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侍候着自家小白菜，施肥除虫打药，无数天夜以继日等待，最后终于漂漂亮亮长好了，成熟了。
然后就被不知哪儿来的猪拱了。
这谁顶得住啊？
父亲们看待女婿的心态就是菜农看待那头猪的心态，而这样情形下自然不会想着对猪客气什么。
最大概率还是一边冷笑一边盘算把这头猪烤到几成熟。
更别说是老苏这种极端分子。
别家老父亲可能还会照顾照顾自家小白菜的心情，就算杀猪也要瞒着女儿……而老苏就不一样了，年轻时就混迹于期货市场争强斗勇的他可以在一小时之内完成绑票灌水泥沉江全套工序，一气呵成，可谓是岳父中的豪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对头。
岳婿间的关系更胜于此——那是彻彻底底的死对头，两个人见面总有一个人要躺下。
即使没见面，老苏的对女婿探测用雷达也警钟长鸣。
苏瞳倒是没在意那么多，耷拉着眉毛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又问道：
“除了这个之外你找我还有事吗，没事我就继续睡觉去啦。”
“这……”
老苏有些为难，硬着头皮想了想，又问：
“你跟那两个男同学是什么关系啊？”
“一个是同学关系，另外一个是我跟班。”
“……跟班？！”
“对啊，”苏瞳一脸淡定，“在学校里跟我混的，当然是我的小跟班。”
“……”
老苏沉默。
一方面是因为自家女儿态度实在坦诚，让他毫无产生怀疑的空间，一方面是那跟班的身份实在奇怪……
怎么能是跟班？
可苏瞳也没办法。
她原来想说苏同那丢人玩意儿是她在学校里的迫害对象，可想想这年头大概还不流行这个梗也就作罢，改口换了个更通俗易懂的词。
大概有些歧义。
所以老苏皱起眉来，责问道：
“我送你去学校是让你学习不是让你混着玩！作为学生的第一要务是学习！懂么，你这弄出个小跟班是怎么回事？！”
“可是就是学习方面的小跟班呢。”
“学习方面的？”
老苏狐疑。
“对啊，”苏瞳慢吞吞回答，“而且说起来您关心的其实也不是他那个小跟班的问题吧……您是怕我早恋？”
“……”
老苏没回答。
隐藏的心思被自家女儿一口道破终究是有些尴尬，可本着作为父亲的威严，他还是强撑着教训道：
“什么早不早恋！这都是……”
“这都是为了我好。”
苏瞳懒洋洋接上了后半句话。
都是为了孩子好。
这句话恐怕早就刻在国内绝大多数孩子DNA里——倒不是年轻人喜欢把各种东西都往自己DNA里刻，而是因为家长们总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当然这句话本身是没错的，只是部分家长行使这句话的过程中出了毛病。
比如老苏。
被自家女儿抢了话之后他就只能恼羞成怒：
“对！都是为了你好，原来你也明白我是为了你好——那就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好好学习不好么！”
“挺好。”
苏瞳点了点头。
她能够理解老苏的想法。
可换老苏没办法理解她的想法了。
他给自家女儿突如其来的认同噎着，反应了半天才终于回过味来，挑眉狐疑问：
“……挺好？”
“对啊，”苏瞳点头，“学习当然好，我可喜欢学习了，不能学习我要死了！”
“……”
老苏懵了。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自家女儿的神态，却更加懵逼地发现……发现她好像并不是在说谎？
苏瞳向来抗拒学习他是相当清楚的，父女俩也因为这个原因争执过无数次，每次都不欢而散，上次苏瞳离家出走也是因为这老生常谈的问题。
只是这次是怎么回事？
转性了？
老苏几乎要伸手摸摸女儿额头看是不是发烧了。
结果手伸到一半就被苏瞳嫌弃地撇开：
“不用，我没发烧，只是真的觉得学习挺好的，增长知识本身就是一种让人愉悦的感觉……那种逐渐被填满的充实感可是很舒服的。”
女孩说着，眯起眼睛，又一脸随意道：
“至于早恋问题您就别担心了，我也没考虑过这种事情，同龄的那些小屁孩我是看不上，要让我喜欢上他们还不如让我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她说的是实话。
十六岁的身体四十多岁的灵魂，如此奇妙的搭配让她既拥有了阅尽千帆的人生阅历经验又拥有了青春肉体，如此一来自然有巨大的代沟。
不管是从眼界审美观念还是思维方式她都跟同龄的小屁孩差了太多，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那股子鹤立鸡群的感觉。
在校园中孤身一人独来独往，虽然谁都能说得上话，可是她身边又何从长久驻足过人？
不过没关系。
她一个人惯了。
四十多年啊。
尤其是踏入社会工作之后，身边唯一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曹斌也成家结婚生子，有了美满的生活……
她不敢打扰，
其实孤独两个字拆开看吧，有小孩，有水果，有走兽，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子口，熙熙攘攘，人味十足。稚儿擎瓜柳蓬下，细犬逐蝶深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孩童水果猫狗飞蝇当然热闹，可都与你无关，这就叫孤独。
这是林语堂先生的文字。
用来形容她，倒也挺好。
只是孤独。
大家都是孤独的人，一个人光溜溜来到世上一个人光溜溜地走，什么都没带来什么也带不去，所谓灵魂伴侣不过是奢求。
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天下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孤独便好。
她很容易满足，所以就不会去奢求。
因为一个人也挺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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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51-待宵（月票加更）
事实上老苏同志很快就不再向自家女儿问东问西。
阅历和淡定自若的态度不是轻易能够装出来的，而是需要充足的人生阅历和人生经验才能填充起来——尤其是像老苏这种老狐狸。
他本身就是演戏的高手，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别人是不是在演戏。
而苏瞳是认真的。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老苏不再打扰，苏瞳倒也睡不着觉了，索性摘了眼罩去洗了个澡，提前吩咐好小女仆去准备饭菜，出来换好衣服正好能赶上午餐。
跟老苏一起吃的。
两个人边吃边聊西郊那块地的情况，老苏负责给出各种信息，苏瞳用超越时代的思维和视野为他提建议，父女连心其利断金，整场浩浩荡荡的收购筹划很快搭建出了大致框架，剩下的就只有一些需要确认的细节。
那些细节交给公司的下属就行，暂且不急。
敲定好了计划，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只是老苏略微有些头皮发麻，看了看自家女儿面前桌上的一片空盘子，尬笑：
“乖女儿最近胃口不错嘛……”
苏瞳几乎忍不住笑。
何止是还行。
一顿午饭三大碗饭两碟子菜，又喝了碗西湖牛肉羹，这样的胃口就算是放在青壮年男性里也算是出类拔萃了，就更不要说放在她这个小女生身上。
反差巨大好么。
可她还是强忍着点了点头，正色道：
“对啊对啊，最近我胃口特别好，经常饿，所以吃饭的时候也就多吃了一点点……嗯，就亿点点。”
“……”
老苏看了看空盘子又看了看苏瞳，欲言又止，实在是不知道该吐槽什么，最后只能强颜欢笑：
“哈哈……胃口棒好啊……多吃点多吃点，你还在……大概还在发育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