蔬菜淡季,细菜老百姓吃不起,就蒸一锅窝头,擀点热汤面,买点臭豆腐,切点葱末,再点上点香油,拌成泥,往上一抹,别提多香了。”

第89节:整一个精锐部队

兆龙忍不住了:“马中,赶紧发货吧,快把哥儿几个馋死了,您真够可以的。请马中再想办法找点主食,普度众生吧。”这还真把马长胜逗笑,赶紧操办去了。

这臭豆腐这香,哥儿几个竟把马中的罐里吃得只剩下两块,跟吃高级点心一样,横扫残云,过了一把臭豆腐的瘾。

到了晚上,都大顺和老尤子都不同程度的浮肿,脚镣已嵌进肉里,兆龙赶紧报告马中。马长胜赶紧让所有的重刑犯卸下了脚镣,并让他们站起来活动一下,如此的关怀,令全车厢的犯人破天荒有节奏地拍起掌来。这是对干警工作的赞赏,谁说犯人们冷酷,谁说他们混蛋加土匪,谁说他们不通情理。

这一切都让从这经过的总指挥遇上,此情此景也让这位老警员一把握住马中的手,高度赞扬他的工作和方式方法如此出色和优秀。

深夜,兆龙和易军被嘈杂的声音惊醒。

“快看,整个一个精锐部队。”“你看那个枪,是最先进的,见都没见过。”“肯定是特警。”

原来,西北重镇兰州车站到了,车站已被戒严,所有的军警的军械装备都要比内地新,尤其是头戴防暴头盔,长短双枪的防暴队员和特警,让犯人们看了个犯傻。加完水,专列又起动,继续西行。第四天,专列在不断地爬坡,跟老牛拉破车似的,车速明显减慢,崇山峻岭没有了,闪进人们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囚车进入了沙漠地带,黄沙、秃丘,除了荒凉还是荒凉,没有一丝一滴的绿草和水,车厢内的喧哗声戛然停止,玻璃上贴满了一张张呆板的脸和一双双呆滞的眼神。

麻庆山有些激动:“哥儿几个,从现在起就要进入八百里瀚海了,从早上看到晚上,白天什么样,晚上还是什么样,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戈壁滩嘛。”

黑头说:“我操,真够荒凉的,连个母的都没有,有点可怕,这哪能住人的呀?”

都都说:“连他妈的公的都没有,还提什么母的,什么叫发配,这就是发配,老祖先真够绝的,让你丫去个狗×都没有的不毛之地,看你服不服?好,真他妈的好。”

老尤子感叹着:“这地方可真够大的,可也太荒凉,什么都没有,看样子,牺牲没跑了。”

易军说:“这还不得沙漠恐惧症?”

兆龙说:“没那么严重,麻子这孙子不是好好的吗?人家当地的人怎么能过,又开荒又种棉花的,没水怎么活呀?肯定有绿洲。”

麻庆山:“有啊,农八师石河子就是花园城市,看咱们发哪儿,水尽管放心,肯定会管够,死不了,跟内地圈差不多,没那么严重。”话虽然从他嘴里说出,都没体验过,但眼前的此情此景肯定够让人心底没着没落,大多数囚犯都话少得可怜,甚至一句话都不说,紧紧盯着外面的戈壁滩。

这景观还没使心情平静,土荒之后就是水荒真实地摆在众犯面前,车厢里的水已经用完,已经事先准备了苹果,多少解决一些问题。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更令犯人们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人不能没有水啊。

一声优美的新疆民歌从小喇叭中传出:

“吐鲁番的葡萄熟了,阿娜尔汗的心儿醉了……”

一支支动听欢快的乐曲不时播放出,曲罢,车上广播里开始作动员:“各车厢注意,由于气候炎热,我们面临着吃水难的问题,由于气候炎热,我们面临着吃水难的问题。经过多方联系,前方临时停车,将补给充足的水源,请你们坚持最后七小时,请你们坚持最后七个小时。”

不大一会儿,总指挥来到车厢,耐心讲解着:“由于我们专列出现的困难,上上下下都在行动,铁道部总调度室需要下调度令,重新安排时间,错开对开的车辆,你们是特殊乘客,要确保你们的安全,附近六县有驻军部队,正在赶赴前方小站做警戒工作,党和政府还是本着人道主义的原则,尽量创造良好的条件。所以,你们也要配合我们工作,七个小时大家都要忍一忍,我们的干警和武警同志们已将自己所剩的水和水果,发给大家,要共渡难关,一定要遵守纪律。”

他的话多少稳定了一些人的情绪,蒸笼似的车厢像一只只巨大的蒸锅,阳光烤着拥挤的人群,形成了令人难以承受的干渴和心焦,别的中队的一个犯人实在忍受不住,没命地用头撞击着茶桌,额头上全是血。几名队长无奈,只好用绳子将他左一道、右一道、上一道、下一道捆绑在座位上。马中亲自将一条毛巾蘸湿了宝贵的水,擦拭着他的满是泪珠的脸,并且端来一军用小壶慢慢地喂着他水,他终于从暴躁中安静下来。全车厢送进来四罐水果罐头,规定一人两小口。这四罐罐头从头传到尾,没有一个人喝,一群被认为自私透顶的犯人,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向队长、向总指挥展现着自己的人性,令这位长者感动,他用手擦着湿润的眼角:“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支持我们的工作。”

漫长的七小时一分一秒地熬了过来,临时小站到了,站台上有水,车站被一群解放军战士包围着,从他们湿透的军装不难想象是急行军赶到的。他们在履行着军人的职责,天空中轰隆隆的机鸣声,两架直升机盘旋在天空,总指挥和所有执法队的干警,及其允许能下车的领导们,拿着犯人们的小水壶,尽量地争取更多的水源。又一批警察和武警战士进入到现场,增加了保卫警戒力量。这一切都是在十二分钟内完成的。

第90节:同志们吃饭了

列车又驶动了,继续向目的地前进……哈密、吐鲁番、乌鲁木齐,边疆名城石河子到达。

四天四夜,行程三千五百公里,历经北京、河北、山西、内蒙古、甘肃、宁夏、新疆七个省市自治区,遣送新疆的八百名犯人全部安全抵达,无一人脱逃。

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押解,从某种意义上讲,说净化灵魂有些过了,但是,易军和兆龙兄弟俩,确实真真切切感到了新疆此行没有什么后悔之言,艰苦的生活,恶劣的环境,鱼珠混杂的人际关系在等待着他们去克服和征服。

专列缓缓停靠在石河子站,更加严密的警戒包围着整列囚车。车站候车楼上,十几挺机枪架设着,枪口瞄准目标;特警手牵着威猛凶狠的德国黑贝昂首屹立;站台上八名战士趴在地上,八挺机枪在阳光下泛着乌黑的亮光;警戒线上防暴警察井然有序地手持装备先进的武器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紧急事件,严阵以待履行着警卫职责。

交接仪式开始,文件档案清点,双方互相签字,随行押解人员下车。兆龙和易军纷纷与马中、齐队长握手话别,若干年后北京见。下车的命令下达,四个人一排成纵队,点名报数,黑头就站在警犬旁边,足有一米多高的德国黑贝,宽大健壮的脊背,有力的四肢紧紧抓住地面,炯炯有神的眼睛泛着青光,长长的舌头伸在外面,尖利的牙齿依稀可见,耳朵直直地耸立着。

“真够肥的,可别咬我。”一下引起不少哄笑,严肃的特警也不禁动了一下嘴唇,“全都给我闭嘴,严肃。”带着口音的呵斥,队伍立马鸦雀无声。

依旧是从监狱出来的押解阵势,一辆囚车,一辆架着机枪、装满武警的卡车,浩浩荡荡向目的地进发。

美丽的石河子街景,人来车往,卫生干净程度甚至于高过北京,白杨树高耸入云,绿阴一片,丝毫没有荒凉的可悲。车上负责人介绍:“这是号称大西北的小江南,全国卫生先进城市,是兵团农八师的师部所在地。”多少让众犯人有了一丝好心情。

人都说好事多磨,也不尽然,坏事也多磨,这不,兆龙他们所在的车,过一个土坡,熄火了,怎么都打不着。有着丰富经验的干警,打开对讲机报告情况,只在一分钟之内,小五十人的武警迅速形成一个包围圈,让犯人们换乘早已预备的囚车,继续向西进发。

兆龙计算了一下,大约走了将近六个小时,按六十迈相乘,总共走了小四百公里。从沙漠公路上拐了过来,一片田野,麦浪滚滚,股股清风迎面扑来,给人以清新的感觉,绿化带上成片成排的白杨树傲然挺拔,只行进了四十分钟,新的监狱到了,仍然是如上的景观,看来不是不毛之地。

后面的押送武警散开警戒线,犯人们开始下车。黑头晃着大脑袋:“我的乖乖,这是圈吗?怎么没有围墙呀?”只有左中右排房,窗子倒是铁栏。进得排房,一条宽不超过二米的通道,每二十个人一个囚室,铁皮做的门被插入铁栓,上了把铁锁。上下的铁床铺着竹板,一切都显得那样简单,土气,没有天花板,只用一种箔纸交叉做的顶棚,金光闪闪的,才显得有点灵气劲。一分为二,一共十八间号房。

从窗户望去,后面是宽阔的麦田,有几排杨树,让兆龙他们愣愣的,只有两个武警端着枪巡视,如此简单的警戒,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值班杂务戴着红袖章,打开门:“你们哥儿几个选一个临时班长,铺被褥,先洗澡,准备开饭,好好睡一觉儿,好几天的折腾,人也累乏了,都赶快麻利着。”一口的京腔。

都都问:“哥们儿,你是北京人?”

回答:“没错,铁铁的老乡儿,现在挺乱,咱们有的是时间聊。”插上门走了出去。

一会儿的工夫,排着队出去洗澡,一个简易的房间,大约五十多平米,六根皮管子从一个大铁柜接出,小发动机往上抽着水,水挺温乎,也不能讲究什么,打打香皂,冲一冲,完事大吉。

一个小时后,奇异的景观出现了:五六个没挂警衔的人,穿着警服,端着菜盆,抬着一筐馒头走了进来,南腔北调的:“同志们吃饭了,同志们吃饭了。”

屋里所有的人都被这称呼吓傻了,北京杂务乐呵呵地说:“哥儿几个别见怪不怪,赶紧抄家伙撮吧,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明天就没戏了。”众人这才七手八脚打起饭来。

菜是四个,装在四个塑料脸盆里,炒萝卜、炒茄子、肉炒辣子土豆丝、肉炒辣子,最为显眼的是那大馒头,个顶个的比监狱的馒头大三倍。哈德门拿着馒头乐呵呵的:“整个一个咱监狱馒头的姥姥。”引起满屋子的大笑,同时大家伙也注意到了所有的菜不放酱油。姓孙的北京杂务,隔着观察窗笑着说:“新疆人不怎么吃酱油,哥儿几个凑合点吧,还就瞧你们号有个喜庆劲,别的号都跟死人一样。”

大锛儿头接上话茬儿:“我们这屋子的人,都是最有战斗力的人。”

“哥们儿,先别说大话,以后会慢慢削弱你的战斗力的,这是新疆,你要记清楚。你这棒劳力,肯定是拉车的料,这是砖厂中队,有的是力气可以出,有力气还怕没活儿干。”北京杂务指点着大锛儿头。几天的劳累,谁也没睡个踏实觉,吃过饭很快都进入了梦香,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睡得那么沉,那么甜,他们没有看到戈壁滩沙漠,但是他们不曾知道,还有更艰辛的劳作、暴力的血腥使他们不得不反抗,去维护自己的尊严,他们的改造之路漫长而任重道远。

第91节:一个月杀一头猪

休整两天,召开了大会,快六十岁的老支队长主持讲话:“欢迎你们三百八十名北京籍队员,来到我们支队。我们隶属农八师劳改一支队,共有九个中队。你们是砖厂中队,这个砖厂是以前废弃的,如今,正在修建过程中。你们就要在这里改造和学习与劳动,这,不同于大城市大监狱,肯定是艰苦的,但是,我相信,通过你们辛勤的汗水会换来丰硕的果实。目前,我们干警的编制还不很正规,还有不少新同志刚刚跨进门槛,我同样希望你们,不要将那些乱七八糟,污浊上不了桌的东西,形成风气。你们北京人有这腿子,我说得不对吗?

首都来的人嘛,应该大器,起码的带头作用,油头滑脑,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是不是呀?八三年我们支队接收了二百五十名,就有很不错的嘛。但是很严肃地跟你们说,绝大多数的北京人没有起到好的作用,牢头狱霸,作威作福,告诉你们,这不是安乐窝,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机关,是你们认罪服法,重新做人,接受法律惩罚的劳改队,绝不允许有危害与破坏改造秩序的现象出现。发现一个,打掉一个,发现一帮,消灭一帮,绝不手软。当然,你们刚来,只是个警告,希望你们好自为之,清楚地认清形势,积极靠拢政府,悔过自新。要牢记墙上的标语:你是什么人?到这儿干什么来了?这是什么地方?你应该怎样做?希望你们以一个崭新的面貌,为砖厂,为支队,作出自己的贡献。现在,我宣布命令,尹志国同志为指导员,汪新疆同志为中队长,李小勇同志为副中队长,刘和平同志为狱政中队长,白继承同志为司务长,希望你们在新的中队领导班子的指导下,砖厂中队创立辉煌。我的话完了,政委有什么讲的吗?”

瘦瘦的申政委上前,不急不慢稳稳地讲话:“我就说两句话,你们的父母,妻儿老小期待你们早日回家。这一切取决于你们的表现。我就说这么多,没别的事,听我的口令,全体注意,稍息、立正,队伍带回。”

犯人们排着队各自回到号里。

“看见没有,没什么稀奇的。中队干部是老炮,底下的全是新兵蛋子,一点经验都没有。”大锛儿头不以为然地。

都都却不这么认为:“你还别大意,就是生瓜蛋子才敢概不论呢,年轻气盛,给你横着抡,他不知深浅呀,还真得留点神。”

黑头拧着头:“有什么呀,早就作好了准备,头三脚踢不出去,有受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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