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连忙又是一礼，对华兰说道：“大娘子这是哪里的话，奴婢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折煞奴婢了。”
很多年前，曾有一位当家大娘子在丈夫死后的葬礼上，厉声嘱咐丈夫的侍妾不能哭，因为不想让人觉得丈夫和侍妾有感情。
侍书虽不知道这件事，却很懂得分寸，知道这话自己不能接。
华兰讨了个没趣，她刚才是真的有些感同身受，不过，看侍书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她也暂时放心了。
于是，华兰牵了侍书的手，拉着她往屋里走，一面走一面说道：“既如此，就把家看好吧，我们回去吧。”
……
最近新军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梁晓毕竟是领了差事的人，总不好留在汴京中遥控新军，那样太不像话了。
不过，皇帝依旧对新军很是重视，过了一段时间，照例宣召梁晓入宫觐见。
如同梁晓猜测的那样，说完正事后，皇帝隐晦地问起了上次提过的梁晓姑母之事。
梁晓早有准备，同样用隐晦地话表达了自己家的想法，那就是并不想送姑姑进宫。
说完这番话后，梁晓垂手而立，等待皇帝的答复。
虽然他觉得大概率没事，但还是紧张地出了汗。
没办法，实在是天威难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赵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既如此，那就算了吧……梁卿，你为朕保密吧。”
梁晓心中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忙答应下来，想要尽快了结这一桩公案。
御座之上。
赵真的神色有些失望，如今的他真的是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他并不是没生过儿子，只是没站住而已。
这让他还不死心，还想要试试。
他的宫中也有不少看着好生养的年轻妃嫔，可纳入宫中许多日子，却一个怀孕的也没有。
于是赵真又将主意打到了已生育过的妇人身上。
恰好赶上金吾侯人没了，他媳妇是梁家人，还给病恹恹的金吾侯生了三个健康的孩子，赵真就打起了金吾侯夫人梁氏的主意。
可他思前想后，还是顾忌自己的名声，只是叫来梁晓暗示了一番。
如今梁晓委婉地拒绝了，赵真很是气馁，却又还想要拼一把。
赵真恨不得仰天长啸，生子怎么如此艰难……
第122章 新政夭折，韩章被贬
赵真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难了，虽然身为天子，富有四海，但却没有继承人，几个亲生儿子没有一个活过三岁的，全都夭折了。
没有儿子，赵真就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提升自己的历史地位，总要对得起自己。
亲政后的三十年间，赵真几次想要推行新政，但都因为种种原因，最后没能开始。
去年上半年，赵真和宰辅大相公韩章达成了共识，终于开始推行新政。
推行之后，赵真心中豪情万丈，觉得以自己御极天下三十年的积累，新政推行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可万万没想到，新政遭遇的阻力远远超过他的想象，新政实施至今不到两年的时间，只有聊聊几项成果。
其一，就是梁晓为其建立的新军，虽然真正上战场只有剿匪那一次，但打得足够的漂亮，打出了威名，让赵真很是满意。
其二，就是梁晓为其推荐的原扬州知州刘襄，因为收到了刘襄递交的投名状，所以赵真对其还算放心，所以就将盐政改革一事交给他去办了。
刘襄也没有辜负赵真对他的信任，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根本不害怕得罪人，心中只有皇帝的命令。
抵达问题严重的盐区后，刘襄直接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执行的方案就是按照梁晓提交给皇帝的盐业调查报告中的改革思路制定的——效果很明显，去岁朝廷在盐业上的收入有了明显提升。
赵真因此龙颜大悦，对雪花一般弹劾刘襄的奏折视而不见，给刘襄升了官。
如今的刘襄，也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了。
当然，也有很多“正直”的官员将其视为奸臣、佞臣。
其三……
赵真本就上了年纪，精力不济，如今又日夜被新政带来的烦心事所困扰，身体状态更是大不如以前了。
最重要的是，这不到两年的时间中，朝堂上因为新政闹得一团乱，甚至有了一些不好的苗头。
所以，赵真有些退缩了。
放弃新政，作用他的身上，也只是会让他提升自己的历史地位的美梦破灭，除此以外，并没有太多其他的影响。
就算放弃了新政，他也依然是皇帝，是万民之主。
不过赵真心中还是有些不自在。
于是他安慰自己，这只是暂时的放弃，暂时的蛰伏。
虽然他自己都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但他还是这样安慰自己。
赵真今日召唤梁晓前来，除了询问新军的日常情况，以及询问有关梁晓的姑母、金吾侯夫人的那件事之外，就是要先给梁晓透露一点自己的想法，安抚梁晓。
毕竟梁晓执掌新军，在新军中的威望很高。
并且，这支五千人的新军还驻扎在汴京城外，很是紧要。
在召见梁晓之前，赵真已经见过了武勋之首英国公，以及武勋中的二把手宁远侯顾偃开了。
在赵真表露自己的想法后，英国公和宁远侯两位武勋重臣都在沉默后表达了支持。
获得了他们两人的支持，就意味着整个武勋集团都不会因此发生意外了。
对于梁晓这个最近蹿升的很快的年轻人，英国公本来表示可以代为转达皇帝的意思。
但赵真还是决定亲自安抚梁晓。
……
说完有关梁晓姑母的事情后，赵真沉吟片刻后问道：“四郎，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梁晓也沉默了。
他自然知道。
英国公对他很是看重，从皇帝这里得到消息后就隐晦地通知了他。
以梁晓的聪明才智，自然能够猜出事情的大致经过和结果。
对于新政夭折这件事，梁晓一点都不意外。
远的不说，他原来那个时空中，宋仁宗的庆历新政就是只推行了两年左右的时间，就戛然而止了。
只看最近汴京中的风吹草动，梁晓就猜得七七八八，又有了英国公的通风报气，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面对皇帝的询问，梁晓很诚实地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我听说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
赵真的嘴角抽了抽，说道：“四郎……可是在怪朕？”
梁晓的内心：“……？？？”
他本来都准备好的说辞在这一瞬间全都用不上来，卡在了嗓子眼。
结果赵真误会了，很感伤地说道：“四郎，你还年轻，什么都不懂，以后你会懂的……”
梁晓觉得自己不说话不行了，憋出来一句糙话：“陛下，臣只听陛下的，陛下让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
赵真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渡步来到了梁晓的身前。
梁晓连忙低下头，看似恭敬，实际上是不想让皇帝看到自己的表情。
赵真看着梁晓说道：“朕向你保证，你是不会受到影响的，你历尽艰辛练出来的这一支新军，也不会受影响的，朕以后还用得着你，用得着他们……”
听了皇帝的“保证”，梁晓心中有谱了，知道皇帝这是类似“又当又立”。
又想要中止新政，减少自己的麻烦，又不甘心不死心，还想保留一些火种，以待将来。
但实际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梁晓觉得皇帝一定是懂得。
所以梁晓才觉得皇帝是在“又当又立”。
不过这和他也没有关系。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只是单纯的想进步，投了皇帝的所好，才参与进了新政。
如今的他，也还不配忧心天下事，他暂时只想猥琐发育，发展自己的势力。
早在数月之前，梁晓就在准备如何在新政夭折后保全自身，为此专门去见了一次英国公，得到了英国公的承诺。
并且还连夜赶时间写了很多份奏折，全都是他从涉及到后世的记忆中摘出来的有可能有用的知识……
不过，看来他是白忙活了一场，皇帝赵真自己本身竟然就对他有保全之心。
这让梁晓还有些意外。
按理来说，他应该深受感动才是。
按照封建社会的道德观念，身为君父的赵真，对梁晓做到这个地步，无论有什么考量，都算是仁至义尽了，值得梁晓为其“赴汤蹈火”的。
可是，梁晓却因此产生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很不好。
见梁晓兴致不高的样子，赵真又误会了，他温声对梁晓说道：“你回去吧，回到军营中，然后什么都不要管。”
……
第二日，梁晓在军营中得到了消息。
新政的发起者、宰辅大相公韩章被贬出了汴京，到地方上去做知州了。
再然后，改革派的干将们或被贬职冷藏，或是和韩章一样，被贬出了汴京，让他们到地方上去自生自灭了。
新政，持续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几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就结束了。
第123章 六年后，顾廷烨回京
六年后。
永昌伯府，秋爽斋。
梁晓今日休沐，看着在院子里乱跑的孩子们，在心中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新政中止那一年，梁晓的嫡长子才刚刚出生，如今都已经六岁多了，可以满地疯跑了。
梁家下一代的取名规则是玉字旁的。
梁晓反复斟酌后，给自己的嫡长子取名叫做梁瑜。
瑜就是美玉的意思。
跟在梁瑜身后疯跑的三个年纪小一些的孩子，正是他的弟弟妹妹。
是的，梁晓如今有三子一女。
排行第二的孩子也是男孩，也是正妻华兰所出，所以是嫡次子。
梁晓为其取名叫做梁璇，璇也是美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