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八年学校开始复课闹革命,由解放军给我们这些经过”文化大革命”洗礼的中学生进行军训,并动员我们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九六八年我报名去山西插队,爸爸正好回北京看病,就给我用旧包装箱做了一个木箱子。看着爸爸一遍又一遍那么认真地做那个箱子,我知道爸爸是把对女儿的那份难以割舍又不能言表的感情都寖注在上面了。妈妈用姥姥从老家带来的新棉花,给我厚厚实实的做了一件大襟棉袄,妈说农村的风硬,穿大襟棉袄比对襟的暖和。走时妈没到车站送我,是爸爸带着弟弟把我送上火车的,我知道妈妈一定是怕自己受不了送站的场面。
插了几年队,和中国最基层的农民同吃住,我学会了吃苦耐劳,学会从另一角度看社会看生活,我不后悔而且还很庆幸有了这段经历,就像妈说过的不吃点苦就不会懂事,它是我真正学会生活的开始。
插队期间,作为农民我们种过地,作为农民工我们曾每天上山八里下山八里在山沟子里砸石头,修过郭阳到宁武的备战公路。为修上洋武水库我们每天挖山抬石头,肩膀都磨出了茧子。
回想起拔堆野草,把窝头烧热了就是一顿饭连口水都喝不上的日子,当时我们没觉得苦,相反我们却斗志昂扬,觉得很自豪,自豪我们变得坚强,自豪我们在中国大地上也留下了自己的里程碑。记得修上洋武水库时,沟底就是直起的悬崖峭壁那天不知是谁说了句爬上去的是英雄,爬不上去的是狗熊,一下子大家全都冲过去往上爬,竟没一个胆小退缩的。前面的男生攀着荆条树枝好不容易才上去,后面的女生就麻烦了,手上的劲不够,脚下踩的荆条棵子时间长了就往下出溜,一不小心掉下去就完了,有好几个女生吊在半截吓哭了,吓得带队的干部在底下直出冷汗不敢出声,怕一出声上面的人会掉下去。后来还是几个男生又回过头,下来硬是用皮带一截截把几个女生拉上去,才好歹算是全身而退,大家都没出事。这是我们到山西遇到的第一个教训,也是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教训,难怪妈妈老是为我牵肠挂肚的不放心。每当看到北京工地上农民工拿着大海碗用筷子串着馒头吃饭的情景,我都会想起我们在山西那段风餐露宿的日子,心里都会热呼呼的。
一九七四年我分配到西山煤矿财务处工作,当时机关干部经常下矿参加高产,那时候还没有综采机组,掌子面支柱子、掘进队推煤车、巷道里开煤溜子,井下的活差不多我都干过。一次我写信把下井的事诉妈妈,妈妈特别担心,回北京探亲时还一直追问我,说井下不安全要我特别注意,我才后悔不应把这事告诉她,害得她凭空多操心。为此一九八零年我妈妈去山西给我送女儿时,我特意带她上矿上转了一遭。
我曾给插队时村里的乡亲们写过一封信,约他们来北京来玩。后来听同学说,这封信队长让广播员在村里的喇叭里广播了好几天,还对大家说:“这些北京娃有良心,没把咱给忘了。”可对我们最好也是我最想念的房东大娘却有病一直都没能来,我多想让她也亲眼看看天安门,逛逛北京城呀!妈妈还想亲自当面谢谢她对我们的照顾呢。当年队里每年每人只分十斤麦子,磨成面也就剩七八斤了,只有五月端午、八月十五和过年这几个阴历节,才能吃顿白面。大娘家五口人,仨孩子都和我们差不多大,逢年过节都要请我们住在院里的几个知青一块吃饭,连每年春节我们从北京回去,大娘还给我们留着过年蒸的馍呢。大娘的小儿子说,馍是大娘把我们算在一起数着人头蒸的,那是大娘一家自己舍不得吃硬留给我们回来吃的,大娘真是把我们当成自家孩子看待了。我们每晚收了工都到大娘的热炕头上坐坐,看着我们唱歌吹口琴,说说笑笑大娘也总是乐呵呵的,我们也把大娘的炕头当成了家。
队长曾来北京代表村里邀请我们回村看看,说:“现在村里也变样了,铝厂占了村里的地,家家都得了补偿金盖了新房。村里人都把种的玉米卖了买大米白面吃,吃顿红面是吃稀罕,算是改善生活了。村里有出息的娃有好多都考上大学,到大城市工作了。”
我把村里的事和妈妈说了,妈说:“现在农村条件好了,都想让孩子上大学有出息,农村的孩子自己也知道努力争气。相反现在北京的孩子上学都得大人哄着,自己一点不知用功,找工作这也不好那也不行,这代人和你们没法比,长此下去非得被社会淘汰。”
家庭生活
现在妈妈已经去世了,每当想起她,我总会想起他们经历的那些峥嵘岁月。我的妈妈是朴实的,一辈子为了家庭都在忙碌着,但她总是那么有主见,说过的话落地有声、言犹在耳。她对我的影响是深远的,甚至影响到了我的下一代。在记忆里,妈妈总是那么朴实而美丽,智慧又善良。
我妈妈生了五个孩子,我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我插队走的时候家里又生了一个妹妹。我觉得跟我大妹妹关系不错。因为我插队走了,大家都没有好好相处过,他们那时都小,对我的记忆也不深,等我回来的时候,最近这几年才有交往,以前他们对我没有什么记忆。我喜欢我弟弟,对弟弟印象特深,他那时候才两岁,特别好玩。
插队时每年我都只回来几天,没办法照顾他们啊!实际上都是我大妹妹照顾着,我尽量不给他们增加什么麻烦。我妈去世之前就没有和弟弟在一起住了,我弟媳和我妈的关系不是特别好,所以我妹妹她们对我弟弟挺挑剔的。但是对我而言,觉得没什么,一般的儿媳妇和婆婆的关系再好也不会特别好,我觉得就是那么回事。我妈的房子都给我弟了,我妈去世了以后,就是我爸跟弟弟在一块住,我想那房子肯定给我弟弟了,可是我妹妹觉得我妈在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管,我妹就觉得有点不公平。
现在兄弟姐妹几个都在北京,我们也经常来往,隔一两个星期我就到我弟弟那儿看看我爸。我妹妹她们老是耿耿于怀的,就因为一个商品房弄得家里的关系这样,我就不这么看待,我觉得无所谓。
我妹妹在燕山石化,我妹妹对我说:“姐你要是买房,干脆就买到房山来吧!看咱们都在这边,在这边我们都能照顾你。”可是赵玮就说:“咱跑那儿买什么房子,咱在这儿住得好好的。”其实我一直主张买一套房子,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总的来说还是赵玮妈妈的。
其实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了,反而希望兄弟姐妹聚在一起。我就想要是在那边买房子也挺好的,将来能走动走动。赵玮不听我的,不听就不听,其实无所谓,将来我们租房子也没事,也租得起。
反正只要自己身体健康,心情好就好了,兄弟姐妹现在也都有自己的小家庭,我也希望她们身体健康。
结语
我这一生最知足的就是没有人对我特别苛刻,每个人都对我特别好,特别照顾我,喜欢跟我打交道,说我这个人比较善良。我一直觉得人善良一点是有好处的,回望我的过去,小时候学习,长大后工作,后来恋爱结婚生子,都顺顺当当走下来了,没有什么苦难。就算有波折,大家都帮助我度过了困难,我很知足也很感谢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祝愿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