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去哪里任职？”秦风飞快地问道。
调令昨天就到了，可是霍家人一直都隐而不发，像是没事人一样，霍正良和霍正平提都没提一句。难怪昨天卓远来了，段天涯和万泉梁都来了，这里面分明有给霍正良送行的意思。
霍正良神色复杂地看了秦风一眼，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居然打了个哑谜，反问道：“你猜猜看，以你的判断我会被调去哪里任职？”
“这个这不是为难我吗。我想想啊，江南省是经济大省，您在地级市当过市长和市委书记，搞活经济你有丰富的经验，想必不是去广东就是福建，或者山东安徽这些省委吧，或者是哪个计划单列市担任一把手。”秦风摸着脑袋说道。
霍正良苦笑了起来，在办公椅上坐下来，长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这回你可猜错了，我去的是你来的地方，这点你没想到吧。”
“啊，我来的地方？江北省？”秦风吃惊得长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霍正良，好半天才说：“调你去江北这样的穷省，担任什么职务？还是省委专职副书记吗？”
霍正良鼻腔里微微哼了一声，从抽屉里摸出一包钻石江南王香烟，撕开包装纸，抽出一根点燃，狠狠吸了一口，说道：“调我去经济欠发达地区就对了，也给我提供一个施展才能，实现抱负的平台嘛。这次平调我过去，担任代理省长，人代会后转正。”
秦风忽然想笑，老天爷可真是会开玩笑，霍家千辛万苦把自己从江北这样的穷地方调到江南这样的富庶之地，可是反手又把霍家次子调去了江北这种穷地方去支援建设，这一反一正还真是公平。
“怎么，二舅，我看你似乎有气，不太想去江北？”秦风在霍正良对面坐下来，摸出烟点燃一根，似笑非笑说道。
霍正良没好气地说道：“想去，怎么不想去。我这大半辈子都窝在江南这地方，安逸的日子过得时间太长了，也应该去锻炼锻炼，不然这一身的抱负从何施展。”
“就是嘛，这么想就对了，其实江北省虽然没有江南富裕，可也没你想的那么差，还是有不少好地方的，旅游和矿产资源都十分丰富，利用好了一样可以加快经济发展的步伐。江北省穷，不是缺资源，关键还是人的观念和思想跟不上，等你去了多调研几次就明白了。”秦风笑着说道，心里忽然觉得特别可乐。霍正良去了江北省当省长，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啊，起码江北这座大本营有真正的自己人了。
霍正良也跟着苦笑了几声，心里那点不愉快慢慢就消失了，抽了口烟看着秦风问道：“你说想跟我聊聊，讨教讨教，说吧，有什么想不开，不明白的你趁我没走之前赶紧问，等我过几天赴任了，你可就没机会了。”
“算了，不问了，每个人的性格和追求不同，处事方法就不同，这个东西没有标准答案，也不该有标准答案。我来呢就是跟您吹吹牛，就算是送你一程了。”秦风忽然失去了讨教的兴趣，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来走，别人哪里能够安排自己的人生轨迹呢。
第2296章 高标准
霍正良见秦风不想开口，也不为难他，继续整理着自己的东西，每一件都认真仔细擦拭。一边收拾东西，两人一边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话题很随意，也没有具体指向。
与这位省委专职副书记，如今的江北省代省长之间，秦风其实多少有些陌生。从小到大的印记里没有这个人，长大成人后忽然多了两个至亲的舅舅，虽然有血缘关系，但因为缺乏印记，所以多少有些生疏，也没有太深的亲情，所以秦风在他面前多少有些拘束。
“风儿，临走之前我也没什么好教诲你的，每个人走的路不同，选择不同，心理需求不同，所以你以后人生之路还是要靠自己摸索着一步步往前走。不过无论走什么样的路，都要留下自己的印记。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得过且过混日子的人，心中有理想，胸中有抱负，所以别人的经验不足以给你作为参考。该做的事，你还是要做的，不然你就失去了自己的独特性，那真是你想要的吗？”霍正良忽然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瞥了秦风一眼说道。
秦风一怔，有些不明所以，沉吟片刻反问道：“二舅，你是说房闹的事我处理得不妥当？”
“妥当不妥当的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我只是觉得，这是你职务履新后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但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给推掉了。无论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你分内的事绝对不能推。在其位谋其政，该做事就得做事。当然，你的应对办法也不能说完全错，先观察观察再做决定也不迟。”霍正良分析道。
秦风倒吸一口凉气，霍正良这是在敲打他了，当然，说得不无道理，一个人存在的价值就在于他做的事，否则光是占据一个位置，占着茅坑不拉屎，早晚也得被人掀翻了。
“房闹事件本身不复杂，复杂的是背后的利益。之前我没想过，后来经耿副市长提醒，我才意识到这背后牵扯到太多人的切身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成了烫手的山芋，处理起来难度太大，所以才没有人愿意接手。”秦风解释道。
霍正良冷笑道：“当然有难度，没难度还能轮到你吗。你要想在南华站稳脚跟，获得大多数人认可，就需要有意识选择一些有难度的事来做。别人都可以混，但是你不能混，霍家三代人开疆扩土，建功立业，没有一个是混出来的，哪一个不是靠实力打拼出来的？”
秦风不说话了，他得承认，霍正良说得对，可是心里多少却有些抵触情绪。霍家对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就意味着只要他在职一天，就不干松懈，不敢放松对自己的要求，想喘口气都难。自从担任南华市公安局这个副局长之后，秦风就有种想喘口气的心理，可是匆忙结了个婚，就被喊了回来，又给他加了担子，根本不给停歇的时间。
“二舅，我在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去江北赴任吧。爷爷现在不问世事，一心安享晚年，江南这边有我和启峰表哥撑着，不会出什么事的。”秦风说道。
秦风起身帮霍正良整理了一会书架，听到办公室的老式挂钟当啷一声，他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钟了，他还得赶回局里去，于是就告辞离去了。
望着秦风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霍正良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开车从省委出来，路过碧桂园在滨江区一处万科的楼盘，注意到售楼处外面也有一群人打着横幅维权，有手持橡胶辊的武装人员与打着横幅的业主对峙，几辆警车停在外面。售楼处内外一片狼藉，显然这里之前又出现过一次冲突比较严重的房闹事件。
万科地产也未能幸免，因为降价引发业主不满，开始维权抗议，房闹再次出现了。
今年以来，由于宏观环境变化，楼市成交量逐渐高位回落，大量房企都进入促销优惠，加快回款的节奏中。这种情况下，打折、降价现象很可能从个案由点到线到面扩散。伴随而来的是全国各地都不同程度出现了房闹事件，任何房企只要降价促销，就会伴随着房闹现场的出现，而且有愈演愈烈四处蔓延的趋势。
这种现场不正常，本身中国的高房价也是经济畸形发展的产物，房地产经济成了经济发展的龙头经济。中国的房子不光是解决居住问题，还捆绑了教育、养老、户口等等，老百姓活一辈子都是在为房子奋斗，所以房地产市场一有风吹草动就格外敏感，滋生的房闹现象有井喷的趋势。
秦风在万科地产的售楼处附近停下车，步行走了过去，不远不近站在附近观察了一会，找了几个围观群众和业主大概聊了聊，听到的全是抱怨声。无独有偶，万科也是二期工程打折搞促销，降价销售，一期工程的业主感觉买贵了，要求退房或者退款，态度十分坚决。经过一场剧烈冲突，售楼处被砸了个稀巴烂，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受伤。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想办法解决房闹井喷蔓延的趋势，但这个不光是公安局的工作，更是市委市政府的工作。鉴于目前乱哄哄的现状，秦风作为南华市公安局局长，有必要向代市长吕不韦汇报，让他召开政府工作会议，落实切实可行的应对之策，再这样闹下去，南华市的治安环境又一次遭到破坏。
“秦局，您怎么亲自来了？”正琢磨着，背后传来一个声音，秦风扭头望去，看到滨江区分局的副局长晏云出现在他身后。
秦风问道：“晏局长，这里你负责？怎么搞成这样。”
“哎，我们赶到的时候双方已经干起来了，售楼处被砸了，有几个人受伤。现在南华市好几个楼市都在闹，到处都闹哄哄的，这种事我们也不好插手太深了。”晏云说道。
秦风严词道：“不光怎么说都不允许打砸抢，谁带头就抓谁，这是原则问题。”
“我也是这个态度，可是刚一动手所有的业主就都围拢上来，原本是他们与地产商的矛盾，我们介入后就变成了警民矛盾，这个罪名谁都吃罪不起呀。”晏云十分苦恼地解释道。
第2297章 坐不住了
晏云说的没错，问题的关键就卡在这里，政府职能机关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这种矛盾的矛盾首先是商业矛盾，突显出中国人普遍缺乏契约精神其实又影响到商业环境和社会治安，又属于公安部门的维稳工作。一旦发生剧烈冲突，警方介入很容易转化矛盾，商业纠纷变成了警民矛盾。
“你派人还是在这里盯着，注意动向，但不要激化矛盾。只要双方不动武，警方就不出面。如果需要出警，必须向上级部门汇报，得到批准后才可以出警。明白吗？”秦风命令道。
晏云点点头，说道：“明白！我们也不愿意管这些烂事，依我看这些业主完全是吃饱了撑的，没有一点契约精神，无赖嘛。”
“我现在去市政府找吕不韦市长，商量下对策。这是住建局的分管权责，他们倒躲得远远的，好像不关他们的事，全让我们公安局在这里替他们擦屁股了，可恶！”秦风心里恨恨的，平时一个个满嘴口号，一出事全他妈的躲起来了，这样闹下去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
晏云张了张嘴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看着秦风一脸愠色，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秦风回到车里，发动车往南华市政府所在地开去。在路上，他给代市长吕不韦打了个电话，说是自己要去市政府汇报工作。吕不韦刚开完会回来，叫秦风直接到他办公室里，他也正有事要找秦风。
慢性子市长吕不韦终于也坐不住了，秦风心里暗笑一声，他还以为南华市政府对房闹事件永远视而不见，只有万泉梁这位市委书记急得火上房，上蹿下跳呢。
十几分钟后秦风驱车来到市政府办公大楼下，遥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市委办公大楼，市委办公大楼明显比市政府办公大楼高出一截子。秦风心想，这一高一矮两座大楼还真像两个人的性格，一个急如烈火，一个慢条斯理，都火烧眉毛了，我们这位市长大人才想起来救火。
来到市长办公室门口，秦风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吕不韦的办公室里坐了不少人，住建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在，房管局的局长也在，另外还有几个局的负责人。看到秦风进来，众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他身上，眼神十分的复杂。
“秦局长来了，我们召开一个紧急碰头会，就等你了。现在既然你来了，那会议就可以开始了。”吕不韦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秦风坐下来谈。
秦风老实不客气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旁若无人抽了起来。既然正主们都来了，他就可以放宽心，做好自己的配角就是了。这一回，该是这几位大人出风头的时候了。
“冷局长，你把目前南华市内的房闹事件都给大家介绍介绍吧。从前天开始，随着楼市金九银十的到来，各大房地产开发商都开始打折促销，房价回落，开始降价销售。随之我市先后出现了多起房闹**，已经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吕不韦不紧不慢说道，眉心紧皱在一起，抬头纹在额头上密布，看起来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住建局副局长冷长宁介绍道：“吕市长说得不错，这些天的确接连出现了房闹事件，搞得乌殃瘴气，造成的影响十分恶劣，络上的舆情对我们也十分不利。究其主要原因，无非是经济回落，房地产的高光时期也逐渐回落，房子只升不降的神话逐渐被打破。部门买楼的业主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有心人的煽动和怂恿下到处维权，伴随着暴力事件升级，打砸抢不断出现，已经严重影响了社会治安和普通民众的正常生活秩序。我们住建局分派人手与房地产开发商和业主都接触过，双方态度都十分坚决强硬，一直僵持着，而且矛盾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现在矛盾已经激化，我们现在面临的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演化成**，那我们无法向上级部门交代。”吕不韦说道：“今天下午，已经有部门业主跑到住建局大门口维权抗议，堵塞了交通，再这样闹下去无法收场了。”
接下来其它几位相关部门的负责人都发表了看法，一致认为房闹事件政府该管还得管，不能继续观望下去了。首先是开发商的地皮是从政府手里拍下的，事关国家和地方的土地政策实施，同时还牵扯到银行信贷。而且现在不想管都不行了，业主维权已经冲击住建局，要不了多久估计什么人再一煽动又要跑到市委市政府来维权抗议。
既然定了调子，要管，那就要商量出个解决办法，谁来负责协调。一说到具体任务，所有人又都不吭声了，一个个往后躲，谁都不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抓在手里。在座的人都不断拿眼睛瞥秦风，那眼神真的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