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赵宗全的遗言(4K)
得知皇帝赵宗全真的要死了,梁晓还有些欷歔,以及不真实感。
毕竟,早在半年前,他,还有禹州集团的核心层,就都知道赵宗全快要不行了。
还在禹州时,兖王派出的刺客,用剑在赵宗全的胸口开了个大口子,还能活着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结果赵宗全在嫡长子赵策英的鼓动下,想要上京拼一拼,搏出一条生路来。
在简单包扎后,就乘坐着没有减震功能的马车,昼夜疾驰几百里地,中间几乎没有停歇,赶到了汴京城。
赵宗全父子因此获得的收益极为丰厚,用“一本万利”都无法形容。
因为赵宗全父子获得的是一个帝国的掌控权,即使还无法完全掌控,但已经让这世上最高明的赌徒眼红了。
但是,赵宗全胸腹处的伤口,在这几百里地的颠簸中,反复开裂,大量失血,直到赵宗全硬挺着平定了叛乱,登基为帝后,才终于可以安稳的养一养。
实话实说,赵宗全还活着,已经是奇迹了。
这和他是武人出身,身板硬朗有关,但也有运气的成分——伤口没有坏死,否则以这个时代的医术而言,真的是药石难救了。
包括赵宗全自己,都觉得自己随时有可能暴毙。
十分有紧迫感的赵宗全,做了皇帝后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册封自己的嫡长子赵策英为皇太子,给赵策英铺路。
再然后,赵宗全疯狂地给赵策英放权,让赵策英做了“常务副皇帝”。
赵宗全因此多了些时间休养身体,好让自己再多撑一段时日。
但是,就算是赵宗全自己,也觉得自己能撑个十天半个月,已经是极限了,若是能活到一个月之后,那真的是上苍保佑他们父子。
结果,赵宗全活过了十天,活过了半个月,活过了一个月……直到今日,赵宗全已经称帝半年多了,也就是他多活了半年多的时间。
包括赵宗全自己,所有知道内情的禹州文武官员,全都大为震惊。
所有人都对赵宗全的生命力感到了深深的敬畏。
不久前,国舅沈从兴犯蠢,气晕了赵宗全,让曹太后等外人知道了赵宗全身子不好。
但这些人也并没有因此联想到兖王派出的刺客身上。
因为间隔实在是太久了。
包括梁晓在内,新帝党知道内情的人心中,都产生了一个很荒唐的念头,那就是赵宗全能这样病病歪歪活上好几年,也是有可能的。
事实证明,人力有时而穷。
赵宗全就算再能撑,也还是肉身凡胎,不是铁打的。
他终于撑不下去了。
梁晓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压低声音,对赵策英说道:“殿下,曹太后只是一介女流,就算是……也需要扶持一个赵氏男丁,兖王一系已经废了,邕王一系,邕王世子在叛乱中也被杀了,邕王剩余的子嗣,比邕王世子还不如,并且年纪也不大……”
“除非到了万不得已之际,或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曹太后才会掀桌子,否则,她也只敢给咱们制造麻烦,不敢全力一击……”
“咱们做的准备也很充分,也没有逼迫太甚,太后大娘娘也很冷静睿智……所以,不会有事的,太子殿下一定要稳住啊!”
梁晓所说的“不会有事的”这几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赵策英听了,终于恢复了冷静。
其实,梁晓所说的并不是什么大道理,或是金玉良言。
赵策英早就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只是,当局者迷。
在巨大的压力下,方才赵策英确实失态了。
长长地呼了一口浊气后,赵策英对梁晓说道:“谢谢清臣,我没事了,是我失态了,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我在东宫坐镇,你在京郊答应坐镇,互为犄角,其他人配合咱们……”
梁晓见赵策英恢复了正常,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这等关键时刻,梁晓能做得再多,也需要赵策英配合。
毕竟,一将无能,累及三军。
无论是原剧的剧情,还是梁晓亲眼看到的东西,都证明赵策英并非是汉武帝、唐太宗那样的雄主。
只能说是相对还不错的“明主”,
梁晓是真怕赵策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崩盘了,做出一些不理智之事。
听了赵策英的话,梁晓缓缓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殿下放心,京郊大营已经在咱们的掌控中了,其他的……都不如京郊大营精锐,无关紧要……”
京郊大营,其实就是俗称的“京营”,是汴京城周边最精锐的军队。
前一任京郊大营主帅,就是梁晓的老师英国公。
以梁晓和英国公的关系,自然继承了很大一部分人脉,再加上自己的能力,以及皇帝父子的支持。
虽然才过去了半年时间,但已经将京郊大营掌控在手中了。
这里说的“掌控”,并非是将京郊大营养成了自己的私兵,能够如臂使指,指哪打哪。
“掌控”指的是,在梁晓的压迫下,京郊大营的将士,无论是属于哪一派的,都不敢有歪心,不敢在这个敏感时刻“独走”。
对于赵策英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来说,这就足够了。
赵策英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动作中还带着一丝欣慰,为自己有梁晓这个好帮手感到由衷的欣慰。
“清臣,仪鸾司,还有宫中的禁军,领头的全都是咱们信得过的人了,各处宫门、各处宫殿也都有咱们的眼线……真到了不忍言之时,我这里就以最快的速度关闭各处宫门,然后再派人通知曹太后,以及诸位宰执……”
梁晓接话道:“殿下放心,我虽然在京外,但一定会派人盯着宫门的,一定能第一时间知道,然后开始警戒……”
这就是赵策英和梁晓的计划,并不复杂,十分简单,甚至称得上是简陋。
但这却是最可行的方法了。
这就叫要抓主要矛盾。
唯一有可能影响到赵策英继位的,就是“有心人”组织的“兵变”。
只要消灭“兵变”可能的土壤,余者就都不重要了。
至于太后党的文臣在赵宗全的葬礼上,以及赵策英的登基大典上使绊子……到时候见招拆招就好了。
赵策英这一次唤梁晓前来,就是为了再和梁晓对一遍计划。
两人都说完后,就都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赵策英说道:“清臣,时间紧迫,我就不留你喝茶了,等尘埃落定之后,咱们再痛饮三百杯!”
梁晓还是那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说道:“臣遵旨。”
说罢,梁晓对着赵策英又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开了,毫不拖泥带水。
看着梁晓的背影,赵策英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走,去垂拱殿。”
赵策英和父亲赵宗全的感情很深,他要去见自己父亲最后几面。
……
大周皇宫,垂拱殿。
赵宗全再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缓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自己昏迷的前因后果。
他尝试着起身,却发现腰根本使不上力气,胸腹处的伤口又出了问题,又开始隐隐作痛,稍微一使劲,就不是隐隐作痛了,而是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
仅仅只是尝试,身子根本没有动弹,但却让赵宗全感觉到十分疲惫,又想要闭上眼睛了。
他咬牙强撑着,不让自己再次睡去。
他成功了。
但他的心底一片冰凉。
这不是他第一次昏迷了。
但却是最严重的一次。
清醒之后,连起身都做不到,已经可以说是个废人了。
……
“父亲,你醒了……”
赵宗全听见一道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他想要朝着声音的方向扭头,但是没有成功。
他连扭头都做不到了。
不过这一道声音的主人却主动靠近了过来,出现在了赵宗全的视野内。
是他的好大儿。
赵宗全想要抽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也还是没有成功。
至此,赵宗全心里有数了。
今天,应该就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天了。
赵宗全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等待死亡”这四个字,一直压在赵宗全的心头。
他没有被这四个字逼疯,已经是心理素质十分强悍的表现了。
如今,终于……
赵宗全的“无奈”、“不甘”等情绪早就释放过了,如今一点都不剩。
想明白了一切的赵宗全,很想就这样闭上眼睛,去另一个世界看看。
只是,看着眼前很是高大雄壮的儿子,赵宗全还是不放心。
哪怕他想要对儿子说的话,全都已经说过不止十遍了。
现在,他还想要把最重要的几句话再说一遍。
只是,赵宗全说不出话来,除了眨眼什么动作都做不了。
好在赵策英很熟悉自己的父亲,看着父亲这一副惨样,他咬着牙说道:“父亲,儿子也不瞒着您,太医也都束手无策了,应该就是今天了……您是不是还有话想要交代,儿子可以让太医给您灌一副提神的汤药,如果……如果您是这样想的,您就眨三下眼睛……”
这番话还未说完,赵策英的眼圈就红了,眼眶中开始积蓄泪水。
然后,就见赵宗全眨眼。
一下,两下,三下……
赵策英明白了,瞬间泪如雨下,他一边哭,一边示意太医上前,给他的父亲灌药。
所谓“提神的汤药”,其实就是透支元气的意思。
能让赵宗全出现类似“回光返照”的状态,但“回光返照”之后,就是生命的终点了。
赵策英不忍心看,又不想错过这最后的画面。
赵宗全被内侍扶起,垂拱殿宦官首领李猛亲自捧着汤药,给赵宗全喂药。
也就是李猛了,作为在宫中混了几十年,人老成精的宦官首领,他的手一点都不抖,用相对快地速度将汤药灌了下去,然后示意扶着赵宗全的内侍将其放平。
做完这一切后,李猛用逃命一般的速度,带着小内侍——这是他的徒弟——跑到了大殿门口。
至于垂拱殿内其他的宫女宦官,早在汤药熬好之前,就被清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