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持着对长辈的礼貌,雪之下雪乃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嗓音轻快地道:
“我并不打算责怪天空寺君的选择,因为换作是我,也不想让某位成年人在自己面前哭得那么难看,甚至把她逼得出国疗伤……精神如此脆弱,就算对方想对我的男友下手,我也不认为有挑衅她的必要呢。”
雪之下阳乃眉头一动,缓缓沉下了脸色,露出笑里藏刀般的危险笑容。
“天真的小雪乃,你认为看到我哭出来的场景,就等于抓住了我的把柄吗?”
雪乃不以为意地道:“毕竟没有录像,算不上什么把柄。”
“嗯哼,就像你小时候尿床的事情一样,只能嘴上说说的事情算不了什么嘛。”阳乃理解似地点点头,笑眯眯地看向天空寺悠,“对了,你还记得吧?以前我跟你说的那些,雪乃的小.秘.密~”
“你!”漂亮的眼睛猛然睁大,雪乃转过渐渐涨红的脸蛋,着急又羞赧地瞪向天空寺悠,握着他手掌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捏紧,一字一句地逼问道:
“她,跟你,说了什么!?”
天空寺悠无辜地眨了眨眼,转头责怪地看了阳乃一眼。
阳乃吐了吐舌,还没说话,天空寺悠的头就被雪乃扭了回去。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那双藏青色的明亮眸子,此刻却没有了半点光芒,正如不久前的阳乃一般,深邃冰寒而见不着底。
“视情况,我会用比较过激的方式消除你的记忆。”
“比、比如呢?”天空寺悠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像是没想到他还敢继续追问下去,雪之下雪乃不禁愣了一下。
就在这短暂的愣神瞬间,天空寺悠果断把话题转了个方向:“比起这些小事,你难道就不好奇吗?我跟阳乃的过去,还有记忆消失、失去感情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点,雪之下雪乃顿时眼神一凛,神情回归正常,若有所思地微皱起眉。
“奇怪的地方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因为『神明大人』的关系,有些事情我说不出来,只能靠阳乃你从头讲起了。”少了过去那份别扭,天空寺悠和雪之下阳乃说话的语气,也在不知不觉间自然了起来。
“我会尽可能做出补充,你们有想问的也都可以问我,不能说的我就用『这是禁止事项』来代替回答。”
阳乃双手抱胸,挑眉讶异道:“我能说你不能说?神明大人这么双标的吗?”
“谁知道呢?”天空寺悠耸了耸肩,“它就是一个混蛋,从见到你的那天就开始针对我。”
“同意,竟敢玩弄我的记忆,不给它狠狠来几下难解我心头之恨!”
自知就算嘴上说说,也没有办法去对付那个可以改变世界的存在,雪之下阳乃随口骂了两句后,便转而问道:“要说是没问题,正好我也想让小雪乃知道一下,她姐姐可没有什么幻想症,不会只见两三次面就像个痴女一样,对某人这么执着呢……”
雪之下雪乃轻轻撇嘴,用力捏了一下天空寺悠的手,像在赌气。
“……不过小悠悠,这种事,你确定不让团子酱一起过来听吗?”
天空寺悠边悄悄挠着雪乃柔软细腻的小掌心,边惊讶地看向阳乃:“结衣?为什么你会突然提起她……”
阳乃神秘地笑了笑,像是完全掌握了情报般的从容,意有所指地道:“你以为我背后做了那么多事,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在说什么,你应该明白才对。”
天空寺悠眼角微抽,有些无语:“……这位姐姐,天都黑了,咱们别再打哑谜了好吗?”
“谁让你先装傻的?”
雪之下阳乃无奈地双手一摊,旋即狡黠一笑,直接道破了他的秘密。
“由比滨结衣,就是你这一次的『目标』吧?”
“所以你才让她成为你的女朋友,并且重复我们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
话音落下,三人之间的空气再次凝固。
果不其然,她从那两人的脸上看到了颇受震撼的表情,似乎思绪混乱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一个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早就发现了真相,另一个……是惊讶于脚踏两条船的秘密吧?
‘唉。’
雪之下阳乃在心底叹了口气,完全没有之前想像中的那种揭露真相的愉悦。
占据了情报优势,确实让自己有种胜者般的骄傲与快意——但雪乃终究是她的妹妹,那个又傻又单纯,容易被三言两语糊弄过去的傻妹妹。
如今看着妹妹露出那种仿佛被渣男欺骗一般的表情,哪怕不后悔说出真相,自己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些心疼的。
没办法,谁让小悠悠明明有了团子酱这个目标,却还要跟小雪乃勾搭上呢?
她只是提前让小雪乃见识到现实的残酷,错全都在他、还有那位神明的身上啊!
“……姐姐,在你好像看穿了一切、并为此长吁短叹的时候打扰你,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出乎意料雪之下阳乃意料的。
一番表情变化后,雪之下雪乃忽然认输似地对她低头,语气平静而惋惜,肩膀正轻微颤抖着,雪白的侧脸隐约能看见绷紧的线条。
感觉像是憋笑,又像是为了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而保持着平静——等等,这两者好像没差多少?
雪之下阳乃缓缓收起了表情,心中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边正经地说着,雪乃边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的姐姐。
嘴角抽筋似地微微一动,最后还是忍不住。
“噗,自我意识过剩……”
笑出来的瞬间,她赶紧把头埋在天空寺悠的肩膀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深呼吸了几次后,才重新露出平静下来的漂亮脸蛋。
不顾阳乃黑成一片的表情,雪乃继续若无其事地道:“天空寺君这次的『目标』,是我,不是由比滨同学。”
“在我们两个成为这样的关系之前,由比滨同学就已经和他交往了……虽然我知道的事情她也知道,但在这个超乎常识的『任务』中,她大概只能算作一位局外人。”
雪之下雪乃叹了口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语气里的调侃与愉快,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明显。
“抱歉,让你误会了啊。”
雪之下阳乃:“……”
【今日的胜负——
雪之下雪乃的胜利。】
……
“……认真说起正事吧,时间也不早了。”
沉默了许久,阳乃闭起眼揉了揉太阳穴,没有生气、也没有尴尬,只是拿出了成熟大人的态度,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将话题拉回正轨。
“先把你们之间事情告诉我,再把我和小悠悠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失忆的经过告诉你们。”
“全部汇整完之后,有问题一一向小悠悠发问……就这样,谁有意见?”
天空寺悠和雪乃对视一眼,默契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天空寺悠又补充道:“先换个地方吧,这里站着不好说话……记得附近有家咖啡厅,顺便把结衣也叫过去,一起共享情报。”
有了雪之下阳乃,这个不会被系统捏爆心脏,又恢复了过去的记忆、能把自己不能说的事情都说出来的存在,他总算可以出卖系统、脱离谜语人的身份了。
诚然,把话全部说开之后,自己要解释的东西会跟山一样多,也可能会因为过去的那些经历而被白眼,甚至被讨厌、产生距离感,副作用数不胜数。
但总比【将重要的人全部瞒在鼓里,为了什么破任务而独自扛下沉重的负担,只会苦笑着说些帅气的话,然后到了结局才可能告诉她们真相】这种发展要好。
那是英雄才会做的事情。
在自己的人生中,天空寺悠永远都不是英雄,所以他选择让雪乃、结衣知道『任务』的事情,选择了将自己的懦弱托付给他人。
因为他早已明白,比起隐瞒,她们更想和自己一同面对;信任彼此的话,就该互相合作,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然后商量着该怎么解决。
告诉他这件事情的,就是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
若非心态有所成长,他也没办法那么轻松地和雪之下阳乃谈论过去的事情了吧?
想到这,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笑,从兜中拿出手机。
“我打电话给她,希望她就在附近……”
随手点了两个键,通话拨出,忙音在耳畔响起。
没过多久,从楼梯的另一侧,传来了一道轻快而熟悉的铃声。
然后是两个人刻意压低的焦急交谈声。
“糟、糟糕,我忘了关静音啊!小小小小凉怎怎怎怎么办!”
“结衣,你……唉,跟踪偷听的时候手机关机不是基本常识吗?藏了那么久才想起这回事,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谁会知道跟踪偷听的常识啊!不说这个了,要把电话挂了吗?还是接起来跟他说我们在别的地方……”
“老天,为什么我会认为这种笨蛋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啧,你声音那么大,早就被他们听到了,赶紧过去自首吧。”
带着满脸心虚的由比滨结衣,夏川真凉从楼梯另一侧走了过来,泰然自若地朝他们挥了挥手,并笑意盈盈地开口道:
“几位晚安,我们两个是从『抱歉,阳乃……现在有更多的人比你重要,所以,恕我没办法跟你重拾旧情』这句话开始偷听的,此前的五分钟左右都在对面的咖啡厅二楼露台上,用望远镜默读你们的唇语,现在则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决定主动走出来向各位认罪。 ”
“侵犯了你们的隐私,真是不好意思。”
条理清晰,流畅平静地说着的同时,她还弯身鞠躬,只有态度非常的端正。
好了,鞠躬道歉完后,你们就不能怪我啦——直起身时,她脸上的笑容像在说着这一句话,完全没有身边团子头少女那样的羞愧和尴尬,令人莫名来气。
“小凉,你那哪叫自首,分明就是犯罪经过概述嘛……对不起,我不该一起偷听的。”
小小声地吐槽后,由比滨结衣也老实地低头道了歉。
悄然抬起的视线,却在不断打量着雪之下姐妹和天空寺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在意,谁让我们偏偏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话。”收起手机,天空寺悠轻松地道,“如果不是专心在眼前的事情上,我也不至于让你们偷听这么久,还没察觉到你们的气息……这次是你们赢了,没什么好责怪的地方。”
“那就好……”松口气似地这么说着,由比滨结衣忽然迈开脚步,小心翼翼地朝他走来。
接着试探性地伸出手,牵住了他空着的那只手掌,像是害怕糖果会被夺走的小女孩一样,越握越紧。
她没说话,天空寺悠也没说话,只是反过来牢牢扣住,用和牵着雪之下雪乃一样的姿势。
然后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就这样理所当然地牵着两名美少女,三人成行地朝咖啡厅的方向走去。
“走了,我记得那间咖啡厅好像是可以开独立包厢的类型……”
“我们就在那里,开始第一届的『女友会议』吧。”
谁也不知道,他这句话中包含了多少的释然与回忆。
沉默随着脚印,在身后不断延续——
除了另外两人的碎碎私语外。
雪之下阳乃:“啧啧,他还真敢做啊。想想就替雪乃觉得害臊,真可怜。”
夏川真凉:“是啊,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游乐园,现在脚踏两条船的家伙都这么嚣张的吗?不愧是他,行事完全没顾虑旁人的目光呢。”
左手,雪之下雪乃静静开口。
“……我说,亲爱的天空寺君。”
天空寺悠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深吸一口气藏起羞赧,她语气冰冷地道:“再不把手放开,从今以后,你连我的一根手指都别想碰了!”
“这么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