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第322节

在这方面,我跟姐非常相像。我们都不是那种安于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的传统女人,我们都有理想,都希望追求心仪的事业。这个社会还没有那么宽容,女人想在男人主导的领域干出成绩,遇到的阻力和困难更加多,反过来,这也要求我们女人要想成就事业必须具备更加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抗争精神。在这方面,姐做得非常好,我时时向你看齐。

我说过我喜欢你,这个喜欢并不是指同性恋,我并不是同性恋。我喜欢你是把你看成了我的姐姐,你是我的生活榜样,你的善良、真诚和坚强让我心折,我非常希望能象姐那样做一个坚强独立的女人。和姐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非常开心。

可是,因为我的愚蠢,我竟然伤害了我最仰慕的人,伤害了我最亲近的姐妹,我真的非常难过……”

她低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徐虹不为所动,冷冷说:“很好,你能够说出忏悔的话,说明你良心未泯,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原谅你,因为你的行为太残忍了,远远超越了我能容忍的底线!

殷蔓蔓,我也亮明我的态度。我渴望友情,我尊重友谊,我从不因为朋友的身份不同而区别相待,朋友是高官权贵,我不会屈膝逢迎;朋友是低微百姓,我不会轻视怠慢,我真心对待每一个朋友。

但是,当我付出真心时,我同样要求朋友真心回报我。如果不能,轻视我污蔑我的人,我会远离,欺骗我伤害我的人,我会采取相应的方式来反击。

你表面把我当成朋友,一口一个姐的叫着,可背后却用卑鄙阴险的方式伤害我,伤害我的家庭,伤害我的亲人!你亵渎了友情,你实质是口蜜腹剑的假朋友真小人。

如你所知,我只是一个律师,我不会打人,不会骂人,我手中只有法律武器,这也是我最擅长的自保方式,我会用我的方式来维护我的权益,我的权益和尊严不容任何人侵犯。

我不管你背后站着上帝,还是美国,现在你我都在中国,都要适用中国的法律。我会把你的罪行诉讼到法庭,让你接受法律的制裁。你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殷蔓蔓抬起头来,拭去眼角的泪水,惨然说:“这是命运的安排,我会接受。到了那一天,我同样会在法庭上忏悔,我做错了就该接受惩罚。

事情既然如此,我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下午的庭审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现在就离开。我想下午的庭审对你也没有意义了吧,姐。”

徐虹不耐烦的说:“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殷蔓蔓不再说什么,转身到卧室收拾行李,很快,她便过来给徐虹道别,她伸出手来,殷切希望能再和她握握手,哪怕只是客套假意也行。

徐虹却稳坐在沙发上,扭过头去,根本不看她,爱便是爱,恨便是恨,她向来不爱虚假。

殷蔓蔓惨然一笑,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终是没有收回来,而是轻轻一摇,“再见,姐。”,她说完,推门悄然离开。

房门轻轻扣响,房间里顿时空荡下来。

徐虹终于忍受不住,伏在沙发抚手上,放声大哭起来。

一年多来,前尘往事就象电影画面一样在她脑海里缓慢滑过。在这份生活演义里,几个主要人物与她多次交集,她的爱恨恨仇都是因为这些交集而生灭。

毫无疑问,常雨泽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一号。

他是她的老公,曾经那么的爱她,她也同样爱他,可是,她最爱的人却伤害她最深!

他因为受圈套的迷惑,以及张锋搬弄是非的蛊惑,对她产生误解,乃至做出银监局捉奸的闹剧,她可以原凉他;但是,他不该把那些情色日记传播到网上,这不能用一时冲动或因爱生恨来解释,他做这个事情的时候非常清楚此事的后果会多么严重。因为他憎恶她,所以他要摧毁她一生的声誉和幸福!

如果她遇到这种事情,她断然不会这样做,她会直接跟他挑明厉害,因为他的行为违背了道德和法律,违背了婚姻法中“夫妻应当互相忠实,互相尊重”的规定。她要跟他名下言顺的离婚,绝对不会象他那样暗中恶毒报复,意图全部彻底的摧毁她!

现在明白,他们所遭受的痛苦都是因为殷张二人的圈套陷害,可是,假设她跟郑卫华或者某个男人真的发生了婚外情,他还会做出那种恶毒报复吗?答案是极有可能。这是她非常不理解也绝对不会接受的。

她追求爱情,讴歌爱情,但是她不会让爱情成为生活的桎楛。她遵循道德世俗的规定,更遵循法律条款的权力义务,她认为爱与恨并非婚姻的基本原则,《婚姻法》才是婚姻家庭关系的基本准则。如果夫妻一方认为婚姻出现了问题,大可依法提出离婚,绝对不应该采取残忍的违法的方式恶意报复对方。

她已经深受其害,这个伤害让她终生痛苦,她怎么可以原谅他这个残忍举动,他必须为这个残忍举动付出法律后果!

殷蔓蔓对她的伤害也是非常深刻,仅次于常雨泽。被朋友背叛并伤害,无论在小说还是现实中,都是让人深恶痛绝的。一年多的时间,她遭遇诸多变故,这些变故给她带来终生难以愈合的伤害,而罪魁祸首就是她最信赖的朋友。

爱情不能弥补和抵消她所受到的伤害,友情更不能弥补和抵消她所受到的伤害,她一定要让殷蔓蔓受到法律制裁。

至于张锋,她感到鄙夷,还有一点遗憾。她知道张锋身份卑微,后来还知道他以前犯下诈骗罪行,她并没有因此鄙视他,她从来不会因为人的出身不同而区别对待。

纵观历史,那些建立丰功伟绩的革命前辈,大多都是贫困农家出身,他们出身卑微,但是他们都有勇于抗争的革命精神,最终他们扭转了命运,取得事业的成功。

再看现代,国内外那些知名的大企业家,很多也是出身平凡,只不过他们都有远大理想,都有顽强拼搏的精神,最终通过努力奋斗,取得事业辉煌。

出身卑微却志存高远,她赞美这样的人格。她认为张锋就应该是这样的年轻人,虽然他文化低,还是孤儿,但是他有丰富的社会阅历,深刻的社会洞察力,更有一颗积极进取的心。

他以前犯过错误,可是他已经悔过自新,开始走向正确的人生之路。她认为,假以时日,他也会取得事业成功,最起码会过上富足的生活。

殷蔓蔓的话粉碎了她对张锋的认识,他并非是改过自新积极进取,他只是在她面前演戏而已,只是为了获得千万酬金而设计欺骗她和常雨泽而已。他并没有改变他的诈骗本性,这让她感到鄙夷,这是一个自甘堕落不可救药的年轻人。

或许说殷蔓蔓对张锋的描述有些出入,他接受她的雇佣,实施阴谋诡计伤害他们的事实不会有错。如果说殷蔓蔓是杀人凶手,他就是那把杀人的刀,也有不可饶恕的责任。她起诉殷蔓蔓的时候,也会把他列为第二被告。

有一个人她深感惋惜,或者说有可能的话,她还想对他说声对不起,这个人是夏华,她的老同学。除常雨泽外他是令她最感亲切的男人,即便她不承认跟他发生过恋爱关系,她心里却认同这个观念:他留给她的都是美好回忆,那是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朦胧青涩高中生活。

高中毕业至今十多年了,她从没有见过他,她对他的印像已经完全模糊。她和常雨泽结婚时本来可以老同学见面,可是他拒绝了她的邀请,然后就是他的死询。

她以为他的故事就此结束,他的印像最终会烟消云散,今生再不会与他发生交集,可是,今天,殷蔓蔓与常雨泽的对话让她心灵震憾,即便他死,还竟然如此强烈的影响着她的生活!

这一刻,在她心中他的形像越发清晰起来:

一个形像是他高中少年时的模样,身材瘦弱单薄,双眼明亮有神,平时总是一副文静寡言略显木讷的样子,解答问题时却语速流利神采飞扬,性格有点内向敏感,看起来胆小怕事的样子,情绪激动时却语声铿锵傲骨彰显。

另一个形像是他躺在病床上麻木绝望的样子。他烧伤后,她跟同学们一起到医院看望他,他头脸缠满纱布,象个木乃伊。当她和他妈妈说话时,他躺在病床上假装睡着,一声不响。

这是他死之前留在她心中的最后一个影像,她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内心一定非常痛苦,非常害怕,非常绝望,他知道因为烧伤他今生都再无缘大学梦,或者还有其他更瑰丽的梦想都会灰飞烟灭。

夏华头脸缠满纱布木乃伊般的绝望形像越来越清晰,如同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的心开始剧烈颤动起来,她似乎感同身受一个贫困农村少年因高考落榜因烧伤毁容而痛苦绝望的灵魂!她的眼泪又奔涌出来。

她突然想大声质问常雨泽,你一定要开枪射杀他吗?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更适宜的方式吗?即便他是走私团伙的首犯,可是,除了法庭审判外任何人无权剥夺他的生命!况且,夏华走私案的危害性远小于厦门远华案,而厦门远华案中首要犯罪份子赖氏兄弟都没有判处死刑,只要夏华主动认罪,应该也不会判处死刑。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存在,而常雨泽却用一颗冰冷的子弹扼杀了他最后的希望。

她喃喃低语,你为什么那么傻呢?高中时候我们只是懵懂少年,根本不懂爱情,如果相互有好感,也只是两颗年轻的心因为某些相同爱好和兴趣而发生的共鸣,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爱情,我和你之间更不存在热恋男女发下的海誓山盟。可是,你为什么那么傻,一直默默等待,还寻找一个殷蔓蔓作替代?

她承认殷蔓蔓对她的评价在某些方面是正确的,她不是柔情似水的女人,不是为爱痴狂的女人,她曾经爱过常雨泽,非常的爱,但是,她最爱也没有爱到死去活来的程度,更不会为了爱情付出一切,比如,她不会为了爱人去触犯法律,她认为爱情也要有底线,而法律就是一切感情和道德的底线。

殷蔓蔓认为夏华对她的爱是痴情,是真爱,她却不认同,她认为他的“痴情”是愚蠢行为,没有长时间的交往,什么感情都会淡化,何况他们之间并没有“相守一生”的誓言。

她已经完全忘却那段青涩感情,留存下来的只是一段淡淡的美好回忆,无论他如何“痴情”等待,她都不会再接受他的感情。

以前,她爱常雨泽,她嫁给了常雨泽,她唯一爱的男人就是常雨泽。现在,她已经不再爱常雨泽,跟他已经离婚,但是对夏华的“痴情”仍然没有感到丝毫爱意,对他的死亡唯有痛惜和内疚。

时间会流逝,环境会变迁,感情会转换,唯有心中那份梦想永远不会退色,她喜欢律师工作,她喜欢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法庭辩论感觉,这才是她一生的梦想和追求。

前些年,因为家庭的原因,她不得不把梦想压制起来,现在,她的梦想被重新激好,她更加热爱她的事业,她要坚定的走下去,当一个好律师,当一个合格的法律卫士。

下午的庭审,她决定出庭,为什么不出庭呢?为什么要退缩呢?你的行为是正确的,你还是律师,还是受害人代理人身份,即便张锋有过错,即便还伤害了你,但是在本案中,他是受害者,常雨泽无权开枪伤人,他开枪伤人的行为明显违法,你出庭只是澄清事实,只是坚持违法必究的法律精神。即便她想回避,时间已经不容许。

徐虹停止哭泣,来到卫生间,洗去脸上的泪痕,细心梳妆打扮,她要精神饱满的走进法庭。她看着镜子中的她,用力举起秀拳,大声说:“加油,徐虹!”

庄严肃穆的省高院审判厅,徐虹在最后时间走进来,她坐在受害方席位上,神色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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