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越叹了口气,给女孩掖了掖被子,拿起床头空调的水杯就要出去接水,但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两行泪无声的划过女孩的脸,但又被她飞快擦掉。
原来成长的代价就是失去和痛苦吗?
真讨厌,她想,她讨厌长大。
而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是,就在某一个瞬间,绘梨衣那白皙的额头上,有什么金色的东西一闪而过,转瞬就消失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
……
康斯坦丁最后的声音随风远去,像是垂死哀鸣的鸟终于解脱,血一滴滴地打落在甲板上,反射着淡金色的微光。
源稚女手腕用力拔出刀,没了支撑男孩便仰头倒在了雪地里,轻得像是一片树叶。
他的血将冰面染红,鲜红的血衬着他那苍白死寂的皮肤,这两种冲突激烈的颜色微妙地融合在一起,让人想到保加利亚山谷里景致般的玫瑰花田。
只是这一次,没有魔鬼撒花为他送行了,懦弱的男孩终将孤独的踏上旅行,他独自一人,等待着再次重逢的那一天。
是的,重逢。
看到男孩的尸体没有变成暗金色的枯骨,源稚女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这代表着他留下了茧,代表着源稚女得不到他的龙骨十字,无法吞噬,获得青铜与火的力量。
但同样也意味着,这个胆子有点小,但也逐渐变得爱笑的男孩,并没有真正死去,他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某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等等……真的是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吗?源稚女相当怀疑,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比起青铜与火的力量,她还是更希望那个男孩没死,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绘梨衣最好的朋友,救过绘梨衣很多次,只是单纯的不希望,这么单纯善良的孩子出事。
比起为了力量不择手段,连最爱的血亲都可以吞噬的龙族,源稚女终究还是差了很多,至少人类那些没用的情感,她始终无法割舍。
这也就是其他龙王嘲讽她的,空有一身力量,没有龙王之心吧。
源稚女心情有些惆怅,结果还没等她惆怅完,一个窈窕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身旁。
“嗯?居然没有龙骨十字,提前留了茧啊。”女孩单手拖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么可惜啊……”
夏弥依旧穿着她那身防寒服,但哪怕厚重的防寒服裹在身上,也依旧能看出她曼妙窈窕的身姿,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带着遗憾:“还以为能买一送一呢。”
她们费这么大劲儿来到北极,第一目标自然是干掉弗里嘉,那个是生死危机,不得不解决,弗里嘉不死,死的就是她们了。
如果从这个目标来看的话,她们的折腾无疑是有意义的,弗里嘉被成功干掉,这趟北极之旅已经完成。
但这无疑也是个干掉其他龙王的好机会,不然世界这么大他们躲躲藏藏难找的很,难得有一个露面的机会,趁机干掉一了百了。
结果最后,居然只是杀了个最没用的康斯坦丁,就这还没完全杀死,只是送他去打复活赛了而已。
眼珠滴溜溜乱转,女孩忽然凑了过来,源稚女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她抬了抬眼皮,与那双狡黠的眼睛对上,不动声色的问:“怎么?”
“看看你有没有很遗憾。”夏弥说:“到手的力量飞走了,是不是超遗憾?”
源稚女皱了皱眉,语调没什么变化:“没什么感觉。”
“真的假的?”女孩满脸的不信:“到嘴的鸭子飞了,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非要说的话,我觉得绘梨衣应该可以高兴点了。”源稚女说,她杀死康斯坦丁最大的心理负担就是绘梨衣,她不知道到时候怎么面对绘梨衣,也不知道要怎么跟绘梨衣说这件事。
但现在,这个烦恼就没有了,哪怕为此失去了青铜与火的力量,她也觉得很值。
懒得再过多解释,源稚女抬起手,天边瞬间飘起了雪花,天边刮起了微风,风将这些雪花卷来,最后冉冉的落到男孩身上,将苍白的男孩彻底埋葬。
夏弥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似乎是想看她有没有在说谎,等她确认源稚女确实没有因为损失了这力量而感到懊恼,悄悄的松了口气。
源稚女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眉头一挑:“怎么?”
“没事没事,就觉得你可真是太好啦,跟你做朋友是我的福气!”夏弥半真半假的说着,古灵精怪的伸出手,朝着源稚女比了个点赞的手势。
源稚女忽然就明白了,这货突然凑上来说这些看似莫名其妙的话,其实不过是在试探她。
和康斯坦丁一样,夏弥和她的关系也算是亲密,如果源稚女不顾那点情分,只遗憾没得到康斯坦丁的力量,那就说明迟早也会对她这个龙王下手。
源稚女的强大威胁到了所有龙王,自然也包括她,她不确定自己和源稚女那点情分,够不够让她放弃大地与山的力量,心里终归是存着迟疑与防备的。
但现在,源稚女的表现就很让她满意,她笑得格外放肆,就像只奸计得逞的狡猾狐狸:“好啦好啦,知道你最好了,那现在怎么办,去追诺顿吗?”
“还是说,你想先找找利维坦,或者杀个奥丁?”她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他们现在都知道你的实力,真想躲的话,恐怕没那么好找。”
源稚女也懒得计较她这蹩脚的转移话题,顺着她的话说:“是难找,所以我们先完成别的事情。”
“比如?”
“比如收拾一下残局,处理一下垃圾。”源稚女说着,目光平静的扫向刚刚诺顿没来得及杀完的混血种们,看着那一艘艘之前朝着她开过火的战舰和飞机。
“这,不好吧?”夏弥迟疑:“这不是你们自己人吗?”
“说笑了,我怎么会跟畜生是自己人呢。”源稚女说着,对着不远处的芬格尔抬了抬眼,芬格尔立刻会意,对着直播画面说:
“好了,龙杀完了,接下来就是战争胜利后的结算画面了,本次直播到此为止,点个关注不迷路哦,我们下次见!”
他说完,直接就关闭了直播,而在他将手机拿下来的那一瞬间,大地忽然震动了。
坚硬的永冻层忽然开裂,底下的海水像滚烫的热水般翻腾起来,一下又一下撞击在冰层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大声音。
所有人都恐慌不安起来,下一刻海面就震颤起来,北方的海天交际处出现了一道粗大的黑线,它一时是漆黑的,一时又反射如银的亮光。
十几秒钟之后他们就能看清那堵接天的水墙了,没有飞溅的浪花,也没有雷鸣般的涛声,就是海面忽然平地升高了上百米,然后这堵墙高速地往前推去。
那是在科幻或者神话电影里才能见到的景象,根本不符合自然规律,但它就是硬生生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跳海逃生什么的根本没用,茫茫的大海上你无路可走,巨鲸被卷入那堵水墙里也是死路一条。
下一刻,白色的女孩就出现在了YAMAL的甲板上,她站在那滔天的水浪前,微微抬眼,看着那瞬间被水浪淹没冲毁的战舰潜艇以及飞机,语调漫不经心。
“下辈子注意一点。”
第333章 最终的预言
YAMAL号,世界上最大的破冰船,两台重水式核反应炉给它提供了几乎无尽的动力,坚厚的装甲舰艏能轻易的撞碎6米级别的冰山,无疑是个很可靠的庞然大物。
卡塞尔学院花重金将这艘船包下,就是因为除了少数不能公开身份的军用怪物,就只有YAMAL号曾经航行到北极点。
可此刻,YAMAL号却在巨大的水浪里翻腾摇晃,就像水里的一叶方舟,只能随波逐流,似乎下一刻就会像那些战舰飞机一样,被水浪摧毁。
所有人躲在船里,看着这世界末日般的景象,眼里皆是绝望。
施耐德来到了驾驶室,中年的俄罗斯籍船长手拿伏特加,已经开始绝望的给自己灌酒了。
YAMAL号不是泰坦尼克号,不会轻易触礁沉底,但在这种末日级别的灾难下,却也没有坚固到哪里去。
至少船长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只期盼着能在YAMAL号被冲垮之前,赶紧把自己灌醉,这样死起来就不怎么害怕了。
施耐德很想训斥他打起精神来,可看着窗外那滔天的海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船长只是个普通人,是和YAMAL号一起被租下来的,面对着混血种看了都会胆寒的场面,自然也不该过多苛责。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施耐德也不由得有些惆怅,他身后的恺撒也面露遗憾,他还有不少事情没做,不过死了也无所谓,真正的男人从不畏惧死亡。
楚子航的目光则是看向窗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而苏茜,则注视着楚子航。
源稚生也在看窗外,酒德麻衣和苏恩曦围在依旧没有醒来的路明非身旁,表情是说不上的复杂。
专员们有的抱头痛哭,有的拿起手机开始留遗言,还有的则呆呆的坐在那里,在生死面前,每个人都有完全不同的表现,简直就是人生百态。
然而就在此时,时间流速骤然减慢,连寒冷刺骨的海风都变软了,这种情况下,接天的狂潮就像是壮丽的景观。
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驾驶室里,所有人呆呆的看着她,源稚女和离开前没有什么两样,顶多就是雪白的发丝被海风吹的凌乱了些。
就好像她出门散了个步,现在散步回来了。
反手将蜘蛛切和童子切扔给了源稚生,源稚女转头看向呆呆望着自己的全长和施耐德,眉毛一挑:“走啊,还不开船干嘛呢?等死吗?”
众人这才惊骇的发现,时间流速变慢了,却并不包括这艘YAMAL号。
这是何等恐怖的能力啊,昂热被称为混血种战神,屠龙专家,就是因为他的言灵时间零可以无限延长时间,在他的领域里,他就是最快最无敌的。
但也仅限于他自己,如果领域里还想带上别人,那能冻结的时间就会呈几何倍减少,甚至会受到严重的反噬。
比如说原著中,在那个游乐园过山车上,他当时把楚子航路明非和夏弥都纳入了时间零的范围内,只延长了几分钟,自己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动弹不得。
以昂热的血统都只能做到这一步,由此可见,影响时间有多么困难。
但现在,源稚女将整个YAMAL号都加速了,这应该是某种类似时间零的言灵,又或者就是时间零本身,但不管是什么,已经超越了昂热太多。
但来不及震撼了,在生死的压力面前,船长一把扔开了用来买醉的伏特加,连忙驾驶着YAMAL号冲出了那无尽海浪的包围。
而窗外,一艘又一艘的战舰被海浪搅碎,核潜艇被巨大的压力硬生生挤扁,一架又一架的战斗直升机像是被打落的飞鸟,接连落到海水里。
这是一场碾压级别的屠杀,除了卡塞尔学院的YAMAL号,其他所有人,无论是来自什么组织,也无论身后有什么人撑腰,全都无差别的葬送在了那场铺天盖地的海啸里。
虽然没有达到灭世言灵归墟所造成的效果,但这举手投足间引发巨大海啸,加速整个YAMAL号的行为,无疑都说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源稚女此刻的血统,已经完全达到了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施耐德看着自己这位引以为傲的学生,却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根本不敢想源稚女能那么轻易的杀死康斯坦丁是怎么做到的,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在心里想,校长还是有眼光的,当初就猜测源稚女可能是白王转世,现在果然是应验了吗?
只是校长啊,你当时不还说,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会亲自出来抹杀源稚女吗,现在人呢?
昂热现在倒是急救舱一躺一了百了,但这么个完全苏醒的白王,该怎么处理,居然要让他们来想法子吗?
施耐德只觉得心里苦涩,他明智的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没说,默默的装起了不存在。
毕竟刚刚那些想要抹杀这位的,这会儿都还在水里泡着呢,这么多前车之鉴,足以让包括施耐德在内的所有专员老实下来。
源稚女才懒得想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呢,以她现在的力量,不会像那些半成品龙王一样动用个言灵还费劲儿,真想用归墟也没啥难度,可问题是这里毕竟是北极。
如果她记得不错,尼德霍格现在就在北极圈底下沉睡,源稚女还没有做好跟他拼死的准备,那所谓的诸神黄昏,还是越晚来越好。
想到这,源稚女给源稚生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离去,源稚生立刻很有默契的跟了上来。
源稚女带着他来到了一个角落偏僻的房间,夏弥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看上去百无聊赖的,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船身还在颠簸,但这种在混血种面前堪称毁天灭地末世级别的灾难,夏弥却根本没什么反应的,因为她是海拉,完整的大地与山之王。
甚至可以说,现在这个世界除了源稚女这个白王,以及水底下那个正在沉睡的黑王,她已经置于了不败之地,没有什么能将她怎么样,更没有人能击杀她。
但她看上去也没有多放松的样子。
见源稚生走进来的同时关上了门,源稚女这才开口,直接开门见山:“我感觉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尼德霍格恐怕睡不了多久了。”
此话一出,源稚生和夏弥的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黑王尼德霍格必将归来,他是绝望也是地狱,必将以他挂满人类骨骸的双翼遮蔽天空。
他就是诗蔻迪的剪刀,在他的复仇之日,纵使你是最尊贵的君主,不可一世的白色至尊,可当你步出宫殿,提着你那战无不胜的长刀,踏上的也只是一条不归之路。
在过去的数百年里,所有人信奉的都是这样的预言,哪怕龙王也不例外。
吞噬掉弗里嘉后,源稚女终于继承了白王的一切,不同于赫尔佐格那种徒有其表的劣质品,她是真真正正的,登上了那至尊的王位。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一呼一吸之间,天和地都被迫一张一吸,仅凭意识她就能在地底掀动岩浆的大潮,她走到哪里,哪里的地理结构就自然而然的在她脑海中成形,每一处地壳缺陷,每一条岩浆通道都那样清晰。
她也能看到元素的流动了,红色的火,蓝色的水,黑色的地和白色的天空,在天空和大地上剧烈的流动着,素乱的元素风暴导致了风雨和海啸,改变着整个世界。
这就是龙族的力量,他们能看到世界的本质,也就能通过控制元素来控制世界,这也是炼金术的极致,用意念操控元素的无上秘法,但这秘法不可学习,只随血统传递。
她甚至看到了在遥远的古代,龙族的战旗遍布了世界各地,有人敲响战鼓,白色的女人站在山巅之上吟诵着古老的战歌,为龙族降下预言。
这是随着血液传输的现代记忆,也是白王的记忆,不仅仅是记忆,还有力量,血统,甚至是权与力,白王的一切都被她继承,她就是新的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