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鞋咱是湿了,到里边就得说里边的话,全中队三百多口子人,没一个省油的灯,年数多,刑期又长,火呢谁都有,都压着呢,只不定哪位大爷爆发了,都不是小事,所以,咱们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抱团是惟一的办法。既然抱团,就得有大有小,十个手指还不一边齐呢,所以,要抱团就得齐心,这不像外边,有事可以颠儿丫子,这是死个膛儿的,跑都跑不了。有些事能过就过,过不了的想方设法让别人去干自己想干的事,保存自己的实力,削弱他们的力量的方法是逼他们自己互相残杀,这样,咱们才能强大。兄弟,我眼里很看中你,仗义之人,如果我们在一起有幸联手,日子过得就非常好,你说呢?”
兆龙脱口而出:“别的不敢说,组里的事儿和伙食团的事儿,只要占理,我肯定管,不过出格的事,绝对不可以,因为还不值得我去冒这个险。”
纪小明圆滑地说:“兄弟,这就足够了,话我说在前头,有些不想过日子的人,会上脸的。”
第43节:绰号鲁智深
飞飞喊着:“开撮了,摆盆,摆盆。”
都都数着数,分着饺子,他有意识地在自己、兆龙、纪小明的盆里多放了五个,众目睽睽之下,屋里人没人敢吱声,兆龙将多余的五个饺子倒回盛饺子的大盆内,自己到一边吃去了,都都跟了过来:
“兄弟,干什么?自己跟自己过意不去呀?又玩特殊。”
兆龙一笑了之。
大嗓门的哈德门人没到声已经传过来了:“兆龙,兆龙,兄弟撮上了?”
兆龙赶紧迎接:“哥们儿,尝尝。”
“尝就尝尝。”不客气的哈德门下手就抓给了后边的人。
兆龙一看是那天送他来的杂务。
哈德门介绍:“史宝全,绰号鲁智深。”
兆龙与他握手,发现宝全的手跟扇子似的,大又有劲,不爱说话,可以看出是个内向的人。
哈德门张扬地说:“我操,你知道干吗叫这名,他去煤厂买煤,碰上仨小痞子不排队,管闲事,动手打急了,一拳把其中一痞子打死了,弄一个十五年。不信你看看这胳膊,刚来的时候队长试他,丫双手愣把手推车平举起来了。这鲁智深就叫起来了。我这发小,就一样不好,不爱说,好打抱不平,去那个真练的。”
“宝哥,兄弟刚来,一点意思。”兆龙从床下大铁抽屉里拿出一条烟,扔给了鲁智深。
哈德门:“拿着吧,自己哥们儿。哎,兆龙,刚来就拿,可以呀,咱们哥们儿错不了,给家里写信了吗?呆会儿发接见通知单,该接见了,今儿过来看看你,还有就是四宝子、老伟都在打听你,外边是不是有碴锛儿呀,注意点,有事叫哥们儿。”
兆龙:“凡事都得讲个理,玩混蛋谁都会玩,咱们哥们儿谁也不是吓大的。”
哈德门得意扬扬:“宝全、都都,我交的小哥们儿不是孬种,你看吧,咱们中队有热闹了。”
晚上发了接见通知书,兆龙看到了有时间规定,还有其他规定:食品二公斤以下,烟两条,五毛以下的烟。他考虑费青青也忙,光打扰也不合适,本身就够麻烦她的,于是,把接见通知单撕了,只是发了一封信,告知一切良好,勿念。
方指导员在车间巡视时看到了殷兆龙的突出表现,十一号机台突然电机冒烟起火,手足无措的犯人乱成一团,电工没有在现场,上中队部换管灯去了,浓浓的黑烟夹杂着火苗,殷兆龙大喊一声:“快去人拉闸。”然后自己飞快地跑到车间门口抄起灭火器,一左一右拿到电机前,火势扑灭了,避免了更大的损失。方指走出了车间,边走边想:几十个犯人在现场,为什么只有殷兆龙果断地排险,挺身而出呢?这就是素质,而这果敢和敏捷很难得,可惜,没用在正路上,应该引导培养挽救,自己当初的判断非常正确。
车间里正议论纷纷。
“真够悬的,幸亏救得及时。”
“真得留神,电这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
“真着小了,应该大点,就不用干活儿了,可以歇些日子。”
“鸡一嘴、鸭一嘴的,都给我干活去。”气急败坏的纪小明骂着人,后悔自己怎么没反应过来。要不然在方指面前露一手,让兆龙抢了先,对他有了记恨,再加上上次他有意拉拢兆龙,兆龙没有顺着他走,他已经开始给兆龙记账了。
书记也分配在修鞋组,抱了两箱鞋找兆龙,书记叫梅海山,是工程队的书记,带人出去包活儿,建了个小金库,然后截留利润给工人发奖金,打了一个投机倒把罪,判了十四年。他说:“兆龙,你说我冤不冤,钱又没拿到家里,给底下人谋点福利,有什么不好,到头来,弄得我妻离子散,上诉,还给驳回了,我就想,不是先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难道错了,再者,哪个单位没有小金库,凭什么我当大头?”
“书记,咱只聊天不对人,实际上你应该转得过弯来,凭什么就你领导的队拿奖金最多,记住,人都有红眼病,自己没能耐,反而看别人挣钱生气,产生第一恨。光顾你挣钱了,上面看着人搂钱,不给他上贡,不把领导放在眼里,权力在他手中,违背了他的意愿,这是第二恨。这两恨加起来就是你的罪。没事什么都没有,有事不叫事的事也是事,你的罪就成立了,枪打出头鸟,你是没修炼到家呀。”
“精辟,但是怎么样弥补和解决现在的问题?”
“你听着,现在是刑事经济都在严打,普遍地加大了处罚力度,一旦形势过后,你有先决的有利的优势,没有假公济私的地方,完全可以申诉,改判的可能是存在的。”
“兆龙,谢谢你的帮助。”书记道谢。
“帮助谈不上,实际上我正在反省自己,总结和思考自己的出路,我们要受多年的磨难,之所以造成今天的局面,就是缺乏知识,愚昧无知,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分析社会、解剖社会,一头烟雾,瞎撞瞎顶,搬起石头终归砸自己的脚,应该知道自己多少钱一斤。”
“兆龙,受益匪浅,有时间多谈,我喜欢跟人聊,你跟他们不一样,有思想,将来还会有很大的出息。我是完了,活着能出去就不错了。”
“可别这么想,咱们要有活着的勇气,要不,全瞎菜。”
“这地方不是好人呆的地儿,欺软的怕硬的,有气还得受着。”
第44节:咱是打人的
“书记,你是个好官,没别的,你不会受任何人的欺负,但不包括干部,我能保证这一点。”
兆龙自己认为要想树立威信,不但要跟混蛋去斗,还要团结弱的群体,这样,团结大多数,自己才能站住脚。
早班下了,号里的人都闲着没事,在胡侃乱逗。
小耳朵跑了进来:“梯子,切几局你这个面瓜。”
梯子也不示弱:“还不知道谁面呢。”
两个“趴三家”,小耳朵是牌玩得不错,梯子是十有九输,但他好赌,每次采买,大部分是小耳朵的菜,赌完了烟,赌邮票,赌完邮票赌香皂,每次的采买就跟替小耳朵买一样,手没拿热乎,就上贡了。
“上贡,到分了。”不用看小耳朵的神情,准是又赢了。
“殷兆龙。” 道杂务喊着,兆龙走到门口,站着老头队长,“小子,你们家来人了,跟我接见去。” 兆龙带着疑惑,自己没有写接见信,怎么可能接见呢?
“小子,你们家有人在劳改局吗?”老头队长突然冒了一句。
“没有。”
“那就怪了,劳改局打电话给监狱长,说是安排人接见,挺重视的。”
兆龙走进接见室,只见长长的木桌子将犯人和家属分在两边,中间的距离有两米多,声音挺杂的,也夹带着哭声。白发的老者,哺乳的婴儿,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围着自己的亲人倾诉着话语。严肃的狱警,站在每一个犯人的后面,执行接见纪律。
老头的装束也同样吓了费青青一大跳,问他:“什么人呀?”
“怪人。”
“干什么的。”
“管我们的。”
“小子,这边。”老头队长将他带到隔壁的小房间。
“兆龙哥……”费青青紧紧握着兆龙的手,“怎么样,没受什么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