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为生产队的人读报纸、讲故事。生产队的人特爱听我讲文学,我为他们讲《红楼梦》、《茶花女》、《包氏父子》,还有《上海的早晨》、柳青的《创业史》、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我还教他们背好多诗,“北国风光,千里冰封”、“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是个触景生情的人,对着月亮,我就吟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合景合情。“每逢佳节倍思亲”,好像是中秋节,月亮很圆,吃着当地买的月饼(个头特别大,跟大烙饼似的,5毛钱一块,当地人大都买不起的,我切块儿分给他们吃),脱口而出“每逢佳节倍思亲”。
个别农村老师也有文化意识,是初中毕业生,知道我是在传授知识,说:“咱们可得保密,不能把邢老师给卖出去。”别有用心的人说我“放毒”,农村也有投机分子想讨好领导,就不惜出卖别人。但是大多数人都同情知青,觉得知青还都是孩子呢,无依无靠地到农村来,受这么大的苦,挺不容易的。一般的农民挺朴实的。
在农村插队虽然条件不好,但是心情很愉快。今天睡了,第二天早晨的太阳依然升起,心里总是充满阳光。
刚开始,我真想扎根在农村,差一点和农村的一个小伙子搞对象,他也是插队知青,他父亲是西安粮食局局长,他母亲老家在河南省鹿邑县,他等于是回乡知青。
他一表人才,和我年龄相当,文才挺好,字也写得挺好,是高中生。我特别欣赏这样的人,他对我也挺有好感的。那时候我也到了青春萌动期,我对他有心动的感觉。但是,因为我的家在北京,其他人就劝我:“思玮,你可千万千万别搞对象,搞了你就回不去了。”其实我和那个人的关系就隔一层窗户纸了,但我俩谁也没有捅破,始终保持着“君子之交”。
我病退回北京前,有一次坐马车去赶集,在半路上马突然惊了,将一车人全摔了下来,我被摔到了沟里,出血不止。送到医院,我的血色素不到6克了,需要马上输血,病情一度很严重,因此病退回来了。
知青返城开始了,因为生病,我是第一个接到批文回去的。我返城的时候,差点和我搞对象的那个小伙子哭了,我也哭了,那是我们最后离别的日子。本来我以为爱情是不会降临到我头上的,但是之后我却尝到了思念的痛苦。
临走的时候,大家送我到车站。从河南到北京,要先坐马车到周口,从周口上汽车到商丘。商丘才有火车站,从商丘坐火车出发,到郑州还要转车才能到北京。那条狗一直跟在车后面跑,直到把我送到商丘,小爪扒着火车门,舍不得离开我。我们相处了10个月,彼此已有深深的感情。它耷拉着舌头,眼里浸满了泪水,特别悲凉的神情,恋恋不舍的样子。我特想摸摸它,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勇气。狗从商丘回去后,谁喂它东西都不吃,就在我原来住的仓库门口蹲着,哪儿都不去。我走后大概三周吧,那条狗就死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大哭了一场,大病了一场。
即使输了大量的血,我回到北京时,嘴唇还是惨白惨白的,更难受的是,我还得忍受巨大的精神压力,许多人背后议论我,猜疑我干了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当时从马车上摔下来,摔成了功能性子宫出血,这是外伤引起的,当时不懂得这些,其他人就乱嚼舌根,我也不知道为自己辩解。
情窦初开,不敢奢望美好的爱情
心灰意冷身寒透,万种滋味涌心头。
海棠桃花寄诗魂,雅韵风情梦里寻。
不见了繁花朵朵春意稠,只剩下落叶潇潇满目秋。
岁寒方知松柏分健,患难相守更添愁。
美丽的童话世界里,有宫殿,有公主,还有英俊的王子,一切是那么完美而幸福。但是再美的童话,都是人们一厢情愿的幻想,就像向往春天而春天不能永驻一样,再甜美的梦都不是现实。我是那么渴望爱情,但是当它悄悄向我靠近时,我却又是多么恐惧和自卑,反而要表现出可笑的高贵和自傲。
我是1972年2月份回到北京的,5月份分配到北京挑补绣花厂工作。上班后,我马上投入到工作中,不去想那些事、那个人,希望尽快将一切全忘掉,人不能总活在回忆里,像母亲说的“人不能总生活在恨里,爱总比恨好。”爱与恨是一对孪生兄弟,一边是恨,翻过来就是爱,爱与恨只有一步之遥。所以,我很快投入到工作中,一切也就淡忘了。
我从来没敢奢望爱情。当缘分到来时,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我身边溜走,甚至退让和抗拒。去河南插队前,我就曾义正辞严地推掉了几份不成熟的感情。和我同窗共读9年的一个同学,我俩从小关系就好,还曾是同桌。我们在学习上互相帮助,也彼此相互了解。到中学时,他的身高已经1.78米,长得一表人才,他特别想和我发展成男女朋友。有段时间,他每周都来跟着我父亲学画画。有一次,他对我说:“咱们能不能进一步发展,你做我的女朋友?”我说:“不可能的,别穷开心了!”我当时态度特别坚决,毅然决然的。看得出来,他对我是真心的,听完我的话,他很失望地走了,从此也不来我家学画了。
我对自己和他的关系有清醒的认识,我觉得如果我俩结合了,将来会酿成悲剧的。他那样标准的白马王子,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出类拔萃的,现在接触的人少,将来等他走上工作岗位,踏入社会,接触的人多了,喜欢他的人一定很多,他的选择面也就会很大。
现在偶尔同学聚会,我还能见到他,风采依旧,魅力四射,愈加有成熟男性的魄力。后来,他和我一个女同学(和我特别要好的一个女同学)结婚了。
无独有偶,还有一个刘姓曾是小学的同学,长得相当帅气,1.82米的身高,和朝鲜电影“大西、二西和三西”中的三西长得一模一样。我们是街坊,他父亲是老中医,和我父亲是世交,两家的家庭背景很相似。
我俩上小学时,谁要是欺负我,他会挺身挡在前面保护我,对我特别好。他对我说:“我决不会看不起你,我喜欢的是你的内心世界,你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
他特别爱看书,就是做事有点儿不着调,特爱开玩笑,喜欢恶作剧,也特别讲义气。他把普通小狗剃了毛,说是沙皮狗。工作后,他分配到国棉三厂,因为疾恶如仇,他和大师傅闹了矛盾,从国棉三厂推出一大铁桶的油(当时我家在东大桥,国棉三厂在八里庄十里铺)轱辘到我家,往胡同口一搁,“邢大妈,出来,给您打油!”周围的人拿着瓶子还没出来,警车就到了。
其实,他心眼特好,特仗义,耿直刚正,看不惯某些贪官的做法,有点劫富济贫的味道。
后来,他的婚姻不顺,离婚了,他知道我也离婚了,就强烈要求和我交往,但我没同意,因为我不敢奢望爱情。
人如果不能成为专家,那么就成为杂家吧。我不敢说样样精通,但绝不是一窍不通。音乐,我略知一二;文学,我也头头是道,我觉得做徐静蕾那样的杂家挺好的。
我特别爱听《音乐之声》,不喜欢特别劲爆的音乐,喜欢含蓄的、柔和的、凄美的音乐,像俞丽娜的《梁祝》,盛中国的小提琴,钢琴或二胡独奏的《二泉映月》,我都喜欢得不得了。我还喜欢广东音乐,《彩云追月》、《步步高》、《小桃红》,真是百听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