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 第54节

柳含月从门里出来。这双眼追逐着柳含月的背影。柳含月步履无声,匆匆消失在曲廊间。这张脸此时才从黑暗处显露出来,原来是庞旺。

庞旺看看四周再无动静,将手中的一盏灯笼点亮:他脚轻如猫,无声地朝一间屋子走去。他落在楼板上的影子细而尖锐。

20.屋外。

庞旺在屋门前停住,又瞅了下四周,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铜锁。门声咿呀。

21.屋内。

到处堆着杂物,蛛网长垂。

庞旺把灯笼插上柱子,用力搬开几件破箱烂笼,再掀去一块老油布,从油布底下露出一口漆皮大木箱。他弓下腰,托起挂在木箱上的大锁看着。身后嗦的一响。

“谁?”庞旺猛地回头,却见一只老鼠跑过。庞旺松了口气,又托起大锁。锁沉甸甸的,没有撬过的痕迹。

他放下心,重新把杂物堆在大箱上,看看窗户也关得严实,便取回灯笼,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门去。

22.搂廊过道。

庞旺突然听得楼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合门声,急忙收住步,吹灭灯笼,往墙角的暗影里一躲,探头望向楼下——楼下那条曲廊上,一个白色的身影轻灵地出了门,朝后院飘去。她是柳含月。

庞旺的目光追逐着柳含月的身影……

23.裕丰仓大车场外。

一条人影从黑暗中闪出来,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面目。

蒙面人逼近关严的大木门。

24·米府后厢房。

满头大汗的米汝成在床上猛然坐起,尖尖的喉骨蠕动着。不用说,他被噩梦惊醒了。“含月!含月!”米汝成喊。

他急忙披衣下床,点亮灯,轻唤:“含月!含月!”

“柳姑娘去后院了。”窗外,响起庞旺的声音。米汝成一怔,打开窗,见庞旺恭站在窗外,便道:“庞旺,你怎么还没睡?”庞旺欠着身:“这些日于京里不太平,府上的事,我得多看着点。”米汝成:“天还没亮,柳姑娘怎么去后院了?”

庞旺:“我刚才问了,柳姑娘说,她要在后院的凉亭里烧一炷香。”

米汝成:“烧香?烧什么香?”

庞旺:“柳姑娘说,烧的是吉香,是替老爷烧的。”

“是么?”一阵不安袭上米汝成的心头,“我得去看看。”

庞旺:“天冷霜重,老爷还是再睡一会吧?”

米汝成:“不,不睡了。柳姑娘去后院烧香祈吉,定是有缘由的!”他匆匆穿上厚棉袍,咳嗽着,走出门来。

25.裕丰仓大车场栅门外。

蒙面人闪近大门。一队巡仓的兵了打着灯笼过来。蒙面人爬上树去,藏人树身。

兵丁远去。蒙面人从树上跳下,像猫一样朝大车场的大栅门上爬去。

26·米府曲廊间。

庞旺在前头打着灯笼,引着米汝成朝后院走去。这是一座幽深的大院,过去曾是一处荒弃的寺庙,满目败殿旧廊、老树冷池。在这儿结庐为宅,丝毫看不出二品京官的气象,倒显得格外寒酸。

穿出一月洞门,借着凉白的月光,米汝成一眼就望见了池亭里一缕檀烟。池水中,映着柳含月的身影。米汝成刚想喊问,便听得一阵清洌如冰的琴声从凉亭里传来,不由闻之一惊。琴声有如烟雾勃起、风雨碎至,更似山转水突、困虎啸野。

米汝成:“庞旺,知道柳姑娘弹的是什么曲子么?”

庞旺:“奴才不懂曲子。”

米汝成:“弹的是《十面埋伏》!”说罢急步走上池亭。

27.大车场内。

那蒙面人跳下大门,飞快地向着站笼跑去。

28.池亭。

柳含月的一双纤细的手在琴弦上急骤地钩抹挑滑,将一曲《十面埋伏》弹得令人魂魄俱裂!米汝成站在柳含月身后,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庞旺:“老爷,您冷?”米汝成:“这儿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庞旺欠欠身,把灯笼插在亭柱上,欠身退去。

琴声停了,柳含月的手指乏力地在琴弦上拖过,回过脸来。

月光下,她的脸庞苍白如雪。“老爷受惊了?”她望着米汝成,轻声道。米汝成孤站着,一时不知怎么开口。柳含月弹的这一曲《十面埋伏》,使他不仅感到了冷意,更让他感到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惧。他知道,如果不是事出危急,冰雪聪明的柳含月决不会在这寒夜之中以一曲《十面埋伏》来惊扰于他的。

柳含月伸出手指,钩起一根丝弦,只听得“铮”的一声响,丝弦断了。米汝成一惊:“含月,你这是……”

柳含月:“既然老爷怕听弦声,留着丝弦也无用了。”

米汝成:“你进府三年,可从来没有弹过《十面埋伏》。”

柳含月:“那是因为,这三年里,老爷还未曾遇到过埋伏。”

米汝成更是一惊:“听你这么说,老夫是遇上埋伏了?”

柳含月:“老爷遇上的,不是小埋伏,而是大埋伏。”

米汝成脸色发白:“大埋伏?此话怎说?”

柳含月:“自从宫里传出消息,老爷将替代苗大人升任仓场总督,老爷你其实就已经身陷埋伏!”

米汝成:“你是说,苗宗舒已为我挖下了……墓坑?”

29.大车场内。

夜雾如水,站笼的粗木上淌着水珠。

蒙面人走近站笼的时候,一把钢刀在雾色中悄然抽出。

大车场的大栅门沉重地打开。巡仓的兵了打着火把进来。

蒙面人急忙闪入暗处,伏下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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