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秘书 第44节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每天我都会意乱神迷。

我在她耳边悄声说:“冰儿,我很想。”

她温柔地一笑,握住我的手含羞一笑说:“控制自己,风。我一定要在新婚之夜才能成为女人。”

我点着她的鼻子说:“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还要在乎一个程序?”

“我不是在乎程序,我是在乎一个感受。”她从我身上爬起来,梳理了一下头发。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柳红艳打来的,电话里她哭着说:“陈风,我爸走了。”

我一听就知道是郝乡长出事了。柳红艳去了北京后第一次给我来电话,没想到第一个电话就是告诉我这个噩耗。

我安慰她说:“不怕,坚强点,我们都在。”想想还有什么不对,又问了一声:“郝强呢?”

“我爹不让他来,说乡里工作任务重。”红艳抽泣着,我想象她一副孤立无援的样子,心里陡然一痛。

郝乡长去世的消息如炸弹一样在乡政府传开。柳权心急火燎召开党委会,迅速成立一个善后工作小组。

会上郝强一直阴沉着脸,我没看到他哭过,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着,他的手死死地抓住屁股下的椅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苍白地张扬着筋筋道道。

子欲孝而亲不在!这种痛苦我完全理解,我安慰他说:“郝所长,节哀。”

郝强虚弱地苦笑,泪水就奔泻而下,他没有哭出声,压抑的痛哭让他的肩膀微微地搐动。

会上决定,治丧小组组长由朱士珍担任,乡党委办、乡妇联、乡团委各抽出人员组成治丧小组,各村工程不能停止,治丧小组派人赴北京,将郝乡长迎回家。

郝乡长回家这件事是大事,怎么回?尸体在北京,运尸体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在北京火化?

这个提议一出,即刻遭到郝强的强烈反对。

一千多公里的路,飞机不可能让你运尸体,火车也不可能,唯有汽车,但从北京找一辆汽车运送一具尸体回苏西,这是个大工程。

谁都知道郝乡长在家早就做好了棺材,入土为安是他生病以来唯一的夙愿。在苏西乡,几千年的风俗都是土葬,这个多山多水的地方,找块地方埋葬一个人太轻而易举了。不管是迷信还是其他,苏西乡人认为,人死了火化,下辈子不会再超生了。

柳权愁眉百结,这个决定让他举棋不定。郝乡长与他共事快十年,就是块石头也捂热了,何况这么多年来,郝乡长一直紧跟着他的步伐,现在又是儿女亲家,他心里苦啊!

朱士珍在会议陷入僵局的时候说话了:“我作为治丧小组的组长,我先表个态:一定要让郝乡长满意,一定要让家属满意,一定要让苏西乡人民满意。北京到苏西,一千五百多公里,中间还有山路,如果运送尸体回来,最快也要三天,现在天气还热着,我怕会有什么意外。只要组织决定,我个人坚决服从。”

没人做声,大家都低着头不敢表态。

柳权沉吟了一下,说:“朱主席,你的意见呢?”

朱士珍看了一眼郝强说:“火化!把骨灰迎回来,再用棺材土葬。”

“那我们就看不到郝乡长最后一面了!”妇联主任首先哭出了声。

郝强紧咬着嘴唇不出声,对于父亲,他有着太多的崇拜和热爱,母亲在他十岁那年就撒手人寰,父亲就没再娶,带着他相依为命,从读书开始,父亲再累,也会在他做完作业后给他煮上一个荷包蛋,一直到他读警校离开父亲,每周日都会看到父亲站在校门外呆呆地等着儿子从里面飞奔出来。父亲给了他太多的爱,结婚前夕,父子俩谈了一夜,做父亲的,最大的希望就是在有生之年抱上自己的孙子。可是父亲的这个愿望他没能实现,柳红艳的肚子不管自己如何折腾,始终不见隆起来。没有见到孙子的父亲现在走了,郝强心痛如裂,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县里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刘启蒙县长亲自派车来苏西乡接人,县里派出政府办两个副主任一同赴北京处理郝乡长后事。

我是赴北京人员中的一员,走之前柳权找到我,让我给中学校长打个招呼,郝乡长回来的当天,苏西乡要用最隆重的礼节迎接他回来。

第53章 你不可以睡我

郝乡长的葬礼隆重热烈,县里各局各乡都送了花圈派了代表。

朱士珍是治丧小组组长,大方得体迎来送往,双目含泪,满脸悲哀。县长刘启蒙亲自撰写悼词,委托政府办肖副主任参加追悼会,声情并茂地悼念,让整个追悼会在一片悲悲切切中达到高潮。

柳红艳作为儿媳,全程披麻戴孝,在追悼会结束后,她差点就虚脱得要萎顿在地。

她以儿媳妇的身份,又兼着组织的委托,在北京医院里尽心尽力伺候郝乡长,一直到他去世。尽管前后不到半个月,她却感受有一个世纪的漫长。

郝乡长临走前握着她的手,枯涸的眼里似乎有泪花闪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出声。他凝望着眼前的儿媳妇,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子,心里千言万语。

其实柳红艳明白他想说什么,人之将死,死后谁不想有个孙儿帮自己摔盆?谁不想孝子贤孙举幡?养儿防老,临死送终。可儿子远在千里之外,自己就要撒手尘寰,却看不到他在身边。他心里痛,却无奈现实。

郝强当初不愿意读警校,是郝乡长逼着他去。当年乡派出所最后一个公安死了后,苏西乡就再也没有一个呆过半年的警察。直到郝强毕业回乡,一个人既是所长又是警员,还兼管着伙夫和司机。

郝强读书时有次搞训练,从独木桥上跌下来,这一跌,让他失去了做父亲的权利。这件事连郝强自己都不知道,只有他这个父亲,才从医生那里得到了这样的残酷的现实。也就在哪天起,郝乡长感觉到生命再也没有太多的意义。他深深的自责,因为自己,儿子失去了做父亲的权利,因为自己,他郝家从此再无香火。

郝乡长含恨闭上双眼,他的手始终握着红艳,以至于让她感觉到他的手冰凉了,才发现他已经走了。

柳红艳仿佛觉得眼前天崩地裂,她毫无顾忌的在病床前大哭起来。她的心痛,像被刀扎一样难受。这个在她眼里一辈子无声无息的老人,为了儿子,宁愿半辈子不娶。她依稀记得自己与郝强结婚的前夜,他把她叫到房里,也如今天一样,张嘴说不出话来。到最后,拿出仅有的一张存折放在她手里,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他的脸像一张白纸一样苍白,他走了!

全乡各村都派了代表过来参加追悼会,薛冰她们中学的所有老师全部到场,乡政府坪里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两盏汽灯高挂,惨白的灯光映照着一片哀伤。

薛冰悄悄扯了一下我的衣角,她因为恐惧而微微地颤抖。我握住她的手,悄声说:“不怕,有我在呢。”

没见惯生死的人,对死亡都具有天生的恐惧。我也不例外,棺材里尽管只有郝乡长的骨灰,但在灯光灰暗里,一具黑漆漆的棺材总会给人无边的恐惧。

追悼会一结束,人群散开了一大半。各村的代表第二天要送郝乡长上山,他们就不能再回去,县里来的人由于公务繁忙,在追悼会结束后都由村民打着火把送到他们停车的地方。

我准备送薛冰回去,她扭捏着不肯走。

我说:“要不,今晚你住我这里吧。”

薛冰看也不敢看灵堂一眼,她偎着我说:“你呢?”

“我在这里陪郝强他们吧。”我说。

“我不,我怕。”薛冰鼓起嘴巴。

“那我陪你。”

“嗯,”她低声答应,又不放心地补充一句:“你不可以睡我。”

她直愣愣的表白让我哭笑不得,这么天真无邪的话,让我这个见惯了世间调笑的男人心潮澎拜。我偷眼看看四周黑黢黢的没人,伸手在她乳房上轻轻一摸,顿时脑壳里就充满了血。

薛冰生气地打掉我的手,说:“都什么时候啊,你还这样不正经。”

我笑嘻嘻地说:“你是我老婆,老公爱老婆,说破天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又哪里不正经了?”

黑暗中朱士珍突然冒了出来,阴森森的吓了我们一跳,薛冰更是紧张得直往我的怀里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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