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不快，却没人敢催促，全都耐着性子静静跟在后面。
杨建业收到消息时，几个人已经进入一车间。
他们身上的衣服和清一色的蓝色工装比起来，实在太扎眼，不少工人时不时好奇地打量。
刘若兰眉头微皱，纪律差了一些。
不过这些工人没经过训练，也正常。
杨建业风风火火地赶来，尽管刚才听说为首的是一个女领导，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可当看到真人的时候，依旧感到不真实。
李怀德也在同一时间赶到，诧异地张了张嘴，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刘若兰对姗姗来迟的杨建业和李怀德微微点头，继续往前走。
“刘部，眼前的这台机器叫开胚机，前两年刚从北边进口过来的，是二辊万能机座，由两个水平辊和两个立辊……”
杨建业见刘若兰站在高大的开胚机前，便想着主动介绍。
刘若兰抬手打断了杨建业：“不必介绍了，这台机器是我主张进口的，各项数据我清楚得很。”
热浪扑面而来，杨建业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几个学者明显也不是第一次进这种工厂，走走停停，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让杨建业一颗心七上八下。
从一车间出来，刘若兰手指着对面的厂房：“这边是几车间？”
“二车间。”杨建业说多余的话，生怕又像刚才一样。
“那这边呢？”刘若兰手指拐了一个弯。
“那边是八车间！”
“就去八车间吧！”刘若兰声音平淡地道。
杨建业带着一行人踏进八车间，顿时愣了一下，八车间太安静了。
机器关着，工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交谈。
杨建业的心一下子悬起来。
都这个点了，还没开工吗？
李怀德跟在最后面，见此景，嘴角不由得勾起来。
果然，吴劲松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个车间怎么回事？”
杨建业张了张嘴，脑海里迅速分析可能的情况，然后，刘若兰还没等他说话，又迈开步伐。
传送带旁。
维修师傅还在忙碌。
若是把卡扣重新扣好，花不了多久。
可掰直敲平的扣子，需要重新淬火，才能保持不错的硬度。
而旁边又是软的皮带，所以要分外小心，避免灼烧到皮带。
“老刘，锤子再递给我一下！”
维修的师傅伸着手，等了好半天，都没等到刘长安给他递锤子，不由得抬起头。
才发现，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很多人。
维修师傅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回过神，赶紧站起身，结结巴巴地道：“领……领导们好！”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只知道连杨厂长和李厂长都只能站在他们后面，地位肯定比厂长高。
刘若兰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传送带侧面的滚轴上。
其上贴了一张方形硬卡片，约莫十公分的长宽。
卡片上有字，离得有点远，不太看得清。
“师傅，上面写的什么？”刘若兰温和地笑着问道。
领导们对待普通人向来是很亲和的，只有下属才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排山倒海的凌厉气质。
“那……那个是许主任让我们填的维修记录卡，每次维修，都要写清楚维修时间、位置、次数和处理方法。”
第147章 密谈，对许大茂身份的怀疑
维修师傅很懂事地把贴在滚轴上的卡片取下来，双手小心翼翼递上。
刘若兰伸手接下。
她的手比寻常女人大一圈，年轻时经常干粗活的女人，手指会更粗，皮肤也更加粗糙。
扫了眼，果然如维修师傅所言，卡片上记录着各项维修信息，十分细致。
维修师父见刘若兰似乎对这东西很感兴趣，壮着胆子夸奖道：“我们许主任，不止手上技术了得，点子也多。除了维修卡，他还搞了个那什么……那什么……”
“安全日检！”有人在后面提醒道。
“安全日检？”刘若兰手拈着卡片问。
维修师傅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也跟这个检修卡差不多，不过是把生产线上可能出现的问题，全都列出来，由专人负责，每天开工前检查一遍，做好登记。”
“你说巧不巧，第一天就检查出了问题，一般这个位置很少有人会注意，幸亏发现及时，不然损失就大咯。”
“很好，做得不错！”刘若兰点头说道，把卡片还给了维修师傅。
许大茂的资料，来之前她已经看过无数遍。
刘若兰作为这方面的主管，见识不浅。
这些做法，明显有大洋彼岸米国的风格。
意识形态上的对立，使得国内对这些带有资本味道的管理方法敬而远之。
但并不意味着它没有可取之处。
奇怪的是，许大茂的资料显示，他几乎没和外人接触的机会，更没有留学的履历。
这些东西，他是从哪儿学来的呢？
看来，那个猜测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杨厂长，待会儿叫这个主任过来，我想见他一面。”
杨建业心头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便想通了一些事情，点头应是。
李怀德余光四处瞟，他空欢喜了一场，心道吴劲松真是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白混了这么多年。
活该一辈子窝在副主任的位置上。
随着闸刀放下，八车间变得吵闹起来。
许大茂听闻有上级来检查，赶过来时，人已经走了。
“许主任，刚才周师傅可是在一群领导面前把你好好夸了一番，你可别忘了人家。”有人故意笑嘻嘻地大声说道。
维修师傅笑了笑，正气凛然道：“我那都是实话实说，哪里夸了？”
顿时一顿唏嘘声，心道姓周的真不要脸。
维修师傅嘿嘿笑笑，他也是个人精，知道在这些大领导面前自卖自夸，只会让人觉得你太自大。
好话必须往自己领导头上搬，领导得了好处，能忘了你吗？
从车间回来，钱少少点了根烟，坐在许大茂对面。
“许主任，这下解释得通了，我说为什么吴劲松会做这种不痛不痒的事，原来是早就收到消息有人要来检查。”
这中间，只怕还有李怀德的身影。
许大茂有些无奈，杨建业这是安插了个敌人的内奸过来啊！
坐了一会儿，钱少少又问道：“许主任，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能怎么处理，这事交给杨厂长头疼去吧！”
他要是直接下手对付吴劲松，多少有点僭越了。
毕竟是杨建业安排过来帮忙的人。
……
临近中午，许大茂终于等到刘秘书的通知，让他去行政楼一趟。
楼梯口的镜子前，许大茂整理了一下衣冠。
心里略微有些紧张，来时刘秘书简单介绍了一下刘若兰的身份，是前世他只能在电视里看看的那种人物。
许大茂刚到二楼，顿时，走廊上一道道目光看了过来。
刘秘书带着许大茂过去介绍道：“各位领导，这位就是我们第八车间主任许大茂！”
刘若兰的秘书打量了许大茂一会儿，笑着上前握手：“许大茂同志，你好！”
“你好！”许大茂伸出手。
接着，许大茂便被带进了房间。
空旷的办公室里，刘若兰戴上了眼镜，坐在软和的皮沙发上，头顶上是一幅大鹏展翅的画像。
手边放了一盏热气腾腾的茶，天气很热，坐着的老人没有兴趣品尝。
门咔哒一声关上。
门外传来微弱的走动声，其他人似乎都离开了。
许大茂扭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
刘若兰看出了许大茂的怀疑和疑惑：“不用奇怪，这次来轧钢厂的主要目的，就是来找你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
许大茂一瞬间便明白了，问：“因为那份资料？”
刘若兰笑了起来，嘴角上扬，从窗口吹进来的风，拂动两边花白的头发。
“你是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通。”老人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突兀地问：“我该叫你许大茂？还是……应该叫别的什么名字？”
语气十分柔和，好像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一股凉意从尾椎骨冒起，直冲天灵盖。
许大茂头皮发麻，心灵震撼。
老人接着又道：“看来还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你……不是许大茂！”
自从许大茂那份资料交上去后，关于许大茂的生平和背景，早就查了一遍又一遍。
从各种事迹来看，许大茂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精于算计、做事不择手段的人。
从半年前开始，便像变了个人一样。
说不上正直，偶尔也会做一些阴暗的事，但却变成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