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 第67节

老仆:“一盏灯笼。”

“灯笼?”苗宗舒疑惑起来,“交给本官一盏灯笼干什么?”

老仆:“米大人说,天色不好,让苗大人往回走的时候,好用它照路,免得坠马。”

苗宗舒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发作,猛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响,一家丁滚下马鞍,连声喊:“苗大人!不好了!王连升……”

苗宗舒急问:“王连升怎么了?”

家丁:“刑部传来消息,王连升把大人给……给告了!刘统勋大人已把囚车派出来了,正往苗府赶呐!”

苗宗舒呆如木鸡。他突然大笑起来,回身走近大门,对门里的老仆说:“好!

很好!有米大人这么体贴本官,本官就不会有坠马之忧了!——把灯笼递出来吧!“

老仆将大门打开了些,递出的是一盏亮着烛光的白灯笼!苗宗舒伸出的手猛地缩了回去,失声:“白灯笼?”白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17.后院池亭。

柔若无骨的手指在琴弦上捻拨着,琴声如细雨。柳含月抚着琴,神色宁静。米汝成匆匆走来,兴奋莫名:“含月!你可真是诸葛亮!算定苗宗舒今晚会来,果然就来了!”

柳含月轻轻一笑:“那盏白灯笼,也递出去了?”

米汝成:“递出去了!老夫在大门后亲眼看着递出去的!”

柳含月专心抚着琴,眉目间极其妩媚:“凭着苗大人的心气,他会接下这盏白灯笼的。”

18.府门外。

苗宗舒的师爷举起白灯笼,欲摔。“住手!”苗宗舒喝了声。师爷:“苗大人!

这……这白灯笼的意思,就……就是说……“苗宗舒:”说什么?“师爷:”就是说……小的不敢说!“”说!“苗宗舒厉声。

师爷苦着脸:“就是说……苗大人该……该死了!”

“哈哈哈哈!”苗宗舒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狂笑。

他突然收住笑,连连摇头,垂泪叹道:“说得好!苗大人……我这位官高二品的仓场总督苗大人,是该……是该死了!”

他一把从师爷手中夺过白灯笼,回过身,踉踉跄跄朝自己的坐骑走去,边走边笑道:“是该死了……是的,该死了……”

白灯笼晃荡着。

19·池亭。

柳含月收住琴弦,慢慢抬起脸。她的脸在月光下像一块白玉。

柳含月:“那日夜间,我在弹《十面埋伏》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如此诡秘的一桩血案,或许就会了断在一盏白灯笼上……”

米汝成笑道:“正是你的神机妙算,才有今日之结局!对了,那天你让老夫差人做下这只白灯笼的时候,老夫担心这盏灯笼是替自己备着的呢!”

柳含月叹了一声:“说实话,那天,我真的不知道这盏白灯笼,会由谁来执着……

我刚才在想,一件事,要是算得太准了,也许不是好事……下回,还会不会这么灵验呢?“

米汝成一怔:“下回?你是说……还有下回?”

柳含月轻轻摇了摇头,垂脸望向琴面:“什么事都会有下回……就如弹曲子,一曲弹尽,还会有下一曲……”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滚,琴音悠长而惊心。

20·府门外。

苗宗舒执着白灯笼,大笑着往马上爬,却是怎么也踩不住马镫。师爷跪下托靴,被苗宗舒推开。苗宗舒咬紧牙关,硬撑着往马镫上踩,好不容易才爬上了马背。他手中的白灯笼落地。白灯笼燃烧起来。

21.乾清宫外坪场。日。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火焰腾起,“五谷树”被点着了。火苗吞噬着“五谷村”

上扎着的五谷穗子。站在殿阶上的乾隆望着燃烧的火树。火光在年轻皇帝冷峻而痛苦的脸上闪烁着。乾隆内心的对话声——“皇上,这么好端端的‘五谷村’,为什么要烧了?”

“这不是在烧‘五谷树’,是在烧五万两银子。”

“皇上是说,这株树,是五万两银子扎的?”

“这也不是在烧五万两银子,是在烧五脏六腑。”

“在烧五脏六腑?皇上,这火在烧谁的五脏六腑?”

“在烧大清国的五脏六腑。”

“五谷树”劈劈啪啪地爆响着。乾隆双目湿了,自语:“多好的一株‘五谷树’啊。苟子说,‘春耕、夏长、秋实、冬藏,四者不失时,故五谷不绝,而百姓有余也。’朕,是多么想让天下百姓家家有这么一株祈福的‘五谷树’啊。可是,朕办不到。朕只有一株‘五谷树’。而朕面前的这株‘五谷树’,却是大耻之树!是灾树!是焚之一炬而不能尽驱不祥的五谷之树啊!”

“五谷村”爆得更响了,火光烛天。满殿官员默默看着皇上,默默看着火树。

刘统勋的脸爬满了泪水;田文镜的脸沉重如铁;米汝成一脸死里逃生的感慨;张廷玉强掩着内心的喜悦……

“五谷村”在燃烧着最后的余穗。

两行泪水从乾隆发红的眼睛里淌了出来。

22.养心殿。日。

田文镜跪伏在浓重的阴影里,乾隆背着对他,也看不清面容。

乾隆的声音异常痛苦,低沉而又缓慢:“苗宗舒是你的人,你说,该如何处置?”

田文镜不做声。

乾隆:“朕在问你。”

田文镜仍不做声,瘦削的肩头拱托着官袍,僵硬而又倔强。

“朕在问你!”乾隆猛地回过身,大声道。

田文镜抬起脸,重重吐出一个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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