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的货都比较单一,我一定早些回来。”
“嗯嗯!”颜立夏这才放心下来。
那晚的事,他跟奶奶可以轻易在心里过了那道坎,哪怕是乐天,都不会留下心理阴影。
这就是他们家人,硬骨头。
可颜立夏显然还没内心强大到这种地步。
她没说,不代表心里不害怕。
……
司辰这次的进货,异常顺利。
张富贵有了官方保驾护航,租到火车货柜后,一次性上了五万的货!
就连朱彩屏,都上了两万的货。
司辰哪怕带了四万去进货,却还是留了一万,又砸给了布匹。
两万进的男鞋,一万进的女鞋。
下午三点,司辰就回去了。
由于货太多,司辰的四轮拖拉机装不下,因此,大卡车特地给他送回家。
司辰开着拖拉机,在后面晃晃悠悠跟着。
蓦然——
前方人群骚动起来,纷纷都往街道两边退去。
他前面的大卡车,速度也放慢了下来,最终,竟是找了个岔路口,插了进去。
司辰不明所以,也赶紧找地方把拖拉机插了进去。
隐约,有大喇叭的声音,由远及近:
“罪犯羊大柱,伙同罪犯赵大头,于黑金镇开设黑煤窑,诱拐聋哑人、智力低下的同志……”
司辰眼皮一跳,游街示众!
这是审判结果下来了,这些人被押着游街示众呢。
果然,焊着铁架子的军绿色卡车,缓缓驶了过来。
车头副驾驶上,一位办案同志举着大喇叭,不停播报主犯的犯罪事实、审判结果。
后面的车斗子里,被铁架子框在里面的多人,双手双脚都戴着沉重的黑色镣铐。
脖子上,挂着一个白色的大纸板,写着大字:
流氓罪 投机倒把罪
羊 大 柱
上面一行字相对字体较小,下面一行的名字,巨大!
赵大头的牌子,跟羊大柱是一样的。
周子成的只有“流氓罪”。
到了孙泰,则是三大口袋罪齐全:
流氓罪,投机倒把罪,玩忽职守罪!
另外一位,则是司辰五姑父唐师的上司,罪名是“玩忽职守”。
这个年代的口袋罪,看起来挺抽象的。
因为他们犯的事儿,其实从罪名的字面意思上来理解,总觉得定义不够精准。
原因无他,这年代的刑罚条款并未细分罪行,也就没有具体的罪名定给他们。
就这样,笼统地给判定了这些罪名。
并且!
量刑标准并没有具体的规定,而是视情节严重性来定。
顶格处罚,自然就是挨枪子!
司辰坐在拖拉机上,慢悠悠点燃一根烟,抽着。
囚车缓缓驶过来,路边的人们听着他们的罪行,气得纷纷捡起煤块,砸!
铁架子里的羊大柱,一身囚服,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
眼窝深陷,整个人瘦得都脱了相。
原本呆滞无光的双眼,在瞥见司辰的一瞬,猛然瞪大!
他的手突然捉住跟前的铁架子,疯狂摇晃,怒吼着:
“都怪你!司辰!都怪你!”
“没有你,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那一双死灰复燃的双眼里,全是愤恨与不甘。
司辰慢悠悠抽着烟,冷哼一声,继续围观看热闹。
大喇叭的不停播报,人群的沸腾议论、大声怒骂,将羊大柱的怒吼淹没其中。
偏激,让他从未看清现实与真相,也从未真正面对过母亲、他自己。
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捡起地上的土块与炭块,砸向车上,怒骂:
“一个个都不是人!不拿人命当回事儿,你们该死!”
“人家娃娃夏读三暑、冬熬数九,好容易考上个好大学,你倒好,偷换人家成绩,不要脸!”
“你那心,咋能那么坏!”
“你们家也有儿子与兄弟,咋就不想想,人家那些可怜的劳工,也是别人家的儿子、别人的兄弟呢!”
“丧天良的东西,天打雷劈!”
此刻,羊大柱的兄弟羊二孬,正被围殴。
大柱妈被捕,罪名定下来后,失去自理能力的羊二孬就被送到了福利院。
黑煤窑那一批劳工,个个身有残疾。
因此,暂时没找到家人的,都被安顿在了福利院。
羊二孬跟羊大柱虽然不是一个爹,好歹还是有几分像的。
因此,那些被虐待过的劳工,一看到羊二孬,就被刺激得发了病,对着他拳打脚踢。
第90章 哪有人给兄弟下跪的
赵家垣,村集体。
一中前来送信的人,将一份名单交到赵三手中时,交代道:
“县里重拳打击违法犯罪,那些硕鼠目前均已落网,就连帮凶也都被抓到了。”
“这是赵家垣近些年来被冒名顶替的学生名单,烦请赵村长给全村广播一下。”
“唐局长已经亲自带人去往龙城大学了,沟通对方,为被顶替的学生们申诉。”
“下一站,他们会去往其他院校,挨个沟通。”
“针对这件事,县里领导高度重视!”
“下了死命令,务必确保被顶替的学生们重返学籍,拨乱反正。”
赵三手中捏着信封,并未打开,也不知道里面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他乐呵呵答应着:“没问题,这个事情,我务必配合贵方,一日三餐地播报,确保通知到位。”
“那就好,感谢赵村长!”送信人说着,握紧赵三的手,表达谢意。
赵三客客气气送走那人,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这才拿着信封,坐在了广播跟前。
撕开信封,赵三咳咳两声,这才正式开口:
“全村的老少爷们儿,下面,给大家说一桩大事儿!”
“这个,县一中的老师,刚才来过了,给了一份名单。”
“名单上呢,是咱村被顶替了高考成绩的学生。”
赵三的声音响彻全村,田间地头劳作的人们,纷纷直起身,边听边议论:
“人家娃娃辛苦十年,好容易考上个大学,咋就给人顶替了呢,可真是坏!”
“要我说啊,这种偷别人成绩的,简直猪狗不如!”
“也不知道谁家娃娃倒霉,遇上这种破事儿!”
广播里,赵三逐一公布被顶替的学生名单。
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是赵议。
“元孟县第一中学,八六届考生,赵议……”
念到这里,赵三猛然顿住,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两个字,赵议。
这份名单是手写的,赵三想要确认是不是自己没认清人家的字体,于是,反复看这一行字。
上面有赵议真正的高考成绩,也有顶替者的姓名与真正的成绩。
在看到“孙子健,高考成绩实为347分”时,赵三当即确定——
这个赵议,就是自己的儿子!
他气得险些破口大骂!
抖着手,赵三端起一旁的茶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一大杯,才算勉强压制住心底的怒火。
外面,村民们在听到“赵议”两个字时,顿时都沉默了。
前年,赵议落榜,他们也没少在背后嘲笑人家。
赵议自小就是家里的骄傲,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每一学期都能赚来一个奖状。
赵三家里贴了一大排的奖状,二儿子,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他就指着赵议考上大学光宗耀祖呢,没成想……
赵三狠狠抹了一把脸,下巴上沾着的茶叶,被他抹到了脸颊,也毫无察觉。
稳了稳心神,赵三强压住怒火,抖着嗓音将剩余的内容播报完。
关了广播,他拄着拐杖一跳一跳往出走。
他必须让儿子去找一趟司辰!
哪怕是跪下来求,也要求司辰带赵议去一趟龙城,求人家大姑司雪梅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