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张吉的身躯就好似一根皮筋一样，猛然绷紧！
因为，世界，在他眼中变了个模样。
那十几个原本身姿窈窕的女子，此刻全都变成了白森森的骷髅架子，披在身上的薄纱随风飘扬，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而那个抚琴唱歌的女子，在腰部以下也是骷髅，腰部以上，则是碎皮烂肉。
尤其是那张面孔，面皮早已彻底腐烂，两只眼球不知所踪，只剩下黑洞洞的口子。
没有嘴唇，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伴随着她的歌唱一张一合，隐约间还能看见喉咙里面涌动的蛆虫！
再看看周围的人，此刻也全都变了模样。
有的是人的身体，头颅却是一个硕大的猪头。
有的浑身长满了鳞片，眼睛发青，开叉的信子不时扫过嘴角。
还有长着三颗头颅的，青面獠牙的，蛇身人头的，千奇百怪，诡异无比！
分明就是一张活生生的地狱图！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吃的那些食物没有变样子。
张吉这会儿已经顾不上欣赏歌舞了，原本悦耳的曲子此刻听来，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气息。
他感觉到自己上下牙都在微微打颤，缓缓转头看向苏墨。
而苏墨却依然是之前那副模样，不紧不慢的喝酒吃菜，时不时目光扫视一下周围，脸上始终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就似乎是参加一场普普通通的宴会。
但说起来，这对于苏墨来说，确实也算不得有什么惊讶的。
鬼宴嘛，又不是没来过。.
第396章
小时候还未曾正式拜入紫霄大真人门下的时候，颜长老便时常带着苏墨下山游玩。
一路上妖魔鬼怪皆有不少，自然也蹭过鬼宴。
鬼宴，顾名思义，便是妖魔鬼怪组织的宴会，普通凡人若是没有机缘的话，是进不去的。
就跟海市蜃楼一般。
当然，只是如果没有法力在身的话，即便是机缘巧合，进去了也不一定是件好事情。
颜道勤修为高深，自然百无禁忌，就为了逗苏墨的开心，因此时常带着他流连于那些鬼市，鬼宴之中。
可惜之后正式成为茅山真传，紫霄就对他下了禁足令，一直到二十岁那年才终于达到要求，下山去了任家镇。
时隔多年，再一次参加这鬼宴，苏墨居然诞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
苏墨这会儿眸光闪烁，却并没有开启法眼，甚至连眼睛上原本的灵~气都已经撤掉。
毕竟看妙曼美人跳舞唱歌，总要比一群骷髅架子好看太多了。
而且也会影响到心情。
“吃啊，愣着干嘛？”
苏墨看见张吉如同木偶一般，不由得笑道：“这些好酒好菜，可都是山间的东西，虽然不是什么灵物，但沾染了天地清气，普通人吃了可是大-补。”
说着，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口中，感受着那股幽幽清香味道在口齿间弥漫。
看来这个青虚真人为了招待这群妖魔也是下了血本。
这些东西，对于一个无依无靠的妖魔来说，代价决然不菲。
张吉嘴角勉强扯了扯，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来，好几次拿起筷子，却又放下。
尽管知道食物没有问题，可是看到了那些奇形怪状，样貌狰狞的妖魔鬼怪，还是让他此刻丝毫的食欲都没有。
而且一阵阵恶心感觉袭上心头。
“啧啧啧......”
就在这时，一个扁平脑袋，如同盘子一样的妖魔开口道：“这酒美，曲子好听，可是菜肴就差了几分意思。”
“这......这可都是天地间的灵物啊。”老道士连忙道：“青虚观主特意为了招待诸位，才将这些珍藏的宝贝拿出来与诸位共享。”
“灵物是灵物，就是味道清淡了些，不合我等的口味。”
扁平脑袋的妖魔嘿嘿一笑，突然间伸出手，半截胳膊就这么消失在了半空中。
“嗯？”
苏墨面露惊奇之色，法眼开启，凝神看去。
那妖怪的真身也在他面前显露出了身形。
那是一面镜子！
“镜妖？”苏墨轻声呢喃道：“这倒是稀奇。”
不仅仅是动物与植物可以成精，一些物品其实也能成精。
譬如说纸人，或者凝聚了工匠一生心血的工艺品，亦或者陪伴了主人多年，沾染了浓烈人气的某些物品。
机缘巧合之下，都有机会诞生灵智，从而化成精怪。
只不过妖性本恶。
若是没有引导的话，多半都会走上嗜血残暴的道路，最终化为妖魔。
而这个镜妖，便是其中一例。
一般来说，物品成妖，都有几率获得一项天赋，镜妖便是那个幸运儿。
他半只胳膊都已经消失，似乎探进了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一阵摸索，伴随着隐约惨叫声。
苏墨眉毛微微挑动，一口真炁已经在喉咙之中吞吐，宛若弦上之箭。
只是当他感受到那股气息的时候，却又松弛下来，那口真炁也重新落回胸中。
发出惨叫声的，就是之前喝长生水的人其中某一位。
这群人身上怨气滔天，罪孽深重，如今死于妖魔之手，也算他们罪有应得，因此苏墨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打算。
惨叫声只是维持了很短的一瞬间。
镜妖的胳膊已经抽了回来，只是此刻他手上鲜血淋漓，掌心一颗滚烫的心脏还在砰砰跳动！
他面露迷醉之色，在心脏上深深吸了口气，笑道：“到底还是人类的血肉对滋味！”
说完，便埋下头去大口咀嚼。
一时间，整个庭院里所有妖魔都看向镜妖，咽口水的声音络绎不绝。
人类乃是秉承天地气运而生，为天道庇佑的种族，因此人类的血肉对于这些野生的妖魔，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诱惑力。
苏墨虽然未曾阻止，可是看向周围妖魔的目光却冰冷了下来。
被吞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吞人的妖魔却也并不纯良。
等三日之后，他搞清楚那场祭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后，便是跟这群妖魔算账的时候了！
“行了！”
突然间，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地底下传出。
大厅之中，所有妖魔连忙站起身来，似乎对于地下那头妖魔尤为尊敬。
而苏墨眸子中精光一闪，也跟随着周围的妖魔同时起身，但是一缕真炁却已经悄无声息的沿着脚底，直入地下。
这缕真炁里面蕴含着精纯的木之灵气，天生与土相合，因此十分隐秘，即便是潜藏的那头妖魔也无法感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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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苏墨所料不错。
妖魔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声音毫无波动，只是含着几分怒气：“那些我选定的人，全都有用，只此一例！”
镜妖身体一哆嗦，连忙点头。
“嗯。”
那低沉的声音在庭院中回荡：“今日就到这里吧，天就要亮了，诸位回去，三日之后，圆月悬空之时，你们再来！”
说完，声音消失，气息也逐渐消散。
苏墨不动声色，眸子里却闪过精光。
那道真炁已经渗入地底，在妖魔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情况下，附着在了它身上。
所有妖魔再次恢复了之前寂静的模样，排着队伍挨个离开了庭院。
老道士则站在门旁恭敬相送。
张吉牵着张小狗路过的时候，他们眉心的符印微微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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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老道士眼中，这两人已经变成了妖魔的一份子，因此自然笑脸相送。
依旧是那条走廊，之前那些放浪形骸的妖魔此刻全都安安静静的排着队伍，慢慢离开道观。
毕竟如今到底是人族的天下。
若是这么多妖魔汇聚一处，消息泄露出去，恐怕会引得世间无数玄门的注意。
苏墨手捏法印，真炁漫起，薄薄的光雾笼罩了几人的身体，即便是他们中途离开群体，也没有任何妖魔察觉到。
直到回到房间，彻底关上房门，张吉这才开始大口喘息起来。
一摸后背，却发现背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苏真传......”
他苦笑一声，看向苏墨：“这一餐晚宴，恐怕老道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那是你没有福分。”
苏墨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张小狗，笑道：“看看那丫头，今晚一餐，对她以后长身体可是有着不小的帮助。”
小丫头这会儿吃的肚皮溜圆，正躺在床上休息。
“真传。”
看了张小狗一眼，张吉的脸色略有缓和：“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走？”苏墨一挑眉毛：“走什么？”
“当然是去禀报你师门啊！”张吉有些焦急道：“这儿如此多的妖魔聚会，光凭您一个人只怕是应付不来吧？”
“您还是赶紧想办法通知茅山，让他们派遣高人下山吧！”
虽然他听说了苏墨的一些事迹，但是到底没有亲眼所见，而且那些妖魔模样骇人，数量众多，更别提最后地底下的那道声音。
不由得让张吉提心吊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