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亚马特吗...”沉吟刹那，他却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大声道：“奄奄一息的野狗，还能有狂吠的力气吗？”
在他身后葱茏的树林中、有声音响起：“咳咳咳...至少骂你是不成问题的。”
斜照落下的日光洒落片片澄澈，恩奇都从林中走出、赤足踩着柔软砂砾，在长袍飘摇间走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到了近前、将怀中刚刚开口的罗维放了下来。
身体虚弱的罗维虽然在力量上并未变弱，但体魄的逊色让他不得不依靠恩奇都才能进行刹那间的长途奔袭。
“病犬就该躺在自己的狗窝里，否则你那爬行的丑态只会慢得惹人发笑...”
“差不多得了。”罗维翻了个白眼：“小心我再揍你。”
吉尔伽美什脸色微微抽了抽。
这句话简直就跟对西游记的玉皇大帝说你被猴子揍了一样有奇效。
“而且你以为谁都能跟你一样能飞的啊！”罗维振振有词。
吉尔伽美什将猩红的眸子扫过他们两人在放下之后仍然紧握的手，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弧度。
“哼哈哈哈...羡慕吗？如果你拜求本王的话，以本王的宽宏大量，倒也未必不能将本王的座驾与你分享！”
“大可不必。”罗维回绝了：“我怕出门被当成金闪闪打死——”
等等，这么一想...之前直接把星辰之舟抢过来，不是更好？
罗维陷入了深思。
另一边却也同时响起了清脆的声音：“啊...终于赶上你们了！”
“你们这些家伙也不等等本女神——”
伊什塔尔凛从空中落下，包裹赤红外套的身体缓缓地将足尖点地，她撩动了一下黑色的长发。
作为女神的她原本是呆在自己的神庙里的，但在听到了声音、同样忍不住到来。
“本王还以为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女神已经逃跑了呢！”吉尔伽美什不屑。
“怎么可能？本女神可还有一笔账没跟这家伙算呢！”伊什塔尔凛没有看吉尔伽美什，而是看了几眼罗维、收回了目光。
“本女神只是为了这家伙答应给我的财宝、才不是担忧他的安危，不要误会了！”
女神一如既往的‘骄傲’。
不过罗维却在同时注意到了伊什塔尔凛脚边的东西。
牟！
低沉细小的嗡鸣中，小小的白象颤抖了一下、躲在了伊什塔尔凛的身后，瑟瑟发抖。
虽然看起来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但罗维知道，这小家伙就是先前被伊什塔尔凛收服的天之公牛。
祂本就是女神伊什塔尔所有。
现在伊什塔尔不在了，由伊什塔尔凛收服、也是理所当然。
罗维这段时间已经见过其好几次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家伙越来越怕自己了。
也就是在这交流之间，那大海对面、绯红晕染之处，又有了新的动静。
先是几声清响，然后便是那缥缈回荡的叫声、突兀间变得更加地强烈。
来了——
任谁都知晓这变化带来的暗示。
提亚马特来了。
在那漆黑空洞对面的虚数之海深处，在那被绯红晕染的壮阔海面...
“那就是原初母神提亚马特吗？”吉尔伽美什微微瞪大了眼睛。
但他发现...自己看不清。
哪怕是最高规格的千里眼，也难以看清那出现的庞大身影。
就像是他先前曾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清罗维的踪迹一般，年轻力壮的吉尔伽美什在力量的展现上是完美的。
但根据罗维所知，相比起晚年的他，此时的吉尔伽美什还缺少了足够的岁月沉淀，缺少了足够成熟稳定的精神性。
而千里眼，便是这种精神性的体现，在观察与智慧这一道路上、吉尔伽美什是不如年老的自己的。
看不清是可能的。
没有千里眼的恩奇都与伊什塔尔凛也看不清。
他们只能看见一道庞大的影子。
但罗维却看清了。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揭露了‘天之匙’真身的缘故，作为伊亚神开天辟地权能的体现，他持有的力量，在质上、并不比原初之神提亚马特低。
所以他成了现场唯一能看清提亚马特样貌之人。
唯一能直视原初母神之人——
自下往上的视线延伸，罗维目光扫过交并着的、覆盖深蓝色龙鳞的纤细小腿。
就外表来看，提亚马特并不恐怖、也不神圣。
她有着如水般的长发、披散间如滔天瀑布，巨大的龙角在两侧延伸回旋，如同硕大的冠冕般映衬着精致的面容。
她的双肩覆盖鳞甲、她的胸前戴着温婉母性的特征，她的腹部平坦收束、铭刻着作为原初大海的纹路，交并的双腿蜿蜒出一片深邃、荡漾般的扩开圆润的曲线，一条同样覆盖深蓝色鳞片的细长龙尾巴从中延伸而出、轻轻甩动着。
女神悬于海平面之上，睁着粉色的双眸，似含星光。
大海潮声依旧。
清脆的叫声曼妙如歌。
罗维看清了提亚马特的存在。
他看着她在海中低吟浅唱。
看着她在同时...看向了自己。
露出了莫名的表情。
像是在说...
“终于，找到你了。”
第六十三章提亚马特的微笑
与原初母神的对视只有一瞬，短暂到罗维几乎以为是错觉。
但他清楚，那绝对不是错觉。
提亚马特——
在关注着自己。
因为自己‘杀’了众神吗？因为自己身上带着的、众神的诅咒吗？
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些。
不过不管提亚马特是为了什么而来的，都无法改变其踏足现实带来的巨大影响。
原初之神所具备的力量、是足以在真实层面上扭转现实、将其化作适合自己生存的环境的行星级规模！
换而言之...提亚马特所立足之地，既是星辰形成的早期、万物还没有完全显现，更不适合生命存在的世界。
也就是这一瞬间，庞大的海水在提亚马特的推动下、迅速地化作了滚动的熔岩。
黑泥涌动、混沌喷发。
提亚马特所立之处的那一角天空，随着其走过、尽数被染成了黑与红的色泽。
恐怖的压迫感逼迫而来。
这一下子，哪怕是以吉尔伽美什的性格，也在刹那间严肃了起来。
其他人更不必多说。
于是，吉尔伽美什也只能...
“狂妄的野犬，是否还能再次伸出你的爪牙？”
吉尔伽美什看向了罗维，他其实知道自己这句话是白问的，既然到了这里，罗维当然不可能回避。
他作为王，也绝不能辜负臣子的这份‘忠义’——所谓王，正是应该将臣子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没问题...咳咳咳。”罗维咳嗽了几阵。
“那么——咬她！”乌鲁克年轻的王将双手环抱，冷然下令。
关门，放罗维！
罗维比了个中指给自己名义上的‘王’。
都这个关头了还这么犟嘴...不过话糙理不糙，在现时现刻的现场，能击溃提亚马特的、大概也只有罗维具备这个可能性。
只要他拿出‘天之匙’的力量。
将之化作乖离剑。
像先前那样、由众人联手支援罗维，将那股开天辟地的力量彻底发挥出来、再现泯灭众神的光辉，哪怕不足将提亚马特击溃，也绝对足够将之打回虚数空间！
当然，这仅是吉尔伽美什想的——这位年轻的乌鲁克王还明确指出，大部分的压力，必须由他来承担。
“别忘了，本王才是这天上天下唯一的王！”
双手环抱、披着金色甲胄的金发青年面容严肃：“区区野犬，一而再而三的僭越、本王不治你的罪已经是宽宏大量。”
“这次——绝不可再任你在本王所掌管的这个世界里胡来！”
“哼哈哈哈...这次，就随便你吧！”罗维笑了：“不过，前提是你能拿起来。”
“而现在，恐怕没什么让你准备的时间了。”
“原初的母神、提亚马特，如果让她踏足地面，那么大地会变成熔岩、天空会陷入混乱，乌鲁克的人——除了你我之外，其余的全都会死！”迎着带着浓郁混沌气味的海风，在长袍翻滚间、罗维抬起的手，指向了远方。
他说出了关键的点。
现在的他并不急于求死、所以倒是无所谓谁当主力，但这也是谁都绝对不能回避的问题。
他们的目的是狙击提亚马特。
不令其踏足地面。
若是没有这个前提...若是让提亚马特踏上地面，那么大地会在瞬间化作滚动的熔岩世界。
除在场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会死。
将乌鲁克视为自己所有的吉尔伽美什，怎么允许其他人夺走自己臣民的生命？
“哪来那么多问题！？”伊什塔尔凛在旁边插嘴：“我用这个，不就好了？”
她举起了成了完全成了一幕迷你版模样的天之公牛，不顾它看见罗维的时候那瑟瑟发抖的模样。
“本女神看得出来，提亚马特母神现在还没有完全解开力量，所以才没有收束自己的力量——所以用这个、足够拦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