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波走过去，问，“你是不是叫周志健？”
男孩流着鼻涕，用并不合身的衣袖一把擦了鼻涕，然后，点点头。
从方小波提前看到的学生花名册，这个孩子是班上最小的，这太奇怪了，他竟然没有母亲送他过来。
他家离学校，得到另外一个山头，山路足足有两公里，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独自一人来上学，方小波想着这事，心里就害怕，要是出个什么事，真是没人知道啊。
他站起来，对着周霞大声叫道，“周姐，你过来一下。”
周霞转身过来，一下子看到周志健，跑过来，一把拉住周志健，一脸的关切，“志健，婆婆呢？”
“婆婆，婆婆生病了。”周志健低着头，忍住没有哭。
“志健，快叫方老师，以后，方老师教你学习，你可得听方老师的话。”
周志健胆怯地看了方小波一眼，低低地叫一声，“方老师。”
方小波点点头，对周霞说，“周姐，你带周志健去洗脸。”
周志健的身上，的确很脏，脸上，更是没洗脸的样子。
女人们，争相把自已的孩子洗独干干净净，不一会，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来，“方老师，你检查一下，我家孩子合格了吗？”
方小波拉着孩子的手，的确很干净，其实，这个女人长得虽然略胖，可衣服真是收拾干净，人也白白的，她对自已的孩子应该有自信。
“赵小花，你自已能洗得这样干净吗？”
赵小花看看女人，脸红红的，摇摇头。
“没关系，不过，从明天开始，在家里就自已洗脸，自已穿衣服，然后让你妈妈检查，合格了，就到学校来上课，行不行。”
女生点点头，方小波让她先进教室看书。
如此一番，学生花了一个多小时，陆续到教室上课。
因为这十多个学生，学习进度是不一样的，小学一二三年级的课都有，所以，他从一年级的内容开始上课，而且，把这十七个人分成组，按照家庭住址分，最近的几个人一组，但一定得有年龄大的带着年龄小的。
他也不知道谁的成绩如何，不过，组长就选看起来活跃点的，年龄大点的人担任，这样，无论是学习还是回家，就可以让学生一起了。
方小波在城里教学的经验告诉他，安全才是第一的，在这种环境下，学习什么知识文化并不重要，就像今天这样，教一些生活习惯、学习习惯，对学生的好处才是终生受益。
而且，他怕的是出事，学生一旦出事，他这辈子，可能就真的没机会走出这个山村了。
他心里所想，是如何以正常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走出这个山圪垯。
因为山与山之间很远，山里天亮得晚，下午黑得早，所以，学生是九点半上课，中午简短休息之后，下午三点半放学，中午这一顿，好多学生都带着玉米馍，学校由老师给学生烧开水，学生就着吃点东西。
周霞早早地送来了午饭，不过，给他的是米饭，给周志健和她女儿周佳佳的，却依旧是玉米馍。
米饭里，还有肉和小菜，看来，周霞把自已真是当成贵客一般。
方小波心里，有种特别不安的感觉，他不喜欢高高在上，但周霞这样热情，他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周姐，饭你先带回去，昨天酒喝多了，不想吃东西。”
“是吗？那…那我该给你熬些粥就好了，要不，我马上去给你熬。”
方小波摇摇头，“周姐，不用，你先回去，等会放学之后，我就回来。”
送走最后一批学生，特别是周志健，方小波让一个九月多的学生当组长，一定要他带着周志健回家。
和佳佳一起，刚走到家门口，里面突然传来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方小波一把将佳佳拉住，让她停下，佳佳很听话，小声说她去找小朋友玩，方小波说行。
“二媳妇，方老师答应留下来了吗？”
“他…他说要好好教孩子们，没…没说会不会留下来。”
“我…我说的那个，你做没有啊，他，难道没有动心？”
里面，一阵沉闷，“爸，他没要，他…他其实不是那种人，我觉得，他人心眼很好的，正直善良，我相信，他肯定不会不管孩子们的。”
“你啊，真是天真，他这么年轻，怎么会想着在这里呆下去，他的心，终究不属于这个地方，你啊，再试试，只要他舍不得你，呆的时间就会特别长。”
“可…可他不要……”
“你…我看你，还是没下决心，要是你真要做，难道会不成？”
“那样，不好吧。”
“怎么会不好，你照着做，二媳妇，全族的人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呢。”
周霞吓了一大跳，“爸，你…其他人，也知道这个事？”
“怎么可能，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二媳妇，你是我儿媳，我这样做，也是不得已，为了赵家后代不变成傻子，变成文盲，委屈你了。”
“爸……”周霞的声音，似乎在哭。
“二媳妇，按摩的时候，提前泡脚，把那种草多加一份，效果就有了。”
“嗯，爸，我听你的……”周霞，答应着。
方小波，听得心里酸酸的，听着里面的脚步往外走了，他赶紧离开，后退了二十多米，这才吹着口哨，往周霞家里走来。
赵村长一出门，看到方小波，立即笑脸打招呼，然后说，“方老师，今天村里的女人说了你的教育办法，我一听，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其实，我说吧，我们赵家的祖先在教育后代时，和你今天的想法是一样的。”
方小波一听，有了兴趣，说村长，你倒是说说，怎么是一样的？
“方老师，我们有本家谱，家谱前面的连续几页纸，全是讲家风的，男人做什么，女人做什么，家里人要如何相处，老少如何称呼，人的坐、立、行要像模像样，这些，都说得清清楚楚，唉，这么多年了，有一些，大家还记得，可好多东西，大家觉得，已过时了，其实，这些东西，哪会过时啊，我觉得，你做得很好，我支持你……”
第13章出去的打算
两人聊着，之间的关系突然间就特别近，方小波之前，根本没考虑在村长面前可能产生的影响，可此时，村长的话让他觉得，村长特别佩服他。
“爸，方老师，别在外面聊啊，进来坐吧。”周霞听到两人一直在外说话，此时，实在等不及了，出来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