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看着秦风的侧影，感到浑身发冷，小心翼翼说道：“你……真的生气了？对不起了，我妈确实不会说话，经常一句话能把人噎死，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本事，我也特别无奈。”
秦风淡淡地笑了笑，笑容冷冷的，说道：“你妈没说错什么啊，我本身是个二手货，混了这么多年，连套房子都没有，怎么配跟你交往呢。你还是下车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不，不是这样的，我……我……”李红真的抓狂了，原本美好开心的一次饭局，怎么搞成这么一个结果，实在让人又气又恨，她自然听得出，秦风越是装作不计较，其实越是计较，那是自尊心被严重伤害到后的一种不合作的抵抗，与她已经无话可说。
李红意识到，这个男人像一粒沙子，慢慢从自己的指尖溜走了，她忽然感到一种失去一件最宝贵东西的痛楚。次医院自己父母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她母亲一句话让秦风与自己的距离一下子拉远了，好不容易拉回来，怎么又要溜走了呢？
秦风不想说什么，在黑暗点燃一根烟，慢慢发动车往前开去。李红的眼睛已经红了，活了二十多年了，终于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男人，怎么抓不住呢，她低着头像是自语道：“对不起，我妈那人是有点功利，什么都想要尽善尽美，为这个跟我爸吵了一辈子。我从小听着他们争吵，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可是我也没办法，谁让她是我妈呢。”
“你妈没有错，这个世界谁不功利？哪个女人不势利，正是因为女人的功力，才让男人奋进。说穿了，男人追求成功，不是为了女人嘛。只是……只是成功的男人，可能不会继续守在这个女人身边了。我结过婚，对这点是很能理解的。”秦风眼睛盯着道路前方，一脸平静地说道。
“你……真的不生气？”李红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风惨笑道：“我不生气，只是心里不舒服。人跟人的价值观怎么可能完全相同呢，你妈这样想也是为你好啊，天下的父母不都这样嘛。”
“那……那你打算啥时候买房子？”李红继续小心翼翼问道。
秦风转过头，纳闷地问道：“我买房子干什么？我现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租的房子一个人住足够了，买房子对我没有意义。”
“那你……不想结婚啊。”李红低着头，用蚊子还小的声音试探着问道。
秦风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想，暂时不想，也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
李红的一颗心掉进了冰窟里，手脚都变得冰凉，没戏了，这回彻底没戏了，原本这混蛋意志不坚定，这回更是把他推到了悬崖边。她忽然觉得特别委屈，凭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自己？
秦风把车开到公安局家属院，李红在这里分的房子，平时一个人住，秦风还进去过一次她的闺房。是在那天晚，李红献出了自己带的初吻，如此珍贵的初吻，怎么没换回来这个男人的决心呢。
“你到了，去吧，我也回家了。”秦风停下车说道。
李红低着头，两只手紧张地搓着手指，坐在副驾驶室里是不想下车，她知道如果自己这么走了，可能这个男人真的从自己的手指缝里溜走了，再也叫不回来。
秦风点燃一根烟，在黑暗抽了起来，忽明忽暗的烟头在黑夜闪动，两个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秦，秦风，问你个问题，你爸妈吵架吗？”李红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随便找个话题打发这难耐的尴尬。
秦风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他们很少吵架，至少当着我的面没怎么吵过。我妈妈好像不会吵架，她永远是那个慢性子，性格特别好，好像谁都跟她吵不起来。”
“是吗？那……那下次你回家带我吧，我去跟你妈妈取经，看看她是怎么做到能跟人不吵不争的。”李红终于抓到了一个机会，灵机一动，忽然心底豁然开朗了。
316、斗气
秦风的情绪慢慢也平复下来，心想自己堂堂大丈夫，没必要把一个老太太的屁话记在心里头，狠抽了一口烟，将烟头从车窗里扔出去，笑了笑说道：“你不是挺好，挺通情理嘛。 真正该向我爸妈学习的，其实是你爸妈。
我告诉你，我妈妈最早是插队到秦家庄的南方知青，娘家也算是南方的一个望族，据说我姥爷当时还是一个高级军干，家世背景算是很不错了。可我妈妈爱我爸爸，照样留在秦家庄当农民，甚至为此跟家庭断绝了往来。
很多人都问过她，后不后悔，可她根本不以为然，对她来说，耕读持家，相夫教子，在秦家庄的青山绿水下过一辈子，未必输给在城市里奋斗挣扎，那种喧闹嘈杂的城市生活对她没有吸引力。这是她的价值观，不被世人理解，可那又怎样，谁又敢说她不幸福？”
李红听得入神了，这世还真有这样的女人？为了爱情飞蛾扑火，放弃优越的生活条件，留在一个虽风景如画但却贫穷的村庄里，陪着一个农民过粗茶淡饭的生活。不过反过来一想，的确没有人敢说人家不幸福？女人这辈子追求的是什么呢？难道是过眼云烟般的浮华吗？
“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在讲故事？”李红将信将疑地问道。
秦风笑笑，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的家庭是这样子的。”
李红低头想了半天，猛然摘下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冲着秦风挥挥手，说道：“你先走吧，我回家一趟。”
秦风纳闷地问道：“回家？你不怕听他们吵架了？”
李红笑笑，不置可否。秦风也不多问，发动车离开公安局家属院，漫无目的游走在夜晚的大街。
今天原本好好的心情，硬是让一顿感恩饭给吃成夹生饭了，秦风心情多少还是有些郁闷，对自己的婚姻问题也十分的头疼。之前他确实喜欢李红，应该说现在也很欣赏，可自从她的母亲出现之后，秦风开始打退堂鼓。
秦风是过来人，对婚姻究竟是怎么回事有切肤之痛，如果摊这么一个势利眼的丈母娘，以后的婚姻生活说不定又搞得乌烟瘴气，惨不忍睹。婚姻和恋爱是两码事，恋爱有一男一女足够了，可婚姻硬要塞进来七大姑八大姨，这都是一堆麻烦，绝大部分帮不什么忙，只会给你的生活添堵。
国人，李红的母亲其实很具有代表性，虽然自己很不咋的，但永远不满足，啥事都想要最好最完美的，所谓尽善尽美，看不这个，看不起那个，轮到自己的时候，其实还不如人家。苏菲其实可以说是秦风开眼看世界的启蒙老师，是这个女人让秦风明白了，人是多么扯淡的一个玩意，人性的简单和复杂在她身体现得是淋漓尽致。
庆幸的是，秦家庄的亲戚目前还没有人给自己添过乱，虽然没几家大富大贵的，都是一般人家，但倒是偶尔还是能帮点小忙，像铁蛋、长生，自己的父母长辈几乎不干预自己的生活，他们管得很少，但关键时刻绝对会无私的挺身而出，做出力所能及的帮助。
秦风离开后，李红开了一辆越野车回到自己父母所在的小区，一进小区门看到老李头正蹲在小区的凉亭下一个人抽闷烟，脸的表情气鼓鼓的，看谁的眼神都不善。
李红停下车，走到老李头面前问道：“爸，你咋一个人蹲这，又跟我妈吵架了？”
“那个败家娘们，真是嘴欠，好好一顿饭让她搞成这样，简直能把我气死。我好歹也是高级知识分子，这辈子怎么娶了这么一个不长眼的女人，走到哪把人丢到哪。”老李仍然气鼓鼓的，一提起这事肺都要气炸了。
李红低声道：“你小点声，不怕邻居听到啊。走吧，咱们回去，今晚我跟你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跟那个婆娘有什么好谈的，要谈你去跟她谈，我是够了。”老李头犯起了驴脾气，梗着脖子，一幅要跟谁干架的姿势。
李红不禁哑然失笑，自己的老子特别爱面子，可只要她妈在场，总能把老李的面子搞得没地方放。想想老爸这辈子确实可怜，那么要强一个人，工作扎实，作风严谨，也很追求进，却被老婆鄙视了一辈子，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李红前搀扶起老李，息事宁人道：“回去吧，咱们一家人心平气和坐下来聊聊。我妈虽然不会说话，可不也跟你过了一辈子，洗衣服做饭，生孩子养孩子，那样都没少干。你们都一把年纪了，还有啥想不开的。”
老李吃这一套，像个跟父母怄气的孩子一般被李红扯回家，一进家门看到李红的母亲魏淑珍正在收拾碎了一地的碗筷，眼泪吧擦，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魏淑珍看到老李和李红进门，黑着脸骂道：“老不死的，你有本事别回来，死到外面去啊。”
“你这败家娘们，你还好意思说我，都是你这张嘴，把人都得罪光了，从来不知道悔改，你当自己是谁啊。一个屁大点妇联主任，还是副职，你国家主席还牛，这个看不起，那个看不，你能，你怎么不飞到月球跟嫦娥去过呢。”老李头不甘示弱，一肚子火再次被点燃了。
魏淑珍吼道：“我看不他了，咋啦，一个二手货，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闺女能跟这样一个作风不正的人交朋友吗？你想让我娘家人都看咱家的笑话啊。”
“笑话？谁有资格笑话咱，人家是市长秘书，早晚都要外放，主政一方，只有你们这种眼皮子浅的娘们好高骛远，什么都想吃现成的，你以为老天爷欠你们的。”老李头的声音很大，把窗户都快震碎了。
“连房子都没有，好市长秘书，狗屁！是一个穷光蛋！咱们家闺女也是正科级干部，跟他平起平坐，他有啥资格跟红红交朋友，他配吗。”魏淑芬更加大声地吼道。
李红终于忍不住了，一拳砸在刚收拾好的餐桌，轰隆一声，这张可怜的餐桌终于散架了。
“够了！你们还有完没完！”李红发出一声怒吼，顿时震住了老两口，都不敢说话了。
317、争吵不休
对父母的争吵，李红实在是无语了，真是不知道，两个价值观相差这么大的人，怎么能过了一辈子，如果搁在现在的年轻人身，早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李红捂着脸一屁股坐在椅子，心里痛得流血，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老两口看到李红这个样子，也收敛了自己的性情，小心翼翼地收拾东西。哎，明天看来要去家具市场一趟，买一张新的餐桌。老李头心想，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沉默片刻，李红将手从脸放下来，沉声说道：“妈，你知道什么叫感情吗？难道婚恋一定要攀那些条件，人的感情根本无足轻重吗？不是我说你，如果我是个男人，像你这么看不起自己带的丈夫，我早跟你离婚了。这样吵闹的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魏淑珍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外星人在讲话，自己真的错了吗？人活着，没有感情不会死人，可没有这些外在条件，连肚子都吃不饱，走出去也没有面子，那活着不是更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