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有了心里准备,华兰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扶住了椅子的扶手。
王若弗吓了一跳,忙伸手搀扶华兰,焦急地问道:“华儿,你没事吧?这事都过去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华兰做了几次深呼吸,对王若弗说道:“母亲放心,女儿没事。”
顿了一下,华兰又说道:“我只是没想到,墨兰她竟然……竟然……”
一时之间,华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本,她还在想,林噙霜暂且不论,墨兰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要被关到死,会不会太严苛了些。
华兰虽然平日里不喜墨兰,但还是下意识地这么想。
但得知事情的原委后,华兰反而觉得墨兰有如今这个结局真是活该。
华兰略微一想,就想明白了大半,知道墨兰肯定不是受害者,毕竟墨兰可是上赶着去找梁晗的,这可不是一句“被逼的”就能解释的。
梁晗是华兰的小叔子,华兰根本不敢去想,若是梁晗真的和墨兰“无媒苟合”了,自己在梁家该如何自处。
显而易见,墨兰这是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做对华兰的影响,甚至就是想要拿华兰当垫脚石……
华兰冷笑一声,骂了一句“活该”,就撂开不管了。
在华兰看来,墨兰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和她计较反而失了身份。
华兰更关心的是,自己婆婆的态度。
提到吴大娘子,王若弗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拍着华兰的手,笑得很欣慰,说道:“你婆婆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哩!”
王若弗将吴大娘子的反应一一说了,包括吴大娘子让自己来和华兰分说此事,等等。
华兰心中松了口气,知道吴大娘子心里未必没有疙瘩,但只要吴大娘子没打算故意让自己没脸,故意找自己的错处,就证明吴大娘子确实是个心善的好婆婆。
正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这件事,说破大天去,也是盛家理亏。
华兰愈发地在心里发誓,以后要对吴大娘子更加的恭敬,务必要将吴大娘子的大恩大德记在心中,不能忘却。
事情说完了,王若弗又问道:“女婿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这是王若弗此时最关心的。
她已经知道了吴大娘子的态度,所以格外在意女婿梁晓的态度。
华兰一点都不担心,笑着说道:“他没和我说这件事,不过,昨晚他也回来了,也看不出异常来……应该是无碍的。”
王若弗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怕……”
她本来想说自己怕华兰和夫君因此“夫妻离心”,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很没意思,于是生生地忍住了。
海氏也注意到了婆母的异常,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开口给婆母打圆场,说道:“这事也给咱们家提了个醒,不止……五姑娘和六姑娘都不小了,也都该寻婆家了。”
王若弗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地说道:“事发的时候我就在想,千万不能影响到如儿,要不然我就……我就……”
说到这里,王若弗又有些哽咽了。
因为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王若弗是一点都没有装,只提了如兰,没有提明兰。
华兰注意到了王若弗的口不择言,也注意到了海氏的心思,却是故作不知,反过来劝自己的母亲,说道:“母亲,过几日又有马球会,您把五妹妹和六妹妹都带上,让这两个丫头去玩,咱们合计合计……”
海氏一直在观察华兰,见华兰刚刚只是略有些失态,如今又变得没事人一样,也终于放下了心。
……
“岳父大人,你不用这样,您也是受害者,我懂……”
梁晓这边,拿捏着分寸,正在安抚自己的岳父盛紘。
他刚刚已经代表自己、代表永昌伯府表达过不满了,既然已经决定要原谅对方这一次了,梁晓也就没有咬着不放,说了几句重话后,又开始安慰自己的岳父。
盛紘脸上的表情很不自在,他昨晚没睡好觉,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林噙霜的死。
林噙霜是他命人打死的,当时一点都没有犹豫,他甚至还让人用凉水泼醒林噙霜,让林噙霜多受些罪。
但等到夜深人静之时,盛紘还是忍不住十分难过,一宿都没睡好觉,甚至隐隐有一点点后悔。
可是现在,对着自己的女婿低声下气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后,盛紘又一点都不后悔让人打死林噙霜了。
毕竟,若不是林噙霜,哪怕自己女婿是天子近臣,官位比自己高,自己也还是长辈,可以端着说话的。
现在嘛……今日以后,盛紘在梁晓面前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梁晓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到了盛长柏身上,询问盛长柏最近办差办得怎么样了。
盛长柏答道:“我也只是跟在诸位老大人身后学习罢了,帮忙跑跑腿,册立东宫这样的大事,能在一旁看着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听了“册立东宫”四个字,梁晓面上不显,心思却飘到了距离汴京城数百里距离的禹州。
在那里,有赵宗全,有赵策英,还有顾廷烨……
也不知道顾廷烨和赵策英有没有产生联系,那场宫变,已经近在咫尺了……
第172章 顾廷烨:大人虽重伤在身,当为妻子自强!(4K)
禹州,团练使府邸。
顾廷烨正在同禹州团练使赵宗全的嫡长子赵策英一同饮酒。
“仲怀,你虽然出身于宁远侯府,却是科场上走出来的文臣,我本来以为你的武艺只怕……如今看来,却是我错了,错得离谱,你的武艺之强,是我平生仅见!”
说话的正是赵策英,他一边说话,一边对着顾廷烨举起了酒杯。
顾廷烨笑着同赵策英干杯。
来到禹州后,顾廷烨不动神色地四处寻访,想要找到梁晓让自己来禹州,还不明说原因的目的所在。
经过不懈的探访和思考,顾廷烨终于确定了,梁晓的目的就是赵宗全、赵策英父子。
以顾廷烨的见识来看,完全看不出这对父子未来有出头的希望,更看不出,这二人究竟如何,才能做到那个位置上。
以顾廷烨对梁晓的了解,梁晓行事如此谨慎,就算是对着自己,也不肯透露只言片语,这件事肯定与那个位置有关,否则何需如此谨慎。
不过,顾廷烨和梁晓相交多年,对于梁晓在时局方面的判断力,顾廷烨深信不疑。
所以,顾廷烨也没有犹豫,直接将心中的疑惑全都压了下去,开始思索如何才能自然地接触赵宗全、赵策英父子两人。
要知道,赵宗全曾经被皇帝养在宫中,也在朝堂中有过举足轻重的地位,后来又被贬出了汴京城,在这个小小的禹州中做了十来年的团练使。
总而言之,就是赵宗全的身份极为敏感。
顾廷烨不敢轻举妄动,而是默默等待时机。
然后,还就真让顾廷烨等到了……
顾廷烨到乡间探访民情,恰巧遇到了赵宗全父子被一伙歹徒围殴,顾廷烨当机立断拔刀相助。
就算没有梁晓的暗示,顾廷烨遇到这样的事,也是会站出来的,所以他表现得十分自然,一点都没有引起赵宗全父子的怀疑。
在顾廷烨的帮助下,赵宗全父子带着手下杀退了这波贼人,保住了性命。
对于顾廷烨这位“恩人”,赵宗全、赵策英父子十分的感激。
尤其是赵策英,他本就是个胸有大志的年轻人,顾廷烨正合了他的脾性,两人是一见如故。
回到禹州城后,赵宗全父子设宴款待顾廷烨,这是必须要有的礼数,顾廷烨确实是他们父子两人的救命恩人。
但两人也知道他们的身份敏感,做好了顾廷烨拒绝登门的准备。
然而出乎他二人预料的是,顾廷烨竟然不顾师爷幕僚的阻拦,登门赴宴。
这让赵宗全、赵策英父子两人都是大受感动,赵策英更是将顾廷烨引为知己。
自此之后,顾廷烨和赵宗全父子有了往来,同赵宗全父子手下的将领们也都不打不相识。
说是将领,指的是他们身上的头衔,实际上,这些人全都加在一起,统帅的也就是几百名士卒而已。
……
听了赵策英的夸赞,顾廷烨笑着说道:“此言差矣,不瞒大郎,我有一个生死兄弟,身上的本领比我高上十倍,见识更是强我百倍,他日大郎到了东京府,我引荐你们认识。”
赵策英大为好奇,笑着说道:“二郎你莫要唬我,这点子见识我还是有的,我平生所见之人中,只说武艺,没有一个强过你的……”
顾廷烨干了一大口酒,说道:“你这是不信我?我来给你讲讲,我这个兄弟,出身于永昌伯府……”
不等顾廷烨说完,赵策英眼前一亮,说道:“你说的可是……梁晓,梁清臣?”
顾廷烨愣了一下,才说道:“大郎你也听说过他的名头?”
赵策英笑道:“我虽然久不履东京府,但也听说过他,知道他是年轻一代勋贵子弟中,难得的英豪,没想到还和二郎你是兄弟。”
顾廷烨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狠狠地夸赞了梁晓一番,将他夸成了一朵花。
赵策英的眼睛越来越亮。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赵策英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人,脸色很是郑重,说道:“眼下我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要与你商议……”
顾廷烨精神一振,目不转睛地看着赵策英。
“前些日子,我这边得到了一份密诏。”
顾廷烨皱眉问道:“密诏……说的是什么?”
能发密诏的人只有皇帝,顾廷烨的心跳都有些加速了,觉得自己十分接近答案了。
赵策英缓缓说道:“官家先是褒奖了我们父子,勤勉克己,忠于职守……接着说自己的身体日渐衰弱,他日新君继位,要我们父子尽力辅佐,必有大好前程……”
顾廷烨也不知道自己该是高兴,还是失望,他轻声问道:“太子的人选定了?”
赵策英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只怕是的,否则官家也不会写这样的密诏,给我们父子。”
顾廷烨想了想,说道:“官家这是四处托付,为日后的新君铺路呢。”
难道……这就是梁晓让我来禹州的目的?
顾廷烨的大脑转得飞快。
对于赵宗全父子的跟脚,顾廷烨早就一清二楚了。
赵宗全是太祖皇帝的后裔,但当今帝系传自太宗皇帝。
周太祖和周太宗是一母同胞的两兄弟,太祖皇帝有亲生儿子,却将太宗皇帝立为继承人,极力栽培。
太祖皇帝此举,为的是“国赖长君”,希望大周朝不要像前面几个短命王朝一样,二世而亡。
太宗皇帝虽然文治武功都是平平,但也确实保住了大周朝的江山社稷,平稳传承至今。
不过,为了巩固统治,太宗皇帝对太祖一脉的宗亲极力打压,削弱太祖一脉的影响力。
正所谓,物极必反,周太宗和周太宗的继承人周真宗两代皇帝持续数十年地打压太祖一脉,反倒是让朝野上下充斥着“太宗一脉得位不正”和“太宗一脉刻薄寡恩”的声音,反过来影响了皇位的稳固。
到了当今皇帝这一代,为了平息这样的“谣言”,皇帝赵真在太祖一脉中选出了赵宗全,养于宫中,亲自教养,让赵宗全和潜在的皇位继承人邕王、兖王同吃同住,培养感情。
并且,在赵宗全成年后,当今皇帝也是极为重用,为的就是向天下人展示太祖一脉和太宗一脉的友好关系,想要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可是天不随人愿,邕王和兖王这两位“皇侄”的资质都十分平庸,反而是赵宗全相对还要强上一些。
久而久之,朝野上下有了皇帝想要传位给赵宗全,还政于太祖一脉的传闻,这就是皇帝所不能忍受的了。
所以,赵宗全才会被皇帝贬出汴京城,在这禹州城做了十几年的团练使。
至于如今皇帝的这道密诏,顾廷烨第一时间想到了唐太宗和李世勣的那个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