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吴文兴走进办公室来,杨冲锋想也该他出面了,吴强和李自立两人走后这些时间,足够他们之间进行磋商决策了。两人见面时,心里都知道彼此的意思,没有必要再绕这些弯子。坐下后,喝着秦时明倒好的茶,杨冲锋平静地等吴文兴先说话。
吴文兴先看杨冲锋一眼,见他眼里几乎都没有什么东西,这种无欲无求的心态,是最让人难以对付的。但这时不能不说,“书记,眼看就要到年底了,县里的工作方方面面都要进行总结。”
“是啊,文兴县长,年末了,我的想法还是和去年一样,县里的事请你多费些心。”杨冲锋说得很坦诚,让吴文兴几乎就认为他真的不会干预县里的其他事了,都甩手丢给自己一般。
“书记,去年书记才到县里不久,我们多做些工作那也是应该的。今年县里很多工作都得书记来掌舵,要把握大方向呢。”
杨冲锋知道吴文兴指的是什么,今年县里的工作,至少有三大项不仅仅在县里反响大,在市里也有很大的影响力。虽说具体工作是县政府那边在做,但谁都知道这些工作是在县委书记的努力下才有面前的局面的。三件事分别是:一是经济果林开发的工作,已经进行到第二年,在全县已经完全铺开了,眼看转过春天后,就有些果木会有少量的挂果,今年就算没有多少收成,但果农都会预见到未来几年的景象,会对果林开发工作更顺利地发展下去。
二是兰草的开发,培植基地、基本技术和销售网络都在开展着工作,这次兰草的开发所包含的意义,对香兰县说来是有很大冲击力的。也就是杨冲锋要一力操作,而且前期工作都在隐秘的情况下完成了,使得老吴家不能阻拦,才会用李代桃僵之计,将香兰县之前的兰草栽培和如今的兰草栽培相混淆,对市里和省里而言,只要兰草开发当真有了效益即可,没有谁会去认真核对是什么人来做成这事的。
第三就是全县干部的考评,要公平公开公正地进行,要将考评的细分公示出来,让被考评者知道自己一年来的工作情况,并要依据考评结果来调整全县干部的岗位。
每一件工作,都牵系着全县的人,也让影响力波及到市里和省里。吴文兴知道,就凭他是没有完全将杨冲锋撇开来完全这些工作的,经济果林开发他做不到、兰草开发他目前都还搭不上界,整个体系的各个环节都是站在杨冲锋阵营里的人在掌控着。而干部考核工作,目前双方正在较量,看来也要适当做一些退让,双方才会达成一致的认识了。
见吴文兴说到这上面,杨冲锋也就不多推让,知道这已经没有必要。老吴家在香兰县里虽说表面上是以吴文兴为首,但实际上吴文兴却不是真正做主的人。面对老吴家,实际要面对吴文健和一直都隐藏他们身后的吴文盛,这两人一直都没有怎么出手,目前这事有可能将他们逼出来。
“文兴县长,你对县里组织部发生的事是怎么看的?”杨冲锋干脆先点出来,这样也能够将吴文兴之前的准备打乱一些。
吴文兴确实没有想到杨冲锋会直接说出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沉默了一会,才想到自己顾忌的是不是太多了些?
“书记,随着我国经济的多元化、高速发展,与世界接轨起来,这种大好的形势下,同样也要求我国在政治上有所探索和变革,以期在政治上呈现和经济快速发展相适应,但又切合我国国情的政治环境来,这样的环境下,经济会更迅猛地发展,人们的工作激情和能力、才干得到最大限度地释放。这样的政治探索和变革,在我国已经有不少地方都在进行。
我们县里进行的干部考评新制度,也是探索中的一种。既然是探索,就会在探索中有失误,对工作的性质和新的理念不理解等,各个干部本身原有的基础不同,执行过程中必然会出现偏差。我觉得,县里既然要组织部对干部考评进行试评,那就是对种探索的负责和谨慎,也说明之前包括我们领导在内,对这样的考评都做吧到准确而有把握,才一致同意进行试评,否则,试评也就失去了其意义。”
吴文兴来之前倒是做足了准备,从表面上看这种说法确实不好再驳斥和推翻,杨冲锋听着,心里好笑,这种时候都还要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来。不过,杨冲锋也只是听着,脸色不变,静等吴文兴将话说完。
“书记,组织部里最近为试评的工作问题,闹得全县都知道了。这件事本身就是不稳重、不妥当的,会对我们县进行的政治改革探索带来负面的影响,对改革本身也会造成阻力。我觉得,林勇军部长所做的将试评工作中出现的分歧意见这样公示出去,是极不负责的态度。不仅是轻率地将工作上的分歧转化为矛盾,也是对县里给予他的权利和责任不负责。
作为工作小组的负责人,工作组里出现什么问题或偏差,都应该以教育为主,统一思想。将工作上的偏差,公示出去,给具体工作的干部置于何地?今后谁还敢来担工作的担子?再说,目前林勇军部长的做法,不仅仅是伤害了吴强、李自立等这些干部的工作积极性,还将五个乡镇的所有干部也伤害到了,后果是及其严重的。今后,县里要为这样的错误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挽回这些损失?”
吴文兴说着就有些激动起来,说得理由十足,冠冕堂皇。
林勇军在办公室里,正和几个组织部里的干部商讨着下一阶段的工作。等县里将试评工作有了统一的说法后,全县干部公开考评就将全县铺开。组织部不会都去做每一个乡镇和局级的具体考评工作,但都会全程参与,按时间表安排好,派出考评小组参与下面对干部的全过程考评工作,力争将考评中的误差降到最低。
对吴强和李自立两人,本来他们都是组织部里的主要领导干部之一,但这次的全县考评工作,不会再要两人参与。这不仅仅是林勇军个人的意思,更是杨冲锋想打破老吴家掌控县里人事变动的局面,所走的第一步棋。
针对吴强等人的作为,所采取的措施,今后在全县考评中同样要进行严格的监督,一旦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处理会更为严厉。组织部里的几个人,虽不完全是老吴家阵营之外的人,但也都是一些以工作为重的。对这些人,还是要给予充分的信任。有吴强和李自立为例子,其他人知道就算吴强和李自立两人就算这次没有事,但并不表示今后会没有事今后走在体制里都没有什么影响。作为组织部里的干部,对受过处分或有过不良记录的人,对今后上级的考核会怎么样比谁都认识清楚。想要有进步,他们都会极力规避这些的。
与此同时,县城老城的边缘,一群三四十人,男男女女都怒气冲冲,一股肃杀之气随着这些人。让一路的人纷纷避让,不敢触其锋芒。一队人里,有十多个男人,年轻居多,有三四个年纪稍大些的,但看着却是一脸的横蛮之气。女人肥瘦高矮,一律都杀气腾腾。
吴强的老婆和先前到淑珍店子前受挫的几个人,怄夹杂在人群里,先前所受的气,在人群里更是得到张扬起来。走出赳赳之势,看样子要是在见到淑珍,肯定会揪住她然后扭打出气。有身边这一大群人帮衬,再要受挫今后还怎么面对家人和街坊?
淑珍已经不在店子里,吴强老婆估计她是躲回家里,那就更好,不会再有一帮做生意的帮她,想要将她怎么样都行。在心里,只觉得要将那女人的脸非抠烂了才解气,要不,自家男人们就这样被往死里整,当真就比他们不如?女人觉得自己平时到哪里不是风风光光受人尊重,有人巴结?就算到县里领导家里,都得到客客气气的礼遇。
想到这些,女人更是恨得咬牙。对林勇军的情况,家里自从出事后,就开始探查,将林勇军的底细都摸清楚了。一个乡里人,就为参军得到首长的女儿喜欢,才被提拔的,后来回县里了,首长还是可怜他照顾着他。平时倒是规矩无害,谁知道这回怎么一下子发了疯,将大家都咬成这样。
最明显的用意就是借机打击报复,吴强和李自立平时都听部长的,哪会听那乡旮旯里出来的人?再说,作为下属不听主要领导的,难道还和领导唱反调?又不是发疯了。这才是林勇军报复两人的主要原因。家里人对这些分析,是看得很准的。
林勇军家里住什么地方,这些人也早就打听明白了。转弯后,见一个大门,吴强的女人说,“是不是这一家?”
“不是,还要再拐两次才到。”李自立的女人说,探路时她亲自到的。
“大家都先注意下,到他们家后,要不肯给我们认错,我们就不必客气。人家先对我们下死手,难道我们就真的这样好欺负不成?我们五个专门对付那女人,她要嘴硬就将她的嘴撕烂了,她不要脸我们就将她的脸抠破。其他的人不要打人,只要把他们家砸了就好。男人爷们不好动手,我们女人怕什么?出任何事都有我们家担着,不会牵累大家的。”
这女人一喊,顿时将一伙人士气就鼓动起来,不论做什么,只要有人肯负责担着,闹得只要不出人命案,那都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这也是香兰县这边的一个传统,很多村子家族之间争斗,规则就这样的。群情就激动起来,哄声往前冲去,要到林勇军家里大闹一番。
旧城边缘一带的人家,原本是一个村庄,各家之间不像新城,彼此不相往来。村庄里的人家,做什么都相互帮衬的,不仅仅是红白喜事,连平时的一些事,也都有相帮的习惯。村子里的人,虽也会有些口角吵闹,但一旦有人欺上门来,那就会一致对外。
那群人冲进街弄时,就有人留意。因为是中午了,弄子里回家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这样的异常情况,就让人注意到了。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国人那种看热闹的好奇心却让人跟着要出来看看。
冲进弄子里的人转两个拐角,就到淑珍家门外。大门虚掩,有个三十多平米的小院子。那些人冲进大门内,这时还没有见主人出来,倒还是没有砸东西,只是大门被拍得响。平时里,淑珍家有个县级领导,而对街坊邻居又很低调,人缘不错。就有人见到这一场景,虽还不明内情,但冲进人家里却是香兰县人心里的禁忌。
就有些街坊出来了。
吴强的女人走进淑珍家院子里,这时底气和胆气都很足,三四十人冲进来,院子里都显得挤了。站在人群前,可不比先前五个人那样没有气势。先高声嚷几句,骂声和哭声就出来了。
淑珍母女俩在家里,正说着要不要将发生在店子里的事跟林勇军说,听到院子里叫嚷起来,知道哪些人跟到家里来了。淑珍平时不会去惹什么事,但谁要是欺上门来,也不会退让的。自家男人在工作上怎么样处置,那都是男人的事,闹上门来,那就性质不同了。不说今后是不是抬头做人,最起码的自己要是退让,就会让街坊邻居误认为自己男人做了什么亏心事。
走出门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冲进来,这时淑珍想到要给男人打电话,却也来不及。外面那女人见到淑珍出来,当即要扑上。指着人就骂起来,淑珍哪容人进门相骂?要轰这些人出去。但对方人多势众,一见到她出门来就吵嚷起来,乱哄哄地什么都听不到。
倒是最前面的吴强的婆娘骂声给听到了,说什么心黑手辣、公报私仇、不得好死、断子绝孙之类的话。淑珍也指着回骂“我男人走的正,坐得直,倒是不知道是谁,全县人都知道就一个贪污腐败分子,黑着心,也不知道拿了多少冤枉。这些东西吃下去也不怕撑死,现在还没有到报应的时候,就当没有人知道自己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还真当大家都瞎了眼吗!”
这话说得也够狠的,机关的人当然怕背上这样的名声。吴强老婆平时没少收过别人的东西,这时被当众点出来,哪还忍得住?立即向淑珍扑上来,两女人就纠-缠在一起。其他女人见了,也就扑上来准备帮忙。
淑珍老娘见这样,知道自己女儿会吃亏的,要是个对个,淑珍确是不怕。身架不大,力气却是有的,平时做生意,搬那些货大多是自己弄的,林勇军哪曾帮过几次?但好手架不住人多。
院子里一乱,淑珍老娘准备去帮女儿,却哪能够插身进去?当下高声呼喊救命起来。也就有人准备冲进屋里砸东西,反正吴强女人先就说了,所有的事都有他们家担当后果。淑珍老爸也在家里,虽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事,这时见情况这样,到家里抄起两把菜刀冲出来。到门口见有人要进家里,对着那些人就砍去。
也不是诚心要伤人,只是威吓。那些准备进家里的人见明晃晃的刀砍过来,忙退出去。淑珍老爸到门口,见女儿已经被人围住厮打起来,大喊到“狗日的,打上门来,老子砍死你们。”喊着将两把刀先相互打击出声响来。
正厮打的女人们,这时也听到金石之声,就有人见了那刀,喊道,“杀人了,杀人了。”喊着就往外退开,怕情急中真砍过来,谁肯这样不要命?当下厮打在一起的人就散开,淑珍虽被人为着,衣衫头发都弄得很乱,脸上被指甲划出几道血痕来。
吴强的女人却是淑珍主攻对象,没有讨到什么好处,脸上手上也有几道血痕印。虽有人帮忙,女人打架却乱得很。双方分开后,淑珍指着吴强女人大骂起来。一家三人,有淑珍老爸握刀站在身边,哪些人却也不敢乱动。乱刀砍来,可不是玩笑的事情。
这时,大门外又一阵挤嚷,从外面冲进一伙人来。却是街坊邻居们进来了,为首一个也是五六十虽的健朗老汉。见淑珍一家三人和外来者对峙,当即就挤过去,随即十多人男男女女的也都进来。院子本来就不大,这时更是站不下人了。
进来的老汉对着来人吼,“好啊,贪污腐败分子还当真没有国法律,也不要脸面了。自己品德败坏,将我们香兰县弄成这样子,还有脸打上门来。好啊,有胆子你们再闹一闹看看?街坊邻居们都听好了,这些人欺上门来,谁再闹就给我往死里打。这叫官逼民反,我就不相信他们当真能够无法无天了。”
街坊的人虽没有对方多,但地利人和却占着,而且,真打起来还会有人加入,那老汉之前就是蔬菜队里的队长,现在虽不干了,但威望却在。知道他不是怕事之人,再者淑珍家被人打上门来,邻居们面上也很丢人的。
这边人心一齐,人数虽少,势力却显示了。双方对峙,却没有就动手。外面又有人挤进来,先还以为是邻居们又来了,等人进来后,才见到是警察到来。吴浩杰没有亲自带队,却让手下的人在附近留守,当时见到有人过来,但留守的人才两个。中午了,警员也都下班回家吃饭,留下两人也算一种谨慎态度,没有料到对方当真就有动作起来。
等警员急匆匆赶来,虽然人手不多,却怕局面无法控制。进门后见对峙的双方,警员便问情况。淑珍一家还没有答话,那老队长就高声吼起来,“公安,发生什么事情很明显的,就是县里那些贪污腐败分子,被林部长指出来了,他们非但没有悔改,还气势汹汹地纠集这么多人打上门来。公安局要是不将他们处理了,明天我们整个蔬菜队的人,都会到县政府去,到市里去问问,这天下是GCD的天下,还是腐败分子的天下。”
警员也怕闹大,出什么事他们都担负不起。虽说局里副局长布置工作,但却也知道县里形势复杂。公安局里本身就暗斗得厉害,吴浩杰能够调动的人还不多,到来的警员里也就主要的两个。县里是老吴家坐大,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县里有人要和老吴家掰一掰手腕,警员们也看得出来。但都不看好这些人,包括吴浩杰副局长。
过来闹事的人是谁,警员虽没有弄清楚,但却也猜得出来,作为警员这点眼神是有的。老队长放出这话来,警员们知道这人的号召力,也怕当真闹到县政府或市里去,他们没有处理好,领导就会追查下来,找他们出气。
当下警员也就大声呼喊起来,要将这些人全部带走。淑珍一家自然也要到公安局去,将发生的情况做好笔录。
林勇军很快就知道家里闹出的事,问了些具体情况,知道自己女人淑珍也没有吃多大的亏,放心了些。之前杨冲锋已经对公安局那边做了工作,要他们防范,却没有料到还是让对方闹出事来。公安局那边还算工作很到位了,没有激发出更大的事,只要人不伤什么就好。
杨冲锋和吴浩杰也很快知道发生的事,公安局那边还在处理,杨冲锋也不好直接干预,只是让吴浩杰和任重联系,要继续将工作做细致些。
老吴家也知道吴强他们家里人所作的事,这事闹成这样,对老吴家争取将几个人和解的工作,却有些被动了。当然,之前几个人想利用家里那边逼使林勇军退步,也不失一种方法。做得好会很有效的,可淑珍他们却是那种不怕事的性格,这就让这一招应有的作用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