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样,很久之后。
苏瞳忽然放开了苏同,甚至抽回手,然后往后一躺仰面倒在床上。
苏同倒是挺不要脸,一见苏瞳往床上躺了就也蹬掉拖鞋,打蛇随棍上地往她身边一躺。
他甚至还死皮赖脸地想抱苏瞳。
“死开。”
苏瞳踹给他一脚,嘴上嫌弃,但身体倒是诚实,也没怎么抵抗,象征式地挣扎了一下就在青年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不动弹了。
“嘿嘿嘿。”
丢人玩意儿傻笑,抱紧苏瞳,埋头在她发间狠吸了一口气,称赞道:
“香!不愧是我老婆!”
“爬!谁是你老婆,神经病,难道长得漂亮的都是你老婆啊……”苏瞳脸颊微红,“还有香不是挺正常的吗,我刚洗过澡洗过头,你闻到的全都是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哦,可能还有被化妆品腌入味儿的香气。”
“那我可不管,反正香就对了,而且谁被我抱着谁就是我老婆。”
“……死宅真恶心。”
“我要是真恶心大小姐你还能看得上我啊?”
“呵,那不好说,我倒是不想看上你,可谁让你是……是另一个我呢?”
苏瞳说到这儿突然叹了口气。
她攥住丢人玩意儿的睡衣衣襟,沉默片刻,说:
“重生连带着变成小女孩儿……你说一个人好好地活着,碰上这种事的概率有多大?”
“……”
丢人玩意儿也沉默片刻,然后摇头:
“我不知道。”
“不知道?”苏瞳表情茫然地点了点头,“也是,你不知道才对,我也不知道。”
“重生之后偶尔我会好奇,会想为什么以前我看的那些小说里重生之后的主角不会害怕——既然重生这种事都有可能发生,那再回到重生前世界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吧?”
“会惶恐,会害怕,会难过。”
苏瞳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也跟着颤抖:
“我有时候会怀疑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是我前世临死之前的跑马灯,是缸中之脑构建的虚拟空间,可能我某天闭上眼再醒过来你就消失了,不存在了,然后我继续孤零零地活着……”
苏同默默地听着,一直等到听完才拍了拍苏瞳的背,轻声问:
“所以,原来大小姐你说你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么?”
“嗯。”
“你在害怕?”
“嗯。”
“你担心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
“……嗯。”
丢人玩意儿的表情突然无奈起来。
他挠挠头,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甚至自言自语道:
“那麻烦了啊,这究竟得怎么才能跟你证明我是个真人,不是个纸片人啊?”
缸中之脑这理论本身高度逻辑自洽,不讲武德,甭管怎么说都能给圆回来。
苏同明白这点,所以他不准备跟自家大小姐讲道理——他觉得苏瞳思想应该已经出问题了,所以他就要做一个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非常过激的事情。
他先使劲抱住了苏瞳,然后问她:
“感觉到了没,我的体温和力量。”
接着他又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口,问:
“这下呢,被亲一口的感觉?”
最后他轻轻抓住苏瞳的右手,让她看她自己无名指上套着的那枚戒指。
“紫霞仙子给至尊宝脚底下烫了痣,相当于是盖了个章,现在你戴着我送给你的戒指,就证明你被我套牢了这辈子就跑不了了。”
丢人玩意儿轻轻摩挲着那枚戒指,又好像想起什么,忍不住笑着说:
“人果然都是会变的,大小姐,我还记得当年咱们还没高中毕业的时候你问我愿不愿意跟你去看万水千山,那时候你就好像潇洒快意的女侠,像金庸老爷子笔下的黄蓉,古灵精怪又豪气万千,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可那样的你居然也会有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今天……就好像那时候还是个憨批的我现在反倒成了这样,难道说这就是终将成为你?”
他低着头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东西,也不管苏瞳到底愿不愿意有没有在听。
总之,最后苏同低下头,像当年的苏瞳一样露出自信飞扬的笑容。
“那,这下换我问你了,大小姐,你愿意么……就算一切都是一场梦,就算我是你这场梦里出现的纸片人,你也愿意嫁给我,嫁给另一个自己为妻,从此永不分离,白头偕老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咱们,就去定做婚纱吧。”
他伸手,帮少女把散落的鬓发轻轻拨到耳后。
砰砰砰。
苏瞳睁大眼睛盯着苏同。
她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未完待续]
——
第4章 一如昨日
一般来说新人挑选或者定做婚纱时总会纠结很久的。
主要是新娘挑剔,再加上有时候新郎还会没事干给点乱七八糟的意见,所以就会变得很麻烦——毕竟甭管怎么来说结婚都是人一辈子最头等的大事嘛。
可常理放在苏瞳小两口身上基本都是不成立的。
中间设计师还给小两口详细普及了一下婚纱的各样讲究,甚至包括袖子的版型长短,用了相当长时间。
毕竟小两口对事务所而言也算是大客户了,一分价钱一分货,他们自然要提供最好最细致的服务。
但很可惜,小两口好像从一开始就确定好目标了,设计师刚大概介绍完定做婚纱的概况他们就不约而同选定了同样的款式。
A型婚纱廓形,一字领,中腰,比较短的法庭型裙拖。
至于苏同要穿的西装……小两口不约而同地认为随便量身定做一身就行,实在不行整套中山装来穿一穿也无所谓,反正他们都不怎么在意。
重要的是婚纱,也只是婚纱。
这态度属实是给设计师整不会了,但顾客就是上帝,虽然眼前这两位上帝态度略显散漫但再怎么说也得供着——所以设计师当场拍胸脯保证一个月内绝对给他们送上门。
小两口却好像并不是很在意得多久才能做好,事实上从订完婚纱到事务所给他们俩打电话通知婚纱做好了这段时间里,他们俩好像都忘掉了这回事。
直到盛着婚纱和另外一套西装的两只盒子放到了他们家里桌上。
“……”
小两口往客厅沙发两边一坐,中间搁着那两只盒子。
“走?”
苏瞳斜睨自家丢人玩意儿。
“啊?”丢人玩意儿忍不住张大嘴,有点惊讶,“什么走不走的,大小姐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什么你还不清楚啊,你肚里有什么小九九我会?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
丢人玩意儿沉默了会儿,接着忍不住笑起来。
“嘿……是啊,我有什么事能瞒得住大小姐你……那,咱们走吧?”
“嗯。”
就像是谜语人跟二号谜语人对线,或者说更像是古龙笔下的故事——一个人问你为什么要来你不该来的,一个人说可我还是来了。
一番让人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对话过后,苏瞳抱着装了婚纱的盒子转身回了房间。
少女脱下身上的水手服百褶裙和短袜,又褪下内衣换上隐形胸贴,然后慢慢地穿上了那件设计得颇为精致的婚纱。
纯白,柔软,细腻轻盈的全真丝面料,看上去好像是圣经中所描绘的小天使翅膀上最纤细的绒毛,而蕾丝层层叠叠簇拥堆积如雪花,在裙摆裙拖上极华丽地流泻下来。
苏瞳扎起头发,戴上头纱,让那层朦胧纤薄的布料遮住侧脸,只勉强透出恬静的轮廓线。
还有丝绸质地的手套,白色的吊带长筒袜,点缀着一圈亮闪闪水晶的小皇冠发饰。
就像即将要上战场的大头兵一样,人生第一次接触婚姻这仪式的少女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穿戴整齐,准备妥当,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最后,她穿上那双白色的高跟鞋,有点别扭地走到全身镜前,透过镜子打量如今的自己。
美好的,洁白的,在今日分外灿烂的阳光下无声地闪着光。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去了梳妆台前,笨拙地坐下开始化妆。
如果按照正常婚礼流程,这一步应当是由伴娘来负责的,但很可惜如今她身边没有伴娘,所以一切就都只能她自己来完成。
重生之初她还不算是正儿八经的女孩子,对化妆这些事都是两眼一抹黑,那时候每天早上都是冬莉和妮娅帮她化的妆。
可不知不觉的,她如今的化妆技术甚至已经能说得上很精湛了,再不需要别人来帮忙……说起来冬莉和妮娅今儿跑去哪儿了?好像一整个上午都没见着她们俩了。
大小姐迷惑地歪了歪头,又叹口气。
无所谓了。
总会看见的。
她这么想着,起身到了房间门口,略微犹豫片刻后还是打开了房门。
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笃笃笃,苏瞳提着裙摆慢慢下楼,穿过今日格外安静的楼道,到了客厅。
客厅已有人在等她。
仿佛千年过去树都老了,故人白发相逢。
阳光灿烂而盛大,有微风吹着树叶哗啦啦的响,还有清脆的鸟鸣声,恍惚间让人觉得一切如黄粱一梦——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总之,一切不真实地像是回到了那个夏天。
前年,她和他相遇的那个夏天。
只可惜终究有些不同了。
苏瞳看向苏同。
青年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身材颀长,夭矫挺拔,负手站在客厅门口向外看,颇有几分无敌之姿。
直到他被苏瞳拽住了耳朵。
“疼疼疼,”丢人玩意儿讨饶,“大小姐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