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县、向县,你们两位对这个问题应该有很多想法吧,我们先讨论出大体思路,再请专家论证可行性,工作一定要做,困难再大我们也要将县城中学搬迁的事做好。”肯定的语气里,那种一往无前的决然让人很振奋,沈崇军知道杨冲锋是下决心了。
“目前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有三个,一是统一思想,这一点是在这么些年来一中不能下决心动县城中学的主要原因之一。思想不统一,各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得出不同的结果来,说穿了就是对教育的认识问题,有了争议,而县里的客观困难也是存在的,决策者们也就乐于维持目前的现状。二是学校选址问题,要设计什么样的规模,一是选在哪里最适合,得规划多大的校园等等,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问题,更侧重于县里的决策。目前,对于柳泽县说来,规划公益用地,成本越来越高,要规划出一大块面积来,要做到工作不少,而这些工作,都将要得到县里统一思想和认识,才能够顺利推进的;三是资金问题,不从专业角度预算,就我们这样估算都可以知道,县城中学的搬迁,至少要五千万,才能将基本框架落实下来。而我们县里的财政情况大家都知道,没有钱。每年的收支能够保持持平,就算很不错了,从哪里凑这一笔钱来?五千万还只是基础方面的投入,后续资金也不会少。这更是难以解决的实际困难。纵然可以到市里去申请,但县里哪一处不要钱用?需要填补的窟窿太多,市里也一样,这么大一笔款子要筹措。县长,要不你来解决钱的问题,其他的事我和向县长拼命去做。”
“经费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县城中学的地址,我有个想法,那就是城北那片地。那片地县里已经征用只是一直都没有能力去开发,空置到那里,在征地上工作任务就少一些。再说,城北地势稍高,就算遇上百年洪灾,那边也不易淹着,有优势。”
“好。”向卫东说。
“县长,城北早几年前就做商用规划,虽说没有建成,现在要改建学校,只怕阻力也不会小。”沈崇军说。文怡芳一直在记着笔录,这些讨论很可能就会整理出来,成为今后工作的主体内容。
“是啊。”杨冲锋说,“沈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一件事。”见几个人都看过来,“城北那片地,成作东在打主意呢。”
“成作东打城北那片地的主意?”沈崇军说,随后也就想通了,“烟厂那里的工程眼看就要竣工,他有想法也是情理之中。县长,不知道他是跟你说起,还是到县委那边说?”
“先跟我说,只是提了个意向,我没有做什么答复。对城北那块地怎么用,我还在犹豫。不过,有迹象表明,县委那边已经有动静,至于他们要怎么打算,却不清楚。”杨冲锋说,将这事挑明,本来这样的事不会让向卫东知道的,但事涉教育,而向卫东也实心为教育上的事努力,也就不瞒他。县政府和县委两边之间的分歧,对向卫东说来也不会不知道,当然不会参与。今天就算听到什么,按一般情况而言,也不会传出去,让县委那边知道。
“是这样啊,那就更复杂了。”沈崇军自然知道,成作东想要开发城北,而县委那边更期望有大老板来接手城北的经营。两相碰头,可说是一拍即合。这种情形不要多想都知道会是怎么样的情况,对吴德慵书记心里的深痛,沈崇军作为他最信任的人之一,自然清楚这一愿望。
“估计县委那边下次会议有可能讨论城北的用地问题,城北是柳泽县城的一块伤疤,要是开发出来,谁都乐于见到的,而且,开发带来的效益远不止这一点。这也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想到的,从我自身来说,也希望实现这样的开发。只是,城北都用于商业开发后,县城中学规划到哪里?县城附近已经没有适合的地方,将临近的村子整村迁走显然不合情,其他地方代价更大,或者就是不适合,地势低了的地方谁敢将学校放那里?真要出了洪灾来,那我们都是千古罪人。”
“县长,在老城里扩建是不可能的,这一方案我们反复讨论过。”向卫东说“老城里扩建,且不说住户愿不愿意搬走,仅仅是搬迁所花费的代价,就要几千万,接下来修建的成本也会高不少。”
“要是将县城中学都搬到城北,那是最理想的,五年前也有人提出这样的方案,当即被否认了。县城中学三所,就算只搬迁一中,那也得规划五百亩,那片地就占去一半,其他商用规模就缩小一半,利益也将大为减小。”沈崇军说。
“要搬迁县城中学,三所全搬也不现实,我们就重点将一中搬到城北,占地五至六百亩的规模。如果和商业用地统一规划运作,才会有整体的和谐美感。困难有多大,我们暂且不去考虑,沈县、向县,这样吧组织人手将这个规划先做起来,也将县城中学搬迁的必要性紧迫性相关材料也准备充足,我们一起努力吧。”
沈崇军和向卫东见杨冲锋决心已下,也有些振奋,特别是向卫东,这是他的工作范围,从他参加工作起,就断断续续听说要将县中学搬迁,转眼都快二十年了。今天总算听到一句最有可能实现县城中学搬迁的话来,怎么会不激动?其他领导说什么大话空话都不能让你有信任感,但杨冲锋的风格,在县政府乃至全县的干部职工说来,都可信的。任职之后,就没有一件事随意承诺过。
当然,今天讨论后,也不就是一定能够百分百搬迁,很多因素都会形成阻力,特别是县委那边还有资金问题,都不是想克服得了的困难。
等沈崇军和向卫东走后,杨冲锋就考虑着自己的方案怎么样才能让县委那边接受。这事还真的很难办,要从城北那片地里划出五六百亩,剩余的地也就一半多些,还要规划好,要不就很难得充分利用。这样一来,成作东还肯不肯再接手做这样的项目?虽说成作东不一定太看重钱,但毕竟他是做公司,做公司也讲究顺风顺水,资金积累,做好事的事也不是不能做,但做多了公司也会有不少损失的。
他要是放手不接,谁还会来接?没有人来接这个项目,学校搬迁就算是打水漂了。整个项目说来,没有上亿的资金垫底,无论如何使做不成的。要是再半途而废,对县里说来损失会更大。
且不论成作东接手不接手,要是等城北规划变成开发合同,再来做工作那代价会更大。这一点,坚决不能让步。当然,要是能够做通吴德慵书记的思想工作,县委也支持这种设想,那就更理想。县委那边等城北开发不是一年两年了,自己提出将那块地分成两部分来,将锦程地产吓走到可能性太大了,如此一来,就会将城北开发的脚步延误下来,县委哪希望城北那块地再拖下去而不解决?
问题是县委那边会不会理解成县政府这边故意用学校搬迁,来阻延城北的开发脚步,这样的话情况就会复杂很多。这种情况占的比率比较大,主要是在肖成俊任职的问题上让吴德慵书记吃了一次瘪,现在只怕更敏感了。
吴德慵没有亲自找成作东,而是转而让赵晓勤约他谈。谈的地点也不放在县委里,这些事都是很敏感的,不能够先声张,消息一旦传开,可变的因素就更大。城北这么大一块地,那会牵动多少人的利益,让人预先知道这些人就会充分酝酿,今后落实工作起来,牵涉面就会更广。只有悄悄地先计划好,将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工作全盘推开,就算有人想打什么主意,一下子也许不到什么应对之策来。
就算要搞个招标什么的套路,其他人也不能够在仓促中来坏这项目,标的就会被之前的人拿走。这些操作也不用谁来传授,吴德慵手里做成了几个项目,对这些门道自然熟悉。
从目前看,县委那边也就三个人知道,赵晓勤在其中穿针引线最适合不过。将人约到县城外的“金枝弯”酒店里,那里的包间之间分开得比较开,就算有不同的领导到酒店里,也很难遇上,要是再给酒店的人念叨一句,提个醒,是很安全的。赵晓勤在那里有人,吴德慵也喜欢到金枝弯酒店去。
之前,赵晓勤就曾找成作东聊过城北的事,成作东见他再来将自己约到“金枝弯”酒店去,心里就有些谱,就想着是不是献给杨冲锋招呼一声透个底?但回想起来,这时还没有到机会,总要等双方达成基本条件后,将事情做起来,要将政绩送给杨冲锋也很好操作。当然也知道,柳泽县面貌的大改观,想将所有的政绩都送给杨冲锋,那也不现实,比较县委书记才是一把手。上面也只认这一点,出发想柳河酒厂那般,全然是杨冲锋一手促成,其他人只能挂一个名沾一点光彩的那种。
这种项目只是看谁来主导而已,县政府抓县里的具体工作,这个事想市里汇报时县政府要是主导争先了,今后论起来也就主动。成作东就盘算着等见过吴德慵之后,将这边的情况全部透露出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吴德慵也绝然不会想到是成作东将事情露出去,就算他想到,也不会在合作中怎么样使手段。说起来,这样的项目锦程地产还是占主导地位的。
有了充足的思想准备,进到包间里,果然见到吴德慵坐在里面。成作东见装着惊讶地招呼,赵晓勤没心没肺一般地看着他,两人往来不少,也知道成作东有故作表情的嫌疑。大家都是精明人,但表面的事还是不要揭破。客气一阵,三个人才坐下,手里都拿着茶杯,心里都酝酿着看怎么样才能将失去谈好。
按吴德慵的计划,一旦和成作东将一些具体的事敲定下来后,就该到市里去汇报了。郭喜春书记眼看就要离开柳市,传闻里王田方市长前进一步,这时柳泽县弄出这份项目来,也算是给新领导一份贺礼,说来当领导都想下面的多出些实绩来,这样给什么汇报时,心里更有底气。选这样的时机,吴德慵也是因为之前很少往市长那边走,这时更奥一份见面礼才行。
赵晓勤知道吴德慵不好先开口,说,“成总,烟厂那项目已经到尾声了,前几次我们说起的城北开发,‘锦程地产’有什么规划,还请跟书记细谈。项目成不成,我们书记都很关心。”
吴德慵和成作东两人见面不多,是因为之前烟厂的项目不是在县里签走的,和地方的往来就少些。但彼此之间还是很了解,成作东知道吴德慵习惯于要高占一头,见他脸上的笑有些场面化,心里冷笑。要不是因为杨冲锋在柳泽县里,一个县委书记还想摆谱给自己看?巴结都巴结不上呢。还以为城北那片地有多大的项目。
项目不小,工程也大,千余亩的地方要开发出来,可是却不会有想象中的利润。真正要操作起来,杨冲锋会发话,还会要求在质量上过他的坎,如此一来,利润空间就小了不少。再者,从目前柳泽县的形势和经济实力来看,城北的开发风险也不小。烟厂那边的楼基本销售一空,可城北那片地将是烟厂厂址好几倍,不看在长远,不看在杨冲锋这一身份上,到其他地方谋一项目来做,也会得到相应等量的利润,哪用在这里看吴德慵的脸色?
“吴书记,城北的建成后效果图下来已经见过了,我们公司的质量和信誉,在柳泽县那是家喻户晓。所以,城北项目虽说不小,涉及到上亿的资金,我们还是有信心的。”成作东先表了态,吴德慵也知道锦程地产实力雄厚,所做的项目,在柳泽县这边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从实力上说,完全有资本来运作这事。
两人便讨论起来,双方各站自己立场。说到具体细节,成作东就专业而多有准备,吴德慵也对县里的事考虑充分,对自己的底线也有可参照的。双方谈到具体处理细节,也就多用烟厂厂址来比照,也用对柳河酒业集团项目来比照。
到半夜,基本框架双方都能够接受了,这才散开回城。
吴德慵和赵晓勤两人连夜就到市里住,第二天一早,就到市政府门前去堵市长王田方。王田方虽是市长,却一直都低调,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到市政府转一转。大家知道他这个习惯,不少人都会在市政府门前去堵他,而王田方除非都紧急事,都会将前来堵他的人请到办公室里细谈。
这时节,对王田方的谣传不少,前来探风向的人自然也不少。对城北那块地的开发与否,主要还要经市里同意,得到市里支持之后,再来操作,那就是有领导支持了。市里一直倾向要将城北建设起来,当然是几年前的事,王田方却没有赶上那时节,不知道他对柳泽县城北建设是什么态度。不过,目前全国都进入高速建设期,城北建设项目有不要多花市里和县里的资金,按说市里也不会阻挠,更何况城北项目早几年前就已经进入规划,要是不因为资金断了,早就成为城区。
见到王田方时,和秘书严容一起,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要不是认识还真以为是一般干部。不过着装整齐,有些一丝不苟的意思,让人不敢轻视。上班的人流还没有到来,绝大多数都是踏着时间到来的,少数人是等人流高朝后才施施然前来上班,像王田方和严容这般提前到来的人极少。
和吴德慵两人一同目的地人还有,都是来堵王田方市长的,见他们到来就出现了。但却没有人想吴德慵这样直接朝王田方市长走去,柳泽县县委书记的牌子,还是有人认识的。严容就是认识吴德慵中的一个,身为市长秘书对下面主要领导自然也会认识。今后说不定会被放出去,就会在这些领导手下做过副手什么的,到时再来修补关系就不会灵了。
见是柳泽县县委书记到来,严容自然知道怎么样安排要见市长的人。吴德慵和赵晓勤两人跟在市长身后进到市长办公室里,严容给三个人倒茶后就出来,要给人一个给领导汇报的空间。
吴德慵将带来的城北规划效果图先展示出来,王田方见到后,专注地看了几分钟。
正文卷 第252章 重头戏
老主席孙定才走在前,杨冲锋、沈崇军、齐庭等人跟在身后,几个人穿过街弄,秦时明跟着后面随时注意着动向。县里几个要员在街上走,一般的老百姓也不会注意他们,倒是有些职务在职的干部,才有机会接近领导而认出他们。秦时明心里也只是一种职业感觉,领导到哪里都得帮老大注意着,免得生出什么意外来。
杨冲锋在身手方面,秦时明还没有很直观的感受,平静就算见过杨冲锋锻炼,却只是以为他爱运动而已。一路走到一中大门外,说是大门却没有大门的样子,只是两扇黑色铁阑珊门。平时学生上课,就将铁门锁上,放学时再打开。大门旁边,有一个小耳门,可以从哪里出入,一般访客、家长或领导检查,都从耳门出入。从铁门外可将一中里面看出大大概来,几栋老式楼房一端、狭窄的运动区和那高耸的旗杆。
如果一中里的学生数减少到三分之一,但从活动区域看也就算很不错的了,里面的绿化布置得很精美。几个人到了大门外,杨冲锋看着站住不再走到孙定才老主席,知道他的意思,说,“老主席是怕进去影响学校的正常教学工作,那我们在这里看一看也是一样的。”
孙定才之前也是在这学校里毕业,沈崇军自然也是,他们对一中的熟悉程度远比杨冲锋要熟悉,对一中的感情自然也深。孙定才当时入学,学校规模还小,那时运动也少,学校和校外也没有什么拦阻,倒不觉得学校里拥挤。
沈崇军读书时,已经有那种感觉了,六十来个人坐一教室里,走廊间要是追赶下会将课桌撞翻的。到秦时明读一中时,学生们在教室里走动,就必须侧着身子才能经过,还会将同学的书弄得掉落在地。
几个人说着,杨冲锋就说起学生们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做操,甚至有些是在教室里做课间操的。当然不能真正地完成,只是上身动动,又说到前两天受伤的学生。老主席也知道这事,齐庭就说到政协里的老同志们,议论起这件事,就觉得目前的学校当真到了非要扩建的时候了。感叹之余,孙定才自然知道杨冲锋请他来看一中,不是闲的没有事干。从齐庭的话里,听出目的来,也不接话,静静地这样看着校园里。
杨冲锋等人自然不会去打搅老主席,孙定才虽说已经退休,但以他的影响力,在县里的舆论导向很具有引导作用。党委会和常委会里,虽说角逐各有优势,但全县人的舆论,至少一干退休老干部的声音,对县里的决策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杨冲锋知道这种影响力不论对吴德慵还是对自己说来,都是不能正面相抗的,率先主动引导,对自己今后就有不小助力。
和孙定才老主席之间的关系,杨冲锋远没有吴德慵和他往来时间长,但后来几次,孙定才老主席却都站在他这一边,实际说来也就是主动接触,让他了解自己这样做的最终目的。这些人对事对物,既讲情感更讲原则,既顽固难以说服又热情倾力帮扶,一切都是以他们心目中的准则为准绳来比照的。原则高于一切,不会因为关系的好坏而变动,但引导好他们却会认同的。
学生下课了,学校里狭小的空间就像春后野外,不经意间就长满的草,一扎一扎的,到处都是。偶尔有在走廊或楼梯追赶着闹的,那种狭窄的桎梏感就很强烈。高中班级那边从大门外看不到,估计相互追赶打闹的情形会少了。也不知道孙定才老主席在看什么想什么,直到上课铃响学生进了教室,又变得空寂后,才转过身来。
有行人从这些站着的人身边走过,很稀奇地看着他们。学校里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守着耳门的人只是出来在大铁门里看了看。
“冲锋啊,县里穷,穷得让孩子们受到委屈太多了。”孙定才说。
“老主席,请您过来我是有些私心的啊,我想向市里把我们县城中学的情况向上面反映,争取一下,力争在明年得到市里的支持,把学校搬一搬,规划到城北那边去。这工作单就县政府这边的工作力度太小了,不足于让市里下决心啊。”杨冲锋很直接地说,和孙定才这样的人,绕着弯子就没有必要。
“好,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好啊。我们一帮老东西没有什么用了,但时间有耐性也有,我们将这里的情况想领导们说说,相信市里领导会有决定的。”
杨冲锋要的就是这句话,等孙定才说了后,和沈崇军对视笑了笑。说“老主席对县里的工作,那是不余余力,感谢您啊。”一般说来,年轻人很难得到老一辈的认可,杨冲锋却又是个例外。主要是在做烟厂职工安置工作的几个月里,杨冲锋对工人的工作中,让孙定才老主席认同了,知道他的为人和品质。
教育局和向卫东的工作还是抓得很紧,几天里将相关的材料准备得七七八八。杨冲锋便决定先开了一个县长办公会,召集一些部门和领导都来参加,将前期工作先布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