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天性
作为小孩子,无论是生活在哪个年代,也无论是什么样的艰难困苦,即使是战争的氤氲也无法阻挡我们的成长。纵然艰辛,我们依旧寻找阳光,在小小的世界里,一点点快乐也能让我们心满意足。
从我记事起,家里的大人们就开始教我识字、背九九歌:一一如一,一二如二,二二如四……每次去杂货铺买酱油买醋,店铺里的伙计和老板也都要先“为难为难”我,必须要我把九九歌背完了才肯卖东西给我。家里的老人也经常让我猜这个人多大岁数,那个人多大岁数。我胡说一气,他们就哈哈大笑。真不知道是他们逗我笑呢,还是我在搏他们一乐。
父亲还经常教我背《百家姓》,再加上村里人有病都要到我家来看病买药,所以我认识的人一多,自然姓什么叫什么也就知道得更多了点儿。当时邮递员把整个村子的信放在杂货铺的李四家,不会挨家逐户地送。由于我熟悉村子里大部分的人,所以就能将邮递员放在李四杂货铺的信给每家每户送去。时间一长,我对村里的情况就更为清楚了。我打小就心眼软,直到现在看到电视里受苦受难的人,还不时会流出眼泪来,自己宁可多吃点苦也要帮助别人。解放前夕,从东北来天津许多逃难的难民,我有时就从家里偷点饼子,到难民营去送给老人和孩子。有乞丐到村子里要饭,我就会领着他们挨家挨户地走。因为我知道谁家有狗,谁家的狗咬人,谁家有钱,谁家没钱,谁家有钱也不会给,谁家没钱也会给一点儿。能够帮助这些穷苦人,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快乐。
慢慢地,我就到了要正式入学的年龄。父亲送我去陈塘庄上小学,可是老师嫌我个子矮,不打算收我。后来父亲又专门托人请杨老师好说歹说的,我这才勉强入了学。陈塘庄小学的规模是比较大的,一个班有40多位同学,在学校学习算术、语文、音乐,最早在日本统治时期还有日语课程。先生都是从一年级一直教到五年级。校舍其实就是在一个废弃的庙宇,环境非常好,教室前面有运动场、篮球场。体育课就是做操,因为国民党时期有儿童团,所以体育课上还教吹号,和咱们现在的少先队类似。我没有入团,就只学习吹号。音乐课老师带领学生学习基督教会里边的很多歌曲和国民党的国歌。
上学对于孩子们来说总是无比神圣的,所以面对老师都是发自内心的敬重。我记得那时放学后总是特意等在家门口胡同那儿,等老师路过时给老师鞠躬。印象最清楚的是我们的曹校长,他每天四点多钟都要路过我家门口,于是我每天的那个时间就守候在那里,俨然成了一项很重要的使命。
那个时候,学生们最害怕的莫过于老师打板子了。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打人是很凶的,但也从没听说过有谁的家长去找老师评理的事。唯独有一次,一个叫李富堂的同学中午踢球打碎了教室的玻璃,正好吵醒了睡午觉的邢老师,邢老师气极了从教研室冲出来把李富堂揪进女厕所,用扫帚从茅坑里沾了屎就朝李富堂的嘴里放,实在是过分了。后来,李富堂同学的家长就来找老师理论。
我们的算术老师不打板子,但是喜欢用拳头敲打学生的头。把学生分成一组一组地到黑板演算,如果谁演算错了或者不会,他就会口气很重地说:“谁让你不会,谁让你不会?”上去就敲打你头两下,这两下可疼得厉害啊!同学们都怕杨老师敲头。
还有教室后面的那把大红椅子,是特意为学习不好的同学准备的。谁考试如果得了零分,就让谁去坐那把椅子。
小学时我成绩很好,后来还当了班长。班长的职责之一就是早读时替老师监督同学背书,等上课的时候向老师报告,没背下来的同学是要被打手板的。我看一个姓冯的同学经常背不下来挨打也怪可怜的,于是就帮他圆了个谎,但老师并不相信,就让他站起来背一背试试,这一下露了馅。作为惩罚我也尝了三板子,当下手就肿了。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在老师面前说谎了。
放学的时候,我们一大群孩子喜欢在一起打打闹闹的。尤其是后来,街边安上了路灯以后,晚上大家在路灯底下可以玩游戏、跳房子、捉迷藏,反正就是瞎闹一气。比赛输了还得弹脑袋瓜子,很好玩的。
那时候在天津驻守的还是国民党的军队,这些宪兵基本上都是大学生,英语说得非常棒。我们放学经常路过他们的驻地,总能听见他们在里头念英语。要是他们得着空了,还会教我们说上一两句。
而且那时的我已经会在自家的药店帮不少忙了。我知道最基本的药材是怎么分类的,应该如何摆放,主治一类病的药放在一起,好比说川芎要跟当归搁在一起。神曲、麦芽、山楂要搁在一起。胖大海要跟麦冬搁在一起;其次,我还懂得轧药、捣粉末的很多细节;再者,就是如何做膏药了。那个时候我还看些医书,当时就知道些“天为阳地为阴,左为阳右为阴,男为阳女为阴”,深的看不懂,只能看一些简单的,像《国医指南》之类的医书。
我偶尔也干些捣蛋的事情,当有人来买药时,父母又正好不在店里,我就把多出来的药钱偷偷留了下来,买我想吃的糯米粘糕或冰棍。
不过说起来,我平常在学校里表现一直都很好,在家里也很少挨打受罚。倒是我哥,他挨打比我挨得多多了。一是我在家里很受宠,再就是我比较会耍小聪明,犯了错误都想方设法地瞒着父母。记得有一次到别人家里玩,地上有个尖的东西,我没看见一脚踩了上去,当时就把脚给戳穿了,流了很多血。因为害怕跟家里人讲了以后就又要挨打,所以一直忍着,在外面偷偷上了点儿药,直到晚上睡觉都不敢脱袜子。我托辞说要再看会儿书,让父母先睡,其实是等他们进被窝以后,我再慢慢地把鞋袜脱了悄悄上床睡觉,第二天早晨还得趁他们没起床就先自己起来穿戴好,非常的遭罪。
我的学校
1948年天津解放,正好就是在我上中学的第二年。我读的是一所叫大成中学的私立学校,是育德学院的附属中学。当时的学习环境和学校条件并不好,特别是私立中学的条件都比较差,可是师资力量特别好,老师都是大学毕业的,无论是理科老师还是文科老师都教得非常好。还有教英语的老师基本上都是从外国留学回来的。
育德学院的校长叫姜般若,她同时也兼任我们大成中学的校长。可是后来说育德学院是一个特务学校,我们大成中学被牵连取消了。校址从河西区搬到河东区,又赶上“肃反运动”,我们的老师被抓以后又再次搬迁,挪到了大直沽,也变更了校长和老师。
我家住在河西区,距离学校非常远,而且中间还隔着一条海河。到河东区的大直沽其实是可以坐摆渡的,但我舍不得花钱,就绕道走解放桥。从陈塘庄到解放桥大概8公里的路程,然后再从解放桥到河东区大直沽走3公里,每天来回总共要20多公里。我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每天清晨5点就得起床,披星戴月地赶路,父母亲也很不放心。母亲每天晚上都要走出三里多路去接我,她一个小脚女人边走边喊“宗惠,宗惠……”,想来很是心疼。虽然那时候我来回跑路比较辛苦,但磨练了我的意志,同时还锻炼了我的铁脚板,直到今天我都走路如风,步履轻盈。而且也在当时养成了我的一个良好的生活习惯,不分春夏秋冬一年365天从来不睡懒觉。
文理偏科,英文不好
我从中学到高中的成绩一直都很一般,可能是自己努力不够的缘故。从中学开始,我就喜欢文科不喜欢理科。因为我文科成绩还不错,班上的同学都愿意请我来辅导。我很崇拜语文老师,对西方文学、古诗词一类的都很喜欢。而数理化我通常总是不及格,考试时临时抱佛脚,让崔家麟同学给我补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