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战场,说道:“边塞的状况怎么样了?”
“这样的战斗已经有了十余场了。匈奴是在试探,大战将至,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从哪个地方进攻了?”
天际乌云翻转,看起来快下雨了。暗色的阴霾笼罩着秦塞,卫庄的脸上更是流露出异彩。
“大战早已经开始了,只是,并不只是在战场上。”
“卫庄大人的意思是?”
“此刻帝国三面受敌,无论是匈奴还是关东的诸侯,都在等待着对方动手,自己好捡一个便宜。而陛下筹策大战所需物资,一应调度,也都需要时间。某种程度上说,与匈奴的这场大战晚打一日,帝国就多一份胜算。”
苏秦!张仪!
不知道为什么,苏角看向此时的卫庄,却是想起了这两个人的名字。
匈奴王庭。
为了准备对帝国的战争,匈奴单于已经将自己的王庭迁徙到了漠南之地。
大帐之中,匈奴单于冒顿正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听着手下的报告。
“单于,那帮秦人早已经有了准备,我们的偷袭没有成功,损失了十几个勇士,才最终返回了王庭。”
“又失败了么?”
冒顿单于正值壮年,长得十分英武,外露的肌肉更是洋溢着男性荷尔蒙,是很多草原女子梦中的情人。
尽管草原女子和中原女子的审美不尽相同,然而不得不说,就算是放在中原,若不是被左衽,冒顿也绝对算是一个美男子。
王帐之中的氛围有些压抑,匈奴的高层并不是傻瓜。就算他们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派出去的细作也不少。
长城的防御体系完善,而且摆明了就是针对匈奴修建的。在这个体系下,帝国能够很轻易的应付匈奴的小规模军队入侵。
要知道,匈奴的小规模骑兵劫掠帝国城镇,不光是军事行为,更是他们重要的经济来源。匈奴出动了大量的军力,到现在为止,可是一点油水都没有捞到。
“单于,看来不打一仗,我们是破不了南国的长城的。”
冒顿手下的大将多延伯拔说道。
如果匈奴集中大批军力进攻,那么长城被突破也是迟早的事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为了维持后勤线,我们能进攻的就只有那几个地方。帝国的军队早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若是集中军力,他们也会做出相对的反应!到时候一场大战,胜负难料啊!”
对于匈奴而言,小规模的劫掠战才是最为合算的。如果是集中数万乃至十数万兵力的大战,除非战胜之后能够夺取整个河南地,破坏帝国的长城防御体系,不然他们即使是在战场上胜了,也不能算是赢了。
不比作战时候的勇猛,在制定战略的时候,冒顿相当的谨慎。
“单于说的对!”
老萨满站在王座一旁,拄着拐杖,支持道。
“我们要对付的是那个恶鬼,并不是几场大战就可以轻轻松松解决的。此刻南国三面受敌,而那个恶鬼却将大部分的兵力都放在了长城关隘。显然,他是将我们当成了最大的敌人!这样的状况下,如果我们冲到最前面,无疑要面对南国大量的精锐力量。”
“可是如果我们不出击,怎么和我们的勇士交待?我手下的儿郎日日催促着我,问我什么时候进攻南国?再这样等下去,我们的军队哪里还有士气可言!”
多延伯拔感到有些窝囊,匈奴几十万的大军都已经到了人家的家门口了,却是动都不敢动。
老萨满看了一眼多延伯拔,严厉的目光让他不敢直视,整个人都萎了下去。
“我们不是不打,而是在找寻着最好的时机去打!”
“如今贵霜的两位女王已经出兵西域,帝国在西境的军队根本无法调集回援。不但如此,他们为了保住西域,还需要调集相当一部分的力量支援昭武府界。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优势。”
刚从月氏回来的克里昂不仅为匈奴提供了大量的战情,更是带来了不少的西域风貌的情报。
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却被帝国先占据了。
本以为匈奴单于会十分欣喜有着月氏这么强力的盟友的克里昂,最终却从他嘴里得到这么一句话。
“西域那边我们并不能指望,就算月氏能够战胜帝国的军队。对于我们而言,也没有多少的助益。让我真正关心的是帝国的东方,那些诸侯的情况。胡姬回来了没有?”
冒顿话语刚刚落下,帐中就传来了一阵香风。帐门打开,随着一道强烈的光照进,众人有些不适应,等他们睁开眼睛时,胡姬的身影却已然离冒顿很近了。
“妾参见单于。”
“你那边的朋友有什么消息么?”
“项氏一族的族长项少羽已经夺取了陈地,不但如此,他更是公然竖起了反秦大旗。现在,不少的诸侯已经汇聚到了他的身边,加上他原来的兵马,总数近十万。”
“他们有动手的意思么?”
胡姬一笑,微微一拜,“那位东楚侯爷和单于一样,也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他们在等我们动手么?”
“恕妾直言,在那位东楚侯爷的心中,怕是瞧不少单于和单于的兵马。”
明明是十分无礼的话语,由胡姬说来,冒顿却是一点也不恼怒。
袅袅香风,胡姬近前,坐在了冒顿的怀中。抚摸着他壮实的胸肌,胡姬显得十分柔媚。
“他在等什么?”
“妾不知道。不过帝国经过荥阳的大战之后,短时间内还无法彻底平定关东。不过帝国已经正在调兵遣将,筹策物资,为下一场大战准备。”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立刻出兵,打断秦帝的部署?”
“单于,南国的使者盖聂求见,回呈国书。”
帐外一声呼喝,打断了帐中所有人的思绪。冒顿怀中的胡姬更是眯起了眼睛,就像是一只弓着腰紧张到极点的猫一样。
第六十九章 一介小吏 非常之策
“秦使盖聂见过单于!”
拱手一礼,匈奴单于王庭之的盖聂掩去一身侠气,身着秦廷黑色的朝服,看起来与寻常的官员没有什么差别。
冒顿看了一眼盖聂,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
狼女从盖聂的手上拿了国书,转递到了冒顿的手上。临脱手的时候,狼女瞥了一眼冒顿怀中温顺的像是小猫一样的胡姬,对方却没有向往常一样对着她这个经常出现在单于身边的女人露出挑衅的眼神。
狼女站回了冒顿的身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她不着痕迹地看向了胡姬,在她的印象之中,胡姬这个女人,或妖娆,或妩媚,或奸诈,或狡猾可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如临大敌!
胡姬的一双目光一直注视着那个秦国的使者,虽然微不可察,可是她整个身子已经绷紧,就像是随时就会炸毛一样。
怀中的躯体有些不安的扭动了一下,冒顿拿起了国书,正要打开时,随口问道:“贵使在秦国担任何职?”
盖聂拱手,身上没有了扶危济贫的侠者之气,却多了一丝的儒生的文气。
“鄙人一介小吏,实微不足道!”
冒顿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自己派出了帐中最为勇猛的战士给秦廷送去了宣战的国书,对方却派来一个小官送来了回执。
这表明了什么,对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冒顿的心中有些小失落,却不料怀中柔嫩的如猫儿一样的女子却是出了讥讽的声音。
“苍生涂涂,天下缭燎,诸子百家,唯我纵横。如果说身为纵横传人,帝国卫尉,手掌秦宫数万禁军的剑圣盖聂大人都是一个小人物的话,那天底下还有几个能够称得上是大人物呢?”
以往柔顺的女子,现在却是寒意森森,目光犹如刀一般,凌厉至极,仿佛要将盖聂活刮了一样。
盖聂看了一眼胡姬的异色瞳,若有所思。
帐中一时肃然,老萨满向着狼女打了一个眼色。对方不着痕迹的往单于王座的方向移了移,准备随时出手的样子。
在老萨满和其他的一众匈奴高层看来,帝国派了这么一个人前来,很难说没有别的打算。
比如说,行刺!
冒顿却是仿若未觉,反而一脸高兴,关注点和其他的人完全不在同一个水平线。
“哦?那么说,你岂不是帝国最为勇猛的战士么?”
“武之一字,博大精深,天下高手何其多?聂不敢承誉!”
对于盖聂的自谦之词,冒顿似懂非懂,反而问道:“我在国书中所言,邀贵国陛下会猎大河,其意如何?”
“陛下的答复已在国书之中!”
冒顿打开了国书,嬴子弋给他的回答很简单,很粗暴,只有三个大字!
我没空!
“秦帝这是看不起我大匈奴的三十万勇士么?”
胡姬率先难,帐中胡刀出鞘之音响彻,重重杀意,都指向了大帐之中的盖聂。
冒顿低下头,面容晦暗,让人看不清在想什么?
“单于并东胡,掌草原,硎刀磨甲,控弦三十万,欲饮马大河,挥刀关洛。英雄之气,浩然迸,古今豪杰,少有能及。”
冒顿抬起了头,面容平缓,示意盖聂继续说下去。
“我国陛下每闻单于之壮举,莫不扼腕叹息,恨不能与单于一会,高歌饮宴,畅论古今。”
冒顿从小在老萨满的教育之下,学习华夏的典籍,精通秦国的官方的话。听盖聂这么一说,原来帝国的那个君王,居然对自己这么在意,不禁有些小兴奋。
“然聂不值单于久矣!”
“你什么意思?”
冒顿脸色一变,问道。
“单于有百万之众,存亡继绝之能,却欲结贵霜贪豸之辈,六国残犬之力,与我大秦一较高下。此其一也。单于纵马草原,横渡荒漠,来往东西,无人可挡,今遇长城小阻,却是逡巡不决,旬月有余。此其二也。昔大将蒙恬,率众三十万,风动虎啸之间,辟地千里。塞北胡族,不敢南下牧马十数载。今单于若效先辈,则就此退军。不然,则引刀卧马,与我帝国将士一决高下。”
盖聂声如洪钟,势若奔雷,引得一干匈奴将领目呲欲裂,恨不得上去活刮了这个大秦的使者。
“辱我太甚!你就此回去,告诉秦帝,我匈奴大军!”
“单于!”
拐杖轻拄,消弭了帐中炙热的怒气。老萨满轻轻的说道:“秦使的来意单于已经知道,你下去吧!”
盖聂微微一笑,拱手一礼,退了下去。
“单于,老萨满,战吧!这帮秦人,都快要骑到我们头上拉屎了!”
多延伯拔第一个站了出来,怒声说道。同时,也代表了帐中所有匈奴将领的意思。
“单于!这个盖聂一句一言,都在引战。这说明什么?帝国急于与我匈奴决战,好一劳永逸,腾出手收拾帝国东部的叛乱和西域的月氏。我们若是轻进,便中了那个恶鬼的奸计。”
“老萨满的意思是?”
“我们不动,就永远是悬在南国头上的一把利剑。只要一日不与我匈奴决战,那恶鬼就无法抽出长城周围的军力去平定东部的叛乱。这样下去,只要东部的叛军不被消灭,得利的最终会是我们。”
冒顿并不是愣头青,听了老萨满的话,刚刚生起了怒气立马消了三分。
“单于,老萨满,不要认为盖聂是天下第一剑,便认为他是忠直的莽夫。盖聂,他先是纵横传人,然后才是剑术高手。”
胡姬缓缓的从冒顿身上起身,找了一个明显的位置,向着一众匈奴高层解释道:“纵横传人,诡诈狡黠,雄辩之术显于天下。盖聂话中越想要战决,那么便说明帝国就越不想战决!”
“胡姬,帐中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南国的情势,可是你不要忘了,匈奴的利益才是第一位。若是我们立刻南下,与南国大战,最终得利的只会是他们东部的叛军,而不是我们。这是关系着匈奴复兴的关键之战,我们必须寻找最好的机会。”
苍空先练,黄沙枯骨接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盖聂带着三四个随从,骑着马窜行在这苍凉的荒原之中。
“什么人?”
盖聂本身便是天下少有的剑士,这次出行并没有像其他的使者一样,带着数十个随从。盖聂执掌宿卫,身边的随从都是其中精锐,警觉性相当的高。
却见风沙之中,一人持剑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