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情并没有按照我预想的样子发展,后来我也受不了了,喊着老魏还有另外几个受欺负的工友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办。我说:“老魏,这事可怎么办啊?”他说:“崔大哥,你看我这肩膀烂成了这样,实在干不了了。”我叹了一口气,干不了怎么办?谁知他又接着说:“要不我去找我表哥,是他介绍我来的,我走的话一定要告诉他一声。”一听他这话,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就问:“你表哥是做什么工作的?”结果他还没明白我的用意,傻傻地回答:“他是煤铁的。”我只好进一步问:“在煤铁做什么工作啊?”他说:“是煤铁公司领导的秘书。”我顿时看到了希望,说:“你怎么不早说呀?你这人太磨叽了。”然后我又问:“你表哥现在在哪?”他就站起来带着我去找表哥了。
老魏的表哥也就三十多岁,衣着干净得体,梳了个小分头,长得还挺帅气。他见到老魏说:“是老魏啊,你找我有事吗?”老魏说:“表哥,我要回家。”他表哥很纳闷,就问:“这好不容易才找个事做,你怎么要回家啊?”这时我走上前说:“你看看我们的肩膀。”
那时候天气还不算冷,我和老魏就把上衣脱了。看到我们的肩膀后,老魏表哥也是大吃一惊,问:“你们这是怎么了?”我们把抬煤的遭遇给他说了一遍,听完我们的话,老魏的表哥说:“你们俩先回去吧,明天我去现场看看。老魏,你先回去接着干,别回家啊!”听了他的答复,我和老魏就走了。回去的途中我还说老魏:“你既然有关系怎么不早说呢?这样不是可以早点解决问题嘛!”
第二天,老魏的表哥果然带着人来了。他问:“哪个是12组啊?”我赶紧回答:“在这呢!”他就当场把我们队里比较老实的人抽了出来,重新编了组,换了组长。
重新编组之后我们齐心协力,工作干得很出色。
丰台火车站
从家里走出去之后,我经历了很多,也懂得了很多。那些挫折和成功成为了我人生中不可多得的财富,我也因此明白,经历是一种礼物,我们正在被赐予。
1952年,我在保定市的火车站做装卸工。装卸工是很累的活,但是不管怎么说总比家里挣的钱要多一点。由于不知前景如何,所以妻子暂时留在家中帮我照顾我的父母、弟弟和孩子,没和我一起出来。我在保定的火车站做了没多久就从临时工转为了正式工。
1953年北京的丰台火车站要从临近的地方车站抽调150位工人。我们保定火车站的员工只要在工会登记有名字,都可以参加丰台火车站的调人考试,考试内容就是扛麻袋。
那个麻袋里装了满满的沙子,足足有200斤重,我们不仅要扛起来,还要扛着它围着球场走一圈,接着还要从一个一米多高的台子上稳稳地跳下来。参加考试的人有刚把麻袋扛起来就因为重心不稳而跌倒的;有绕着球场转圈时因为体力不支跌倒的;还有在台子上跳下来的时候摔倒的……总之什么样的都有。
丰台车站要求调150个人,但是第一次考试只有36个人通过,比率实在太低了,不能满足需求人数,所以第二天又举行了一场考试,并且改变了规则。由于我第一场考试已经通过,所以就没有再参加第二场考试。
我们考试的结果不是当场公布的,而是第二天发纸条公布。我因为不识字,还把纸条拿颠倒了,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调到北京的丰台车站后我陆续把妻子和弟弟们都从老家带了出来,但是只有老二和老五坚持了下来,其他的两个弟弟因为种种原因又回到了老家。
与新同事的磨合
虽然我外表看着较瘦不是很壮实,但实际上我是一个特别有力气的人,在保定火车站工作的时候就是这样。保定车站的工资评分有三个等级:106分、104分和100分,每个小组的组长拿第一等,其他人员按劳得分,我拿的都是第二等104分的工资。
由于我踏实,肯出力,能吃苦,在保定车站干活的时候就很抢手,结果到了丰台车站之后我发现我们组的人有些欺生。我们的组长姓马,他是个自己没主见的人,周围的人七嘴八舌一挑唆,他就没了主意。他们本来一个组是10个人,加上我们这些后来调去的人,每个组就有12个人左右了,但是开给每个组的总工资是不变的,这么平均下来难免僧多粥少。
一天,马组长开会的时候说:“你们这批保定调过来的人在保定评分没?”大家回答说:“评了。”马组长就说:“那你们就按照原单位的评分拿工资吧,咱们在这就不重新评了。”结果等月底开工资的时候我发现同组工友都比我拿得多。工作时我做得多,工资却拿得少,我心里怎么能舒服?于是我就去找货场主任去了。主任是山东人,说话还带些方言,那天他正在吃饭,看见我来了就把碗放下问:“老崔,什么事?”我把自己遇到的情况向他说明了一下,他皱了皱眉问:“你是哪个组的?”我也如实作了回答。
主任就把我们组的马组长叫了过去说:“老崔怎么到了你们组还受欺负?这样可不行!本来人家从保定来我们就应该照顾一下,现在你们不按照评分给他发工资,竟还私自扣钱,现在把克扣他的钱拿出来!”当时我觉得只要他们下次能按照正常的规定给我发工资就行,和同组的人闹得太僵了也不好。于是我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说:“算了,这次别拿了,下个月正常给我就行。”
但是矛盾还是存在,我们一组工人分成两拨干活,一拨是码垛的,一拨是扛肩(就是用肩膀扛货物)的。码垛的工人只负责把要扛的货物摆放整齐,扛肩的只负责搬运。本来这是一件分工明确的事情,但是有一天不知怎么回事,我扛完一趟肩回去,发现货物全倒了。下班后开班组会,那些码垛的工人把矛头全指向了我,说我把垛弄倒了。我心里既委屈又生气,我的工作只是扛肩,货物倒没倒显然是码垛工人的责任。有几个扛肩的工人在开会时也帮我说话,他们说:“这事还真不能赖人家老崔,你们这些码垛的干什么去了?”他们这样冤枉我,我又去找货场主任去了。大概是主任见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生,所以很生气,连带着我们马组长和全组人一起批评了,他说:“货倒了应该找码垛的,关人家老崔什么事,不然你们去扛肩,让老崔码垛?”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他们或许是发现自己做得过分了,所以此后我们相安无事。我觉得大家能够相聚在一起就是缘分,五湖四海皆兄弟,我们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后来我不仅保质保量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还会帮助别人解决困难。时间长了,他们都说,老崔这人真是能干又实在!
门头沟的工作经历
1954年我被派去门头沟抬煤,这期间有一件事情给我留下的印象真是太深了。
由于我当时住在丰台区的小井,而门头沟地处北京西部山区,这中间的路程有30公里左右。我们家8口人等着吃饭,但是收入非常有限,只好量入为出,能不买的东西一律不买,家里连一个闹钟都没有,时间只能靠估算。到门头沟上班的时候由于路途遥远,我几次想花5元钱买一块马蹄表[4]来看时间,但最终都没舍得。
冬季昼长夜短,时间的估计哪能这么准确,看看外面的月亮有多高了,觉得时间差不多,我就起床了。有一次我觉着时间可能有四五点钟了,就起床收拾收拾上路。我要从七里庄走到五棵松去赶早上6点钟到门头沟的头班车。但事实上我离开家的时候仅仅是午夜12点左右,所以路途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周围寂静得能听见电线杆子“嗡嗡”响的声音。冬天的风寒冷刺骨,冻得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不停地跺手跺脚。后来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水泥管道,我就蜷缩着身子蹲进去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