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眸子，看向远处依旧淡然如谪仙的身影，第一次……眼中浮现了凝重和忌惮之色。
他此次动手，联合了青衣楼，派出了手底下三十六天罡。
针对朱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想出了应对的法子。
他觉得自己是对的，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甚至一度认为自己的决策放到日后说书人的口中，必然会成为教导世人的典故。
但很明显，他还是失算了！.
第64章
朱无视自认已经足够重视朱昊。
但事实是他仍旧低估了。
事实证明，一个能创造奇迹和不可能的人，做到再离奇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朱昊以二十不到的年纪达到道玄境大宗师的实力。
那么再强几分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不都是令人不敢相信的事情吗？
朱无视想明白了这一点，却已经很晚了。
他不再有时间去认真布局，脚下已然是生死对决的战场。
他很清楚，朱昊不会放自己活着离开。
一如若他占了上风，他也不会放朱昊走。
此刻他浑身金光璀璨，当是这一生最耀眼的时候。
可他的内心却并没有外表这么刚强。
甚至于他蹒跚站起，在冷冽的风雨中显得有些悲凉。
来到此地之前，那满满的野心和信念，此刻荡然无存。
脚下的山体停止了晃动，却依旧有了难以复原的变化。
例如他身后不远处，之前来时的道路已经消失不见，成了深不见底的山崖。
他站在崖边，看向朱昊，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风更疾了。
朱昊漫步而来。
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美轮美奂。
有些许落在朱昊五黑的头发上，肩膀上， 沾了水珠。
给人的观感却没有半点狼狈。
衣衫猎猎作响，他的身形却如一柄未出鞘的神剑一样，笔直地扎在大地深处。
半点也不曾动摇。
反倒像极了画卷中走出的谪仙。
“刚才那一掌，你用了几分力？”朱无视声音平静下来，似闲话家常。
“五分！”朱昊坦然。
“我没有感受到真气！”朱无视道。
“我没用真气！”朱昊道。
气氛再度沉默，朱无视抿了抿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许在判断，朱昊的话是真是假。
少顷，他转过了身。
背对朱昊，看向远处的山水。
嘴角忽然挂起了笑意——这种放松的，没有任何顾忌的笑，他不知多少年没拥有过了。
以至于有些僵硬，却很自在。
他身上的金色光芒渐渐消失，恢复了正常的肌肤。
脸色病态的白，嘴角溢出鲜血。
眸中的光芒却异常明亮，原来传说中的回光返照是真的。
“你的金刚不坏神功，其实不弱！”
朱昊如是(cgdg)道。
他自然是在说实话。
得到了天角传承，学会了不灭经和天角宝术的他，在力量上早已超出了这个世界对于肉身的理解。
能接下他五成力道的一掌，遍寻江湖也找不出几个人来。
若朱无视知道朱昊的想法，他也许会欣慰。
但现在，他却自嘲地摇头：“事已至此，何必再嘲讽我？”
许是摇头的幅度有点大，他胸口处的疼痛顿时让他眉头一皱。
微微掀开衣领，胸膛上那只手印显得何等明显？
他在千钧一发之时动用了金刚不坏神功。
这门号称攻防一体，天下无双的神功！
它和吸功大法一样，是当年天池怪侠留下的传承。
两门功法相辅相成，同时大成便可问鼎武林至尊之宝座。
世人皆以为，铁胆神侯朱无视只会吸功大法。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年来他早就暗中将金刚不坏神功练成。
这本是他最后的底牌。
而且他自信，这是足以让他在任何情况下反败为胜的底牌。
可没想到的是……
却没能承受住朱昊的信手一掌。
那一掌直接将他的胸膛打的凹陷了下去，伤及五脏六腑。
而且朱昊显得那般轻松写意，若再加几分力道，只怕会将他的身体内脏直接打爆。
可即便是如今这样，他也没多久好活了。
朱昊闻言眉头微蹙，却也没有解释。
“我其实特别好奇，你是怎么修炼的？”朱无视忽然转过身来，看向朱昊。
“就这样修炼咯！”朱昊摊了摊手。
朱无视一滞，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说话的风格真是欠打，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朱昊走到他身边，道：“古三通？”
听到这个名字，朱无视眸光低垂，过往的种种浮现，化作一口怅然叹息。
朱昊忽然问道：“你后悔吗？”
朱无视目光没了焦距，道：“我从不轻言后悔！”
朱昊道：“不说，不代表没有。”
朱无视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良久，询问道：“有酒吗？”
朱昊抬手自腰间划过，取出一坛佳酿。
朱无视看了一眼他的腰带，眼中下意识闪过精芒，却又很快黯淡下去。
都到这时候了，再问那些又有什么用？
只是接过酒，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一坛酒很快就见底，他喘着粗气擦干了嘴角，笑道：“舒坦！”
随即感叹道：“多少年没这么快意过了！”
朱昊闻言轻笑不语。
朱无视看着他，有些奇怪道：“我如此想杀你，为什么你的眼里没有半点怨气和杀意？”
朱昊看着远处的湖泊河流，浅笑道：“因为没意义。”
自然是没意义的。
怨气和杀意，只会让人自己心里不舒服。
对杀人半点帮助都没有。
谁说没有杀意，便杀不了人？
朱无视怔然，随即大笑出声，以至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却不管这些，咳嗽止住了继续笑。
笑到眼中泪水横流，分不清是笑还是哭。
良久之后，他终于停了下来，口中呢喃道：“我空活一世，可看得却还没你通透！”
朱昊却道：“活得越久，未必便看得通透。”
执念这种东西，往往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便进入你的人生之中。
但它往往不会是唯一的选择。
曾几何时，每个人都有最讨厌的人和事。
却在那年今日，义无反顾地走上了那条自己最讨厌的路。
当你选择执着，不论再怎么挣扎，除了越陷越深之外，没有任何帮助。
佛门常说回头是岸，可当你浑身上下缠满荆棘，纵使只是回眸，也会遍体鳞伤。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
朱无视惨白的脸庞上浮现些许红晕。
眼中有些迷离，想是看到当年在阳光下，那令他魂牵梦萦一生的身影。
那惊鸿一瞥的回眸，他追逐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