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楚冰被冷落,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很快调整了情绪,继续问,“罗厅长,你还没回答我呢。”
罗子良再次转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在想一个词语,自今不得其解。”
“哼,我们的罗厅长真是好雅兴,在事故现场居然咬文嚼字起来了?别忘了,你身下的泥土里,压着不少遇难者呢。”陶楚冰揶揄地说,她终于有了打击他的借口。
“你不想听就算了。”罗子良依然无动于衷。
“你说吧。”陶楚冰被勾起了好奇心。
“忘羊补牢这个词语,意思是,羊逃跑了再去修补羊圈,还不算晚。比喻出了问题以后想办法补救,可以防止继续受损失。现在反过头来想想,简单就是荒唐透顶,不可理喻。”罗子良说。
“有什么不对吗?”陶楚冰怔了怔。
“很多事情发现损失的时候,已经晚了。为什么没有提前预见?出事了才来找漏洞?忘羊补牢?做给谁看呀?”罗子良缓缓地说。
“罗厅长,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陶楚冰的脸变了,知道了罗子良深层次的意思。
“你想什么是什么意思,可以问一问脚底下那么多冤魂,他们可能知道。”罗子良说。
“罗厅长,我发现你今天说的话阴阳怪气的。这可不是一个高级领导干部应该说的话。”陶楚冰虽然这么说,但背后却冒出了一丝丝寒气。
“领导干部应该怎么说?你知道吗?据初步统计,山体滑体造成被埋的人数达到了上百人,到处都是泥水,一点缝隙都没有,生还的希望很渺茫。我现在很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把那些无法无天的煤老板以及他们身后的贪官污吏一个个都捏死?让他们继续祸害社会!”罗子良痛苦地说。
“煤矿的管理,本来就是个难题,再说,有人说山体滑坡和煤矿的挖掘有关系,这个只是猜测,作不得准。呵呵,总之,我不知道罗厅长到底在说什么?”陶楚冰脸色有些不自然。
“你会知道的。”罗子良郑重地说。
正在这时候,秘书孟恩龙领快餐回来了,看到陶楚冰也在,急忙打招呼,“陶书记好,您吃饭了没有?”
陶楚冰矜持地点点头,“一直忙着呢,哪有时间吃饭?”
孟恩龙把一份快餐递给了罗子良,就把自己的那一份送到陶楚冰面前,“陶书记,要不,您先吃吧,我再去拿。”
陶楚冰虽然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但看到快餐盒里的几片肥肉,一点也没有味口,摇了摇头,“等一会我再吃吧。”
坐在石头上的罗子良也不再说什么,打开快餐盒就吃了起来。
陶楚冰有些尴尬,带着自己的秘书往坡下去了。
孟恩龙望着她的背影,小心地说,“罗厅长,这个陶书记好像很生气。”
罗子良抬起头来说,“盘江市是我们苍北省的煤矿产区,陶楚冰在盘江市那么多年,而她丈夫蒙正元又主管煤矿,夫妻俩一唱一和。想要斩断煤老板背后的保护伞,少不得要和他夫妻打交道,说不定很快就刀兵相见了,早一点得罪她,也许还是个好事呢。”
“好事?什么好事?”孟恩龙不太理解。
“让她知道我的态度,也许,她为了自保,会推出更多的替罪羊,让其内部先自乱阵脚。”罗子良说。
“原来是这样。我下去拿快餐的时候,就听说宝电县的安监局长被免掉了,她的动作也挺快的。”孟恩龙说道。
“这里的新闻一报道出去,网络的各种猜测就出来了,到时候她的压力肯定会更大。随时注意动向,该出手时就出手。”罗子良说。
“好,我知道了。”孟恩龙点了点头。
吃完快餐,罗子良擦了擦嘴,看了看下面的几支救援队伍,然后问,“工作进展怎么样了?”
“挖出了十几具遇难者的尸体,一个活的都没有。滑坡那么大的体量,工作进度很缓慢。”孟恩龙汇报道。
“让他们分三班作业,二十四小时挖,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罗子良叹了口气。
第1216章抓阄
罗子良对此次滑坡事故所表现出来的无声愤怒,敏感的陶楚冰还是领会到了。
本来,陶楚冰为了自己的丈夫蒙正元,正想找机会对付罗子良呢,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发生了滑坡事故。听罗子良的意思,一定要追根究底了。
对罗子良不讲情面的态度,陶楚冰很是担忧。虽然她人脉关系广,有底蕴,但现阶级她还真不敢与罗子良硬碰硬。道理很简单,赤足的不怕穿鞋的。罗子良就是那个赤足的人,自身很干净,经得住考验。陶楚冰就不同了,自己一大摊子,丈夫那边又是一大摊子,难免不会顾止失彼。
也像两伙人相斗一样,虽然人多,但难免会出现一些猪队友,和一些吃里扒外的同伙。在罗子良的布局中,也是希望陶楚冰手下的人自乱阵脚,以期找到突破口。
陶楚冰在官场上混了半辈子,有些东西自己也清楚,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面对来势汹汹的罗子良,她得做出应对。
她从滑坡现场下来,到附近的民房中找到宝电县的县委书记陆中华和县长岳承兵,和他们一起商量对策。
“现在,事情相当严重,被埋的人几乎没有活着的可能。这么大的事故,肯定会引起省委省政府的极大关注,而且,最要命的是,现在负责救援的是应急管理厅的罗厅长。这个人你们可能不太熟悉,也不了解他的过往,这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家伙,在大是大非面前不讲情面。所以,接下来我们势必相当被动。”陶楚冰介绍说。
“陶书记过虑了,山体滑坡,属于自然灾害,难道要我们承担责任吗?”陆中华不以为然地说。
“这种话你可以跟我说,我会选择相信你,但罗厅长肯定不会相信。以我的估计,他会从省城找地质专家来进行勘察的,一定会不惜余力地找到置我们于死地的证据。我们在这里,必须研究出几套行之有效的方案来,免得到时手忙脚乱,置于被打的局面。”陶楚冰慎重地说。
“很明显,这附近的地下都被挖空了,而我们又缺乏有效的规划、管理和监督,省城的专家组一来,用不了多久,这些问题肯定会被发现,所以,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县长岳承兵叹了口气。
“煤矿乱开采的问题,我们已经追究相关责任人了,陈局长已经被就地免职,罗厅长还不满意吗?”县委书记陆中华说。
“煤矿的开采乱象,由来已久,这个问题,宝电县的干部和群众都知道,仅仅处分一个安监局长,就能堵住悠悠之口么?”陶楚冰冷淡地说。
“那怎么办?”县委书记陆中华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县安监局有直接责任,而你们县委县政府也有领导责任。”陶楚冰面无表情地说。
“陶书记,在追究责任方面,罗厅长那边还没有什么行动呢,我们这边就这样大动干戈,是不是太过紧张了?”陆中华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他可不想承担什么责任,因为他知道,在体制内,只要有了污点,就算不死,也只能原地踏步了。
“我们不能有侥幸心理,刚才我已经见到罗厅长,从他咄咄逼人的语气上判断,他不会善罢干休的。”陶楚冰说。
“那怎么做,我们听陶书记的。”县委书记陆中华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气概些,说不定面前的陶楚冰还会贪旧情,给个好去处呢。
“对,我们听陶书记的。”县长岳承兵不甘落后地表态。
陶楚冰看到他们两个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都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手心手背也是肉,我不偏袒谁。但此时情况特殊,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承担责任,这样的话,那个罗厅长才没有话说。”
这句话一说,陆中华和岳承兵两个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想往坑里跳,不肯先表态了。
陶楚冰无奈地说,“你们两人抓阄吧。”
“抓阄?”陆中华和岳承兵两人相顾失色。
“这个方式确实有些儿戏了,但除此以外,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吗?”陶楚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