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齐衡:臣弹劾沈从兴欺天灭祖,悖逆人伦!(4K)
大周皇宫,大朝会。
伴随着鼓乐声,赵宗全进入大殿,在一众宦官、宫女的簇拥下,坐上了龙椅。
古往今来,“仰面视君”都是犯忌讳的事。
但在今日这个特殊的时刻,不少官员还是挺而走险,微微仰头去看皇帝赵宗全的状态。
赵宗全虽然走得很慢,但并不需要人搀扶,虽然脸色蜡黄,明显并不健康,但神色还是很从容的。
这幅样子,让诸多官员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如今汴京城中皇帝身体不豫的传闻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其中最聪明的一小撮人,敏锐地注意到了跟在皇帝身后的太子赵策英,眼皮都不自觉地挑了挑。
也就在此时,这一小撮人彻底相信了这个传闻。
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太子是储君,对于文武群臣来说是“君”,但在皇帝面前依旧是“臣”。
在大朝会这种场合,太子也是要和王公大臣们站在一起,恭迎皇帝的。
哪怕赵宗全、赵策英这一对父子关系亲密,很不像天家父子,在之前的大朝会上,也都是如此的,赵策英率文武群臣等候迎接赵宗全。
可是今日,赵策英随侍在赵宗全身后,一同出现,这几乎是在同赵宗全共享“天下至尊”的荣光了。
宰辅大相公韩章暗暗叹了口气,如今的他已经投靠了新帝赵宗全,也算是赵宗全的“合作者”之一。
只是,韩章是在新帝继位后才向新帝抛出的橄榄枝。
赵宗全一直伪装得很好,自己受伤的消息也隐藏得很好,所以韩章并不知道赵宗全命不久矣这件事。
如果韩章知道的话,他肯定会更慎重一些。
可是现在,他已经在太后和新帝之间做出了选择……
当然,以韩章为官做宰数十年的积累,就算立刻跳下新帝的战车,也是性命无虞的,甚至还能继续做宰辅大相公。
只是,韩章轻易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他丢不起这个人,不想做反复无常的小人。
当然,真到了新帝一系山穷水尽之时,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韩章抬眼看了一眼御座旁边、一脸平静的赵策英,又看了看站在自己旁边不远处,身穿紫色官袍,嘴角带着一丝笑容的梁晓。
这位头发花白的宰相,决定暂时相信这两个年轻人的能力。
在这一场大朝会上,韩章是有任务的。
昨日赵宗全就派人与他通了气,所以韩章知道今日的大朝会,绝非平日里那般走过场,而是要有真刀真枪的搏杀的。
韩章吸了口气,走出了队列,声音沉稳地说道:“陛下,今日四海初定,朝纲渐稳,逆王一党虽大多伏诛,恐余孽仍在,不可姑息,应肃清彻查。”
这其实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叛逆这种事,参与者如同秃头上的虱子一般明显,根本无需费事费力地核查。
凡是跟着兖王叛乱之人,在兖王被杀的当日,也都被杀得差不多了。
少数漏网之鱼,也都在之后的半个月时间中,全都被砍了。
哪怕如今真的有“逆王余孽”,也都是逆王一党的边缘人物,甚至是墙头草,根本掀不起风浪来。
赵宗全让韩章重提此事,目的其实就是要落实一个办案权,推出一名新党干将来负责此事。
然后,自然是说谁是逆王余孽,谁就是逆王余孽,可以行“排除异己”之事。
可以说,天底下没有新鲜事。
赵宗全强撑着身体上朝,就是想要给自己儿子再多留一些“遗产”,帮助自己的儿子在未来坐稳皇位。
酝酿了一下,赵宗全用尽可能平稳地声音说道:“韩相公说得有道理,既如此,你推举一人统管此事吧。”
这是赵宗全这个皇帝,要和韩章这个宰辅大相公一起唱双簧,想要快刀斩乱麻,将这件事落实了。
几乎没有停顿,韩章接口说道:“臣保举……”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自赵宗全身后响起,“谏院新晋侍御史齐衡,有一奏章,力陈清除叛党之法,皇帝,不想听他一言吗?”
这道女声的音量并不大,却如同一柄大锤一般,砸在了赵宗全的心间,让他的心颤了一下。
敢在皇帝和宰辅大相公交谈时,出言打断的,也就只有垂帘听政的太后大娘娘了。
在赵宗全的身后有一珠帘,珠帘后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是曹太后。
说起来,垂帘听政的太后,一般出现在皇帝幼小之时。
当今天子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要被太后垂帘听政,不得不说是一个奇景。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赵宗全是外藩入继大统,过继之日,就是先帝驾崩之日,合法性不足,不得不搬出太后这尊大佛来垂帘听政,增强自身的合法性。
可是,凡事有利有弊,太后垂帘听政,自然会削弱皇帝的权威。
赵宗全心情很糟糕,万万没想到太后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开口了,还言之有物,也保举了一人。
这也就意味着,要不然就是太后神机妙算,完全猜到了他的计划,要不就是他身边有人告密,让太后提前有了准备。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于赵宗全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仓促之间,赵宗全不得不说道:“那就宣吧。”
在太后面前,赵宗全虽然贵为天子,但也要矮上一头,不能不给太后这个面子。
“宣谏院侍御史齐衡上殿!”
伴随着宦官高亢的声音,一身绿袍,极有风度的齐衡自殿外走了进来,来到了赵宗全的面前。
齐衡拜见两位圣人后,开门见山地道:“逆王谋逆逼宫,滥杀无辜,勾连甚广,臣主张,详细审阅逆王府抄出的账册,将上面有应酬往来之人,一一传讯问话,便无遗漏……”
赵宗全神色凝重地听着,若非他还要顾及自己的风度,真想转身问一问太后大娘娘,“这就叫清除叛党之法?这不是三岁小孩子都懂得道理吗?就算是给朕捣乱,也说个像点样子的办法出来啊!”
不过,曹太后在名义上是他的母亲,如今还遵先帝遗旨,垂帘听政,他必须尊重。
赵宗全忍下了这口气,给站在众臣之首的韩章韩相公使了个颜色。
韩章心领神会,躬身说道:“臣以为不妥,此举虽无遗漏,却也有矫枉过正之嫌,应平正凿实,一一查来……”
哪怕是面对当朝宰相,齐衡也是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而后,不仅是韩章,韩章身边穿着紫袍的宰执们也纷纷出声反对,实在是齐衡所言,实在是骇人听闻。
齐衡此举,几乎是要向皇帝和太后索要尚方宝剑。
一旦让齐衡拿到这个权力,哪怕齐衡依旧身穿绿袍,也无人给再轻视他了。
紫袍大员们几乎同时想到了齐衡的经历——齐衡的发妻嘉成县主就是惨死在叛军之中的,据可靠消息,是个很不体面的死法,将齐衡以及齐国公府的面子都丢尽了。
若是皇帝和太后真的应允了齐衡所请,齐衡会不会大开杀戒?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否倾向于新党,紫袍大员们都纷纷有所表示,驳斥齐衡的言论,点出齐衡方案中的漏洞,想要以此让太后收回成命。
面对如此压力,齐衡却是面色不变,依旧据理力争。
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了一个疑问,那就是——齐衡的底气到底是什么?要知道,他只是个小小的绿袍御史呀!
很快,他们的疑问就有了答案。
坐得比天子还高的曹太后,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微微一笑,说道:“我看齐衡的法子不错,他人公正、忠直,这事,就交给他办吧。”
满堂皆惊,谁都没想到曹太后居然如此蛮横,竟是直接钦点了齐衡。
齐衡板着一张脸,根本不顾及皇帝还未说话,直接就俯身拜了下去,说道:“臣齐衡谢陛下,谢太后!”
御座之下,大臣们无论心中是如何想的,全都闭上了嘴巴。
原则上,垂帘听政的太后,是有这个权力的。
可曹太后如此不给赵宗全的面子,难道……是要彻底和赵宗全撕破脸了?
那这齐衡,就是太后手中握着的利刃,用来对付新党的?
赵宗全很是气愤,曹太后此举,就是明着欺辱他,可他偏偏还无法反驳。
站在赵宗全身旁的赵策英,也很气愤,但还沉得住气,他转动眼珠,看向梁晓,然后就见梁晓对着他微微摇头。
赵策英目光一滞,知道梁晓这是不支持他大闹一场,让他们父子咽下这口恶气,退让三分。
虽然憋屈,但赵策英也明白梁晓的意思,无非还是太后拥有大义名分,不能明火执仗地干起来。
若是干起来了,就是他们父子没有理。
赵策英闭上了眼睛,过了一秒钟,又重新睁开了,然后对着梁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见赵策英没有发作,梁晓在心中暗暗地点头,至少赵策英的这份气度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眼前这一幕,在知否原剧中也出现过,梁晓对此并不意外。
不过,即使不知道原剧的剧情,梁晓也还是不认为应当立刻和太后干起来。
别看曹太后今日突然发作,压得赵宗全父子喘不过气来,十分气愤也不敢有所表现。
但曹太后的举动,也并非没有负面的作用,这是在透支群臣对她的信任。
若是赵宗全父子没忍住,与曹太后争执起来,那就是赵宗全父子不尊重曹太后,不尊重先帝遗旨,是赵宗全父子没理。
可今日赵宗全父子忍下来了,就是曹太后没理了。
先帝是让曹太后垂帘听政的,让他帮助新帝赵宗全坐稳皇位的,而不是让她“孩视”赵宗全这个快五十岁的人的。
这份“没理”如果一直积累的话,会让更多的朝臣倒向赵宗全的。
这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
在梁晓看来,曹太后并不是傻子,也明白这个道理,这般无理的举动,不会一直持续的。
应该是曹太后想要试探一下,看看赵宗全上不上当。
并且,对于梁晓来说,这倒是件不得了的好事。
曹太后越强势,以赵宗全为首的新党就要越团结,作为赵宗全父子的合作者的梁晓,也就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因为赵宗全父子需要梁晓的力量对抗曹太后。
所以梁晓是乐见其成的,不仅自己不搞事,还要用眼神安抚赵策英,让他“以大局为重”。
与此同时,在紫袍大员中敬陪末座的刘襄,也看向了梁晓,询问梁晓的意见。
梁晓同样用眼神让对方不要出头。
因为赵宗全父子、梁晓、刘襄等新党的头目都保持了沉默,新党、倾向于新党的朝臣,以及之前保持中立的朝臣,都没有再出言反对,但看他们的样子,都或多或少的对曹太后不满。
曹太后对此并不以为意,再次开口,勉励齐衡认真做事。
这件事就定下来了。
赵宗全喘了口气,没好气地对齐衡说道:“太后说得对,你要好好办差……退下吧。”
以齐衡绿袍御史的身份,是没有参加大朝会的资格的,是被临时传召的。
按理来说,应该在事了之后主动退出大殿。
可是,齐衡不仅没有告退,反而整理了一下衣冠,重新跪了下来,说道:“陛下,太后,臣还有一本请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