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烟盒、拆开包装,拿出一根烟,向元帅递了过去。
“别管好的坏的,先试过一遍再说,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羡鱼没接。
观良见状,把烟放回原处,问:
“那……去做运动?慢跑,高尔夫,羽毛球?还是说,养一只宠物?刚好,你没休过年假,去度假星球放松一下?”
羡鱼顿了顿,他语调轻快地说:
“算了,都别试了,就这样吧。”
观良沉默良久,最终下定决心,对着上司,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
“说实话,你现在这个状态……我不觉得你能撑到那个时候。”
换作是其他上司,听到下属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活不了多久,想必早已暴跳如雷。
元帅听了,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抬起手,示意让观良递烟。
羡鱼没把话说死,只说:“我尽量。”
他手指夹着一支尚未点燃的香烟,陷入了沉思。
在饭局上,赞达尔主动给出了情报。
赞达尔确实是他的老师,对方也只收了他一个学生。
忽略对方夹带私货的谩骂,最吸引他注意的,还是赞达尔讲述的那则寓言。
小动物们历尽艰辛,终于成功拯救了它们的家园。
这暗指他们终会成功。
之后,羡鱼说寓言和现实不同,赞达尔否认了这个说法,并借着实验反驳他,表示只要有足够的数据和时间,就一定能成功。
赞达尔反复强调时间,是想让他继续等待?
不管能不能成功,反正羡鱼是不想等了。
就像是一款抽卡游戏,最初,你会为了心仪的角色和武器,不肯错过任何一个宝箱。
你跑遍地图、把探索度刷满,只为了能攒一抽、再攒一抽。
你挖空心思,甚至会为游戏充钱,只为了能一点点地增加出金概率。
现如今,你既不缺角色,也不缺武器,换作是其他游戏,想必早已通关重开了。
毕竟,游戏总有玩腻的一天。
哪怕是你曾为它熬夜通宵、充值再多钱,也没办法再玩下去了。
这让羡鱼想起金融领域的名词,沉没成本。
这是指以往投入的、但与当前决策并无关系的费用。
羡鱼在仙舟和升维上投入了很多的时间、金钱和精力,如果他不够理性,极有可能会被沉没成本,影响自己原定的决策。
好在,他从来不计较得失,不会在意已经付出的东西。
游戏说卸载就卸载。
羡鱼不管之前充了多少钱,不管游戏官方发了多少纠缠,他都不会让自己硬着头皮继续玩。
他的想法不会轻易动摇。
反
正他能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事,就交给其他人了。
就算是哪个下属一时兴起,想要担任元帅之位,也都无所谓。
大不了让他们自己交涉呗。
仙舟联盟的威慑力已经刷满了,家底已经攒够了,完全经得住折腾。
至于原定的继承人,华。
如果没有接替他的位置,那应该算是被废掉的太女?换作是古代,肯定会被其他人针对。
羡鱼却一点都不担心。
华是他收养的,下属不会对华动手。
再说了,十一岁的小孩都能一拳把石凳锤成灰,这要是再长几岁……说不准还能徒手接导弹呢。
羡鱼正想着,手上的烟不知何时被观良点着了,如今已经燃了半截。
他抬手吸了一口。
羡鱼低头,一边盯着那明明灭灭的红色光点,一边仔细感知自己的情绪。
说什么抽烟能解压,完全没用啊。
羡鱼正想把这个结论转告给观良,就见华走了进来。
他原本想要把烟灭了,省得小孩闻到二手烟。
怎料,华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走到了羡鱼面前,接着面无表情地开始夸人。
羡鱼:“……”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拿起原本想要熄灭的烟,深深吸了一口。
一旁的观良,手中的文件掉了一地。
他不可置信,先是看看华。
小孩面无表情地夸上司。
那语调,跟在菜市场杀了几百年鱼的杀鱼贩的心一样冷。
他再转头,看看上司。
上司被狠狠震撼到了,全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机械式地抽烟。
好在对方凭借担任几千年掌权者的基本素养,仍保持着镇定的表情,没有在华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观良身形僵硬地蹲下身,捡起散落在地的文件。
华吐字清晰,语调平平地重复着自己从保镖那里听来的夸赞。
夸监护人是不可能夸的,只能照搬其他人的话。
她隔着白色的烟雾,说了半天,监护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言不发地抽烟。
华见状,又特意从自己胡编乱造的父亲节作文中,搬出几句话。
“您为我遮蔽风雨,您为我排除万难,我只想说,我会一直爱你的——”
羡鱼:“…………”
他面不改色地按灭烟头,安静听着。
华说完了自己作文上的内容,仍不甘示弱。
她索性照搬起同桌的作文。
华一边回想,一边捧读道:
“就算是隔着时间、隔着生死,就算是天人永隔,我——”
华表情骤变,她猛地顿住,不再说话了。
两个大人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家伙,这为了写出满分作文,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还直接把父亲写死了。
观良一边笑,一边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在桌案上。
羡鱼朝华招了招手,示意让小孩过来。
华两步变三步,速度极慢地走了过来。
羡鱼摊开手心,说:
“一样一样来吧,来,作文给我。”
华抿了抿唇。
那句“天人永隔”是同桌写的,对方不擅长作文,可又不能舍弃作文的分数。
同桌为了凑字数绞尽脑汁,写着写着就把还活着的亲爹写没了。
老师不了解真相,看到这篇作文,又心酸又感动,当即给出满分,并找上了同桌的母亲嘘寒问暖,结果刚好碰上同桌的父亲。
三人一聊,又气又好笑,满分作文分数骤降。
而华的作文,就在书包里。
虽然她没把监护人写死……但为了凑字数、
得更高的分数,她写了很多肉麻的话啊!这怎么好意思给别人看啊!
她该怎么说?撒谎吗?说自己把作文放在教室抽屉里了?
不行,万一这人真派人去拿怎么办?
华的脸色变来变去。
羡鱼等了一会儿,欣赏着华尴尬、为难的表情。
他难得没搞人心态。
华这性子,要是恼羞成怒……恐怕又要搞破坏了。
羡鱼书房里的摆件,随便拿一个都是天价,这要是弄坏了,又得扣零花钱了。
他叹了口气,主动作出退让。
“算了,过来,摸摸额头。”
华下意识上前一步。
羡鱼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小孩额头,试了试温度。
他故作不解地看向观良:
“怪了,这也没发烧啊,怎么还开始说胡话了?”
观良憋着笑,回道:“要不我把司鼎喊来?”
华忍了又忍。
赞达尔说的方法,根本没用啊!
可是她都说了这么多好话了……
华权衡一番,硬着头皮扯谎:“我没有发烧,刚才的那番话,不是胡话,是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