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个时候挺害羞的,在部队里两个人也不敢手拉手。安徽有一个琵琶山,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观音菩萨的塑像都被砸坏了,后来又重修了,那里景色不错。老公说带我到琵琶山玩一会儿,我很开心。但我们出去玩也不敢一起走,书成叫我自己先走到部队门口,他再开车到门口把我带上。从我们住的营房出发,走到大门口需要一华里半,也不近呢。一出大门他开车出来,我就上车,我们到街上去玩儿,再到琵琶山玩儿。我的心情一直都很好。部队里这样那样的演出很多,我特别喜欢看,那个团长也特别好,知道我愿意看,经常帮我搞到票,但看演出的时候我们也不敢一起进去。都是我先进去坐下,过一会儿他才过来在我旁边坐下一起看演出。
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公公给老公写的信。我去的时候,没住在他住的地方,而是住在专门像招待所一样的大房间。他曾经告诉我把我给他写的信放在大袋子里面收藏着。一天他跟团长到安庆去了,我没事干就想翻看一下我们写过的信件。我拿过来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封公公写的信了,是他二弟弟的笔迹。他添油加醋写了很多的东西,我看了非常生气。又想到我老公前段时间都没有表现出来,一直瞒着我,我心情特别的不好,但事后我没有马上跟他说什么,也没告诉他我看了那封信。我又原样不动的放回了袋子里。
老公虽然只比我大六岁,但跟他在一起我却总像个小孩子一样,总是他在照顾我。看了那封信后我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一直都不好受,我就有了回去的想法。
书成问:“你为什么要走,时间还没到,你住40多天都没有问题啊,在部队条件也好。”那个时候吃、喝都是部队的,炊事班知道我怀孕,伙食上都特殊照顾,就会帮着加一些菜,如果我们没去打饭,就会有人给送过来。我说我想回家了。他说回家干什么,就让我再住一段时间。
我心情总是沉沉的,自从看了信之后我总是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他后来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我说:“我们两个人结婚,碰到一起不容易,结婚两年在一起只有两个月,团长给你的假期80天,我有一些话想跟你说,又不想跟你说。”
他说:“没什么,你说吧,因为你是小孩子,我是大人。”
我其实心理还是不想说,事情说破了反倒不好,我还是想回家,他还是硬要我说。但是他一点都没察觉到我是因为信件的事,我说我看了纸袋里你家里来的信了,我觉得让我生气的是他们不能够实事求是。
他说:“不怪你,也怨我父亲,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生气了。但是你的父亲不应该打我的父亲。”
我说:“你回家跟你父亲母亲对证一下,还有那位媒人她也在旁边,我父亲在踹你父亲一脚的时候,媒人都在场的,就只有那一脚而已。”
书成说:“但是他毕竟是我父亲。”
我说:“这个话说得对,但是你想想要是人家打你的姐姐,你父亲最起码要把别人打得半死。我现在两个哥哥都死了,我父亲母亲都从来没有打过我呢,你父亲打了我,我父亲只是踹了他屁股一下,怎么就不能理解了呢?”
他说:“算了,别说了,过去的事永远就过去了。”
我自从被他父亲打过以后,总是做梦,梦到他打我的场景。我去部队住了20多天,做梦就做了4次。晚上经常会吓得叫出声音来,我会喊救命,喊人来救我。他会被吵醒,然后叫我起来:“红兰你怎么了?”我说我做恶梦了,梦到有人打我。之前我一直没有跟书成说梦里那个打我的人就是公公。后来看过信之后,我就把我梦到的全部内容告诉了他。每次都会被这个噩梦吓醒,我很害怕。就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
一转眼三十几年过去了,我现在56岁,还在做同样的梦,梦到公公在打我,我依然很害怕。即使我清楚公公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不可能再打我,但我的害怕却从未减少过。我现在也想忘记,但是白天可以忘记,到了晚上睡觉做梦还是会梦到他打我,就这样一直做恶梦。他打我的那一年我21岁,我还是记在心里。我老公死后,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这些事情。孩子们知道我心情不好就会让我出去遛弯散心。
初为人母
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我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结,怎么也解不开。但我也知道那件事永远都不可能再次发生了,不需要再害怕什么。现在,我有女儿、儿子甚至孙子、外孙的保护,没有人能欺负我了。
虽然这些噩梦时常搅乱我的生活,但每次想起我的儿女们,幸福装满了心里。突然让我想起生女儿的那些日子了。
我去部队的那一年,我丈夫开始提的是排级,后来又提了连级干部,又升了一级,工资从52.5块钱又加到68.5块钱。我走的时候书成把东西都给我收拾好,大包小包的都帮我弄好了,再把东西都装在箱子里面。那箱子很大,必须要大车才可以把箱子放上。他叫他的小文书孙才林送我回家。我跟书成说不用别人送,我自己都可以拿,但是他不放心。他说:“孙才林的老婆是我们公社的人叫做马金秀,他正好可以回去看老婆。”我记得很有趣的是我们三个在火车站的旅馆都睡过了头,结果没有赶上车,又多呆了一天。我们忙着退票、买票,到了第二天才走。孙才林把我从滁县到盐城一路送到家。
回来二十多天的时间,我接着干活,种棉花。都快生小孩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怕。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正好种棉花结束,放工放得比平日都早。我们劳动组长说:“今天大家辛苦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一下,明天还到地里来锄草。”
我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就回家了。晚上,我用小锅熬了米粥,炒了小咸菜。晚上我侄女桂英来了,后来桂英跟我一块吃的饭。她比我还要大一岁,但要叫我大母亲,这个侄女和我感情很好,她说:“你这么大的肚子还干活,应该等生下来再去干活。”我说没事,今天下午干活还干得可起劲了呢。这个时候,我说着说着感觉肚子有点疼,但也没理会。后来我们两个人就开始睡觉,两个小时之后,我感觉肚子有点胀疼,到十一点的时候,我跟桂英说:“我肚子疼了。”她害怕了,赶快出去叫我婆婆,把老公的二弟弟也叫过来。我婆婆赶快叫人去接我母亲让她来接生。我的小叔子那时才八岁哭着喊着叫我婆婆不要走。
不久我母亲来了,我母亲是接生婆,她教我怎么使劲等。当时我肚子疼得不行了,我扶着桌子,牙根咬得紧紧的,听着“哇”的一声孩子生出来了,顺产,母子平安。母亲说:“红兰,是个女孩。”我可开心了,因为我喜欢女孩,可以扎小辫子,长大一定很懂事。我父母也高兴的不得了。但是公公封建思想,重男轻女不喜欢女孩。我生孩子三天之后,我们就通知亲戚来吃喜酒,煮了红蛋、汤圆。我母亲和妹妹还做了家乡的糯米粥,一人一碗。我们娘家是按照生男孩子的习俗办的。所以我公公一直都不相信我生的是女孩儿,还逼着让婆婆抱给他看看。
满月的时候,我们家又买了六斤面放到篮子里面,按照习俗如果养姑娘需要自己回家,如果生了男孩子,娘家要带人接你回家。我是必须自己回家的。
正好这个时候我父亲的二叔病的很严重,没人照顾,就来我家了。母亲看到二叔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估计没有几天了,就赶紧叫我回娘家。我们家有个风俗,如果家里有人去世了,我是不能带孩子回娘家的。必须在他活的时候,我才可以回去。如果我不赶快回去,可能要很长时间不能回娘家了。我抱着女儿,套着篮子,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