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这些鬼物都算得上作恶多端，他的法眼自然能看出来。
见苏墨点头，谭有声不由得松了口气。
“只是......”苏墨看着谭有声的模样，轻声叹息道：“何至于此呢？”
“就为了多活一些时日，便甘愿付出如此代价？你身上虽然功德不显，却也没有罪孽，起码来世说不定还能投胎个好人家，如今却......”
魂烟这种逆天的东西，效果如此显著，按理来说应该受到无数修士的追捧，特别是那些寿元将尽的。
可实际情况是，古往今来没几个人去用。
因为它有个致命的缺陷。
魂烟乃是直接作用于魂魄，一旦吸了魂烟，便算是违逆了天地间的自然法则，其魂魄就会被天地所排斥。
那么接下来，他只能不停地吸取魂烟，因为一旦停止魂烟，真正死去，他魂魄在离体的瞬间就会被天地碾碎！
天地，与天道，并不是同一种东西。
天地指的就是这方世界的本身。
因此即便是真正的末法来临，天道消失，天地的力量也会一直存在于这方世界。
每一次吸取魂烟，就相当于是提取厉鬼的力量，直接作用于自己的魂魄，强行将魂魄封锁于体内，与躯壳相融。
但人的灵魂承受力是有极限的。
而且他一个外道修士，灵魂跟普通人几乎没什么太大区别，因此承受力十分孱弱，多则三五年，少则半年，必然濒临极限。
一旦某天他的灵魂抵达了这个极限，便是其魂飞魄散之时。
这也是苏墨无法理解的地方。
就为了多活那么几年，而甘愿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谭有声苦笑一声：“．¨苏真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家族吧？”
苏墨点点头。
谭家只剩下他最后一个人了。
谭有声叹了口气：“所以......谭家的数百年传承，都在我身上，一旦我魂归地府，谭家的传承便断了。”
“所以我不能死......起码，我在找到自己的传人之前，在把谭家的道统传下去之前，我还不能死！”
“哪怕是魂飞魄散，只要道统能传下去，便是值得的！”
很难想象，却又很容易理解。
因为在这个年代，传承两个字，比天还重！
比如紫霄，还有其他仙门那些大真人，他们为何要布局？
为何甘愿冒着得罪天庭，自己身死道消，数千年道行毁于一旦的危险，去与天争命？
说到底，都是为了门派，而门派，便是传承！
否则就以紫霄大真人的实力，他早在数百年前就能走通天仙大道，直接飞升寰宇，占据一个星辰去当星君，永生逍遥了。
因此对于谭有声的选择，苏墨确实说不出什么话来。
最终，他只是看着谭有(赵了赵)声开口道：“恶鬼便罢了，罪有应得，无论什么死法反正都是要魂飞魄散的。”
“但若是让我发现你用良善鬼魂制作魂烟，便是你的死期了。”
“真传放心，我心中有自己的底线。”谭有声认真的说道。
“好自为之。”
苏墨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密室。
“嗯——”
看着苏墨的背影，谭有声突然捂着自己的脑袋，眉头深深皱起，喉咙中发出痛苦的低吼声。
这便是他死亡的原因。
之前他看过一个西洋的医生，据那个医生说，他脑子里面长了个什么东西，好像是叫肿瘤？
反正他也没记清楚。
如今虽然以魂烟强行续命，可是脑子还会偶尔产生剧烈的疼痛沃。
“唉，任家镇已经留了两个多月，人都测试遍了，还是未曾找到适合的传承之人。”
“再过几日，等我将那最后几个看中的孩子测试一遍，若还是没有，便离开这里吧！”.
第430章
离开了道观之后，苏墨便回了自己的白事店，谭有声的事情多少让他有些感慨。
正午的阳光有些炽热，而苏墨却轻轻挥袖，一阵微风卷起了屋顶，将之慢慢放到了庭院的空地上。
整个屋子的内部便暴露在阳光之下，丝丝冷气从角落处被蒸发。
这段时日他不在店中坐镇，又时常有鬼魂遵循冥冥中的指引而来，久而久之这店中便积攒了许多的阴气。
与他倒是没什么影响，可终究是觉着有些不太舒服。
白日无事，夜幕很快降临。
还没等苏墨去任家，任婷婷便主动上门，挽着他的胳膊道：“正是赶巧了，今晚陈枝的演出正好来了咱们任家镇，他只待一晚上便要离开，现在镇子上很多人都赶过去准备送别呢。”
“陈枝？”苏墨略一回想，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个长得娇艳欲滴的男人。
正是当初在戏班之时，被自己姐姐附身的那个，那会儿他自己也十分青涩，一身道术初出茅庐。
若是现在碰见的话，压根就不需要如当初那么麻烦，一道真炁吐出，便可以在保证不伤害到陈枝的前提下，直接斩掉附身在他体内的女鬼。
当然，那女鬼其实也是可怜人。
“对了，就连九叔都赶过去了，还送了好大一个花盘，据说那花朵都是用钞票装 裱的。”
这个年头交易体系比较混乱，既有古代的金银铜钱，也有大洋银元，然后由于西洋人大量进入中原，因此洋钞票也算得上是比较稳定的货币之一。
“九叔？”苏墨挑眉道：“陈枝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当然了。”
任婷婷一边拉着苏墨出门，一边笑着说：“你对听戏没兴趣，所以不关心这方面的事情，小荔枝可是名角儿，在很多省城里都有名的。”
“如今像咱们任家镇这种小地方，其实按照原本的行程安排，他都不会过来，只是陈枝当初在这里被救了一命，因此这次特意专程过来表演，而且不收取任何费用，打赏多少全看乡亲们的心意。”
确实，在这个时代而言，这种唱戏大家，就类似于后世那种大明星，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引起轰动。
见着任婷婷的模样，苏墨摇头笑了笑：“那便去瞧瞧吧。”
任家在这里就是土皇帝，因此想要留出几个上好的位置自然十分容易。
酒馆的二楼，正对着下方的戏台子，靠窗口的位置早已经放置了几张桌子，上头摆放瓜果点心，任发正坐在桌子的一角，看见苏墨与自己女儿后连忙招手。
“爹。”
“任伯父。”
两人分别叫了一声，然后落座。
随着通锣鼓响，一袭女旦打扮的陈枝终于走上高台，悠扬戏腔从他喉咙中传出，比真正的女人声音更加柔美。
周围的人全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时不时的叫好，而苏墨看了一阵子之后却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讲真，陈枝唱的那些戏词他都没怎么听明白，至于剧情......更是迷迷糊糊。
毕竟活了两世，他都从来未曾听过戏曲，对这种东西确实欣赏不来。
眼见着苏墨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任婷婷突然趴在他耳边小声道：“要不，咱们下去转转？”
“你不看戏？”苏墨有些疑惑。
任婷婷出身豪门，从小便经常看这些戏曲，应当是能听懂的。
她却摇头道：“你既然不喜欢看，我一个人看又有什么意思？走吧，下头热闹的很，你说过今晚陪我逛夜市的。”
“好。”苏墨点头一笑。
两人站起身来，轻声告别了任发之后，便走下酒楼。
除了戏台，周围也摆满了各种摊子，吃食赌博，应有尽有。
有了苏墨的陪伴，任婷婷只觉得周围所有事情都充满了乐趣，脸上如花的笑颜便从来未曾停过。
就是闲逛之时，偶然碰见了文才与秋生两人，而且都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你们两人干嘛呢？”
苏墨有些好笑道：“怎么跟做贼一样？”
“师叔？”
看见苏墨，两人一阵紧张，朝着苏墨背后看了一眼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师叔，你别吓我们啊。”
“又惹祸了？”
“这倒不是。”文才苦笑一声：“本来我们两个拿出了好几年的积蓄，准备了个钞票花盘，准备送给小荔枝的，结果被师父给抢走了。”
“对。”秋生在旁边点头：“而且他还让我们两个人折冥纸，折不完就不准过来看戏，整整三大筐的东西，弄一夜也搞不完啊。”
“所以你们便直接不折了，偷偷跑出来看戏。”苏墨笑道：“就不怕我师兄责骂？”
“嘿嘿，这个......”秋生挠了挠头：“这幸亏有师兄白事店里带出来的那些婴儿鬼，我们让它们帮忙折了，承诺回去带鸡蛋给它们吃。”
“那鸡蛋呢？”苏墨看了看，两个人都是两手空空。
“这不是。”文才拿出口袋里的鸡蛋，总共却只有三个。
“三个？”苏墨挑眉道：“我记得那些婴儿鬼，恐怕三十个都不止吧？”
“唉，意思意思就行了，真要每人分一个鸡蛋，我们哪来的钱？”文才抱怨一声。
他们的积蓄都在那个钞票花盘上了。
“师叔，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先走了，要赶在师父回去之前回义庄才行。”秋生告罪一声，带着文才一路小跑着离开。
“你笑什么？”任婷婷这会儿举着个糖葫芦从旁边走来，看着苏墨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不由得有些疑惑。
“有两个人要倒霉了。”
苏墨想起了电影中的场景，文才跟秋生回去之后，恐怕要被那群婴儿鬼给教训的很惨。
但都是活该。
不作死，就不会死。
“呐。”任婷婷却未曾多问，只是将手中的糖葫芦递过来。
看着上面残留的晶莹口水与浅浅的口红印，苏墨微微一笑，低着头咬下一只糖葫芦。
任婷婷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挽着苏墨的胳膊再次进入人群之中。
喧闹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