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鸡蛋现在并不是指定节假日才能买到，平时凭借副食品证，按照人头算，都能买到一点点。
江成去后勤部找李科长闲聊了一会，问了一些厂里普通职工发的一些年货是什么，然后很满意的出办公楼，溜达去看厂里的公告栏了。
厂里很多信息都是通过公告栏和广播告知大家的，在公告栏处有厂里最近的各种信息。比如谁获得触发了，谁表现优秀，生产任务提前完成。
八号厂里提前发放上月的工资，十号下午会召开年底总结大会。也就是说十号上午大家还要工作，但更多的是打扫卫生，整理很多杂乱的东西，下午开完会就放年假了。
就在江成考虑怎么悠闲度过这几天的时候，一位身穿蓝色中山款式的厂内办事员朝他小步跑来。
在办公楼里工作的人，有些领导是直接穿中山装，但也有穿这款式的干部服。穿中山装的，基本就是高层领导，总共就那么几个。
大多数人还是穿中山装款式的衣服，而穿蓝色的中山装款式的，基本上就是厂里底层的办事员，而且还是浅蓝。
而基层干部，像李科长那样的，穿的款式跟普通办事员一样。但衣服是深蓝色的，色泽要深一点，面料也要厚实一点。
江成也有中山装款式的工作服，灰色的，比蓝色的显得更庄重。厂里的后勤主任和周厂长还有黄厂长都穿这色调的衣服。
现在江成也能通过大家穿的衣服，来大致区分厂里人员职位高低了。
江成对厂里大部分人还都不认识和熟悉，但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办事员，小卡拉米~。
“江工，周厂长那边有事找你。”办事员十分尊敬的说道。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江成盯着眼前的办事员看了一眼，然后语气很平淡的回复道。
对于周厂长找他有什么事他还不怎么好奇，他好奇的是这办事员怎么知道自己在公告栏这边的。
江成是从李科长那边出来，突然想来公告栏这边转转的，这都能被人找到。要是他去厕所，总不会还有人在厕所找到他吧。
不过江成也没问人家是怎么找到他的，直接回办公楼去周厂长办公室了。
其实江成在公告栏这边，还真让人好找。人家是先去他的办公室找人没找到，要不是知道江成今天是来单位里的，人家还要去人事科询问。
问了很多人，是有人刚好看见江成朝公告栏那边去了，办事员才找到他的。
江成来带厂长办公室，看见周厂长正站在窗户口开着窗户抽烟，这场景让江成感觉有点不对，爱抽烟的人就不怕烟熏，哪会开窗抽烟呀。
虽然周厂长办公室门是开着的，江成还是礼貌性的敲了一下门，等周厂长知道他来了的时候，他才走进办公室。
“来一根。”周厂长走到江成身边，掏出香烟对着江成说道。
红双喜的烟，这年头红双喜不便宜，甲级烟，三毛钱一包，魔都那边生产的。
“周厂长，找我有什么事嘛。”江成接过一支香烟询问道。
“是有点事，张工要调走了，他手上的一些事情可能要你去交接一下。”周厂长有点沉闷的说道。
一个工程师调走，对于机械配件厂来说是重大损失。没有工程师的配件加工厂，面对一些没接触过的零件要生产，可能就拿不下订单。
拿下订单可能还要请人技术指导，就跟前几天九江那边的工厂邀请张工过去那样，人家就是请张工过去解决问题的。
有工程师在，经常会有些军工方面的零件会让一些厂试试能不能生产出来。这没有工程师，可能人家能吃肉，自己连汤都喝不到。
“张工要调走了？他早上还拿着图纸下车间了呢。”江成有点不敢相信的说道，这也太突然了。
“张工现在在组织部那边，就这几天回离开我们机械配件厂，等会他从组织部出来，有些工作就会跟你交接。”周厂长说道。
这是上面突然下达的任务，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过周厂长倒是知道张工调去哪里了，就是昌城的飞机制造厂。
飞机制造厂算是重点工业制造厂，高层级别的人都有专门的家属院，有些工作要进行保密的。
虽然飞机制造厂目前的技术都是靠苏联支援，仿造生产出来的飞机都是人家淘汰的，按理说没什么好保密的，但那就是一个保密单位。
现在没有好的技术要保密，不代表以后没有。关键是国内目前的技术达到什么水平，追赶到什么程度了，对于某些人来说，也属于要打探的消息之一。
周厂长没有说张工会被调去飞机制造厂，张工等会肯定会跟江成说得。现在找江成过来，是希望江成把张工在年后的一些工作也能支撑起来。
“江工，之前以为有张工在，在上一年昌城这边的一所工业技校跟我们达成了人才培养的协议。每年会安排两名中专毕业生来我们厂担任技术助手，本来是安排在张工身边的，现在他要调走了~。”周厂长说道。
所谓的技术助手，其实就是工程师助理，不过现在还没工程师助理这个岗位一说。
工程师要负责设计，技术指导，设备调试等核心工作。像图纸绘制，数据记录，材料整理什么的基础工作，的确需要一个助理来协助。
现在从中专刚毕业的学生，是担任不了‘工程师助理’这个岗位的。那些中级工程师，身边的助手可能都是工程师或者大学生的水平。
机械配件厂这边只能算是给一些绘图专业的中专生提供一个学习培养的地方，如果在这些当技术助手的人，张工觉得有想培养下去的。那就可以成为机械配件厂这边的技术员了，一直在这边工作。
“行，不就是带学生嘛，我到时候来带就是了。”江成回应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反问道：“学生都是男的吧。”
“那肯定，你现在还单身呢，肯定要有所避讳，有女的我也不能要呀。”周厂长笑着说道。
要想学的快，后面什么来着。
江成觉得跟周厂长根本聊不下去，什么叫他单身要有所避讳，周厂长根本不懂教女学生的乐趣。
“是男的就好。”
江成违心的说道。
第44章 新的天地
在周厂长办公室，江成跟周厂长聊了许久。
这除了带学生的事情，工程师其实经常会参与到一些外厂的项目和工程当中。
很多项目的研发，工程师独立研发的其实很少。
就说这次江成搞的钻床升级项目，那是因为他为了稳定性舍弃了一些功能。可真要加上那些功能，有些东西的参数就不在原有的图纸上了。
那还得去做调研，比如最低要多大功率的电机才能带的动。普通工厂的电力设备行不行。
特别是搞大型设备的时候，还要力学和材料学专家来协助。
这就好比一个很小的玩具汽车，用塑料都可以做出来。但放大一百倍，一千倍呢。还要能正常使用，塑料能代替所有部件嘛，一压可能就废了。
有时候要符合你的设计，在一些部位是用铁还是钢，又或者是什么型号的钢材，这一点江成就不懂。
江成就要去求助其他专家，而其他专家也一样，有人发明了点什么，因为机械动力不够，又不想设计出来的东西太笨重，就会求助机械动力方面的专家。
别看张工只是一个九级工程师，如果搞传统的机械齿轮类的一些东西，他也帮助过不少企业解决了问题的。
张工如果走后，江成要是不参加这些活动，其实会影响厂里的一些订单的。
有些订单几个厂都能加工，而谁的厂里有一个可能能帮到订单方的工程师，这订单可能就拿下了。
江成没有想到当一个工程师还要兼职拉业务的，虽然可以拒绝参加到别人的项目中。但其实这是一种交流，以后江成要研发什么项目，也要有求别人的时候。
除非江成能全能，但那怎么可能，很有可能一个密封性的材料问题就让整个项目卡的时候都是很正常的。
这也是周厂长为什么找江成来谈话的原因，而不是张工来交代江成。
张工要交接出来的最多是关于机械配件厂内部的一些手头上的工作，有些还没开始的事情他有什么好交接了。
江成回到办公室看了一会报纸，内心琢磨了一下，也算明白了这个时代一个工程师具体要做一些什么了。
十一点多的时候，张工回到了办公室。
“知道我要调走了？”张工看见自己一进来，江成看他的神色就不对，所以笑着询问道。
“刚才周厂长喊我过去了一趟，怎么这样突然，高升啦，要去更好的单位了？”江成拿出香烟递了一根询问道。
“更好的单位倒是真的，不过我这工程师的级别上不去，哪来的高升。就是以后就没有这样自在喽。”张工接过香烟，直接在火盆里燃烧的木炭上点燃着说道。
“调去什么单位呀，还能让你不自在。”江成好奇的问道。
“就我们市里的飞机制造厂，那里的工程师可不少。但以后也清闲了，不需要到处折腾。”张工笑着说道。
去飞机制造厂，张工在设计上面可能也就是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
工程师做辅助性的工作也很正常，因为在飞机制造厂那边可是有不少高级别的工程师，他们可没时间和精力去带学生，协助他们工作的本事就是工程师级别的都很正常。
用后世专业点的词语来说，就是高级工程师助理，是协助高级工程师处理一下复杂技术问题的。
而普通工程师助理，就是一些只能处理基础技术问题的人。在绘图方面可能还有点用，其他能力还不如一个机修工强。
“这离过年都没几天了，是飞机制造厂那边要搞大动作了嘛，怎么调离的这样急。”江成感觉有些奇怪的说道。
对于江成说的这个问题，张工笑了笑没回答。他刚从组织部那边过来，如果只是工作单位调动，要找他谈话的也是到了新单位那边的组织部。
组织部，平时大家可不想去跟那些人谈话，有些东西不能说呀。
“其他单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几天我倒是可以轻松下来了，有些事情说不定我完成不了的你能替我完成。”张工说道。
“你手头上要处理的事情不会很多吧。”江成有点怂态的询问道，他可不想跟牛马一样忙碌。
“厂里的事情其实不多，但我手上的事情不少，就看你愿不愿意接手。”张工打趣的说道。
作为一个工程师，如果张工不主动弄点事做。其实在机械配件厂没什么事情的，就跟厂里的机修工一样，平时维护好设备，然后大多数时间就是在休息室跟人聊天。
江成听到张工这样一说，也起了好奇心，想看看他手上能有些什么事要弄。
时间是不早了，今天中午食堂有好菜，事情可以下午再谈。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在车间和办公楼这边的下班铃声还没响起的时候，就提前了十分钟左右去食堂了。
食堂有红烧肉和炒鸡蛋，不管吃不吃的下，江成和张工都各打了一份，还点了其他的素菜。
今天基本上只要是厂里的职工，都会去食堂打饭菜。有家里条件不好子女多还有老人的，平时下班可能都要回去吃的，今天也会在食堂打菜。
荤菜限量的，一人一份，大家买了可以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江成也一样，他吃不了可以拿去给他妹妹那边吃。何况也就中午有，晚上可没有荤菜。
吃过午饭后，江成又和张工在办公室喝了一会茶。在车间快要开工的时候，张工起身从文件柜拿出了几本封面是厚牛皮纸的笔记本。
“这是我在厂里工作几年对厂里设备的一些记录和一些改进方式的设想，我去了飞机制造厂也就用不上了，给你的话，或许能帮到你。”张工把笔记本放在江成的办公桌上。
“好的，我会认真研究研究的。”江成一脸正经的说道，对于面前的笔记本，他内心其实有点不屑的。
厂里的设备他都看了，落后的很，给他一些设备运行的数据和改进方式，这改进方式还是停留在设想方面。江成不觉得对自己有什么帮助，主要是他认为张工对于一些机械动力的运用根本就没有一个系统性的认知。
张工如何成为工程师的，江成在这些天也了解了个大概。
在民国时期，也就是解放前很多年，张工的父亲是一家机械厂的修理工。张工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他父亲学习机械修理的。
后来带着修理技术进入了军工厂，那时候的军工厂也没什么高级的设备去制造枪支火炮。特别是到解放后，很多军工厂因为生产的产品太落后被淘汰。
解放后，张工因为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对很多机械都算是精通。加上国内的工业基础几乎是零，所以张工算是从技术员提升为工程师的。
这就跟医生和赤脚郎中一样，都是治病救人，但赤脚郎中就属于野路子出身，哪怕本来再好，也会被一些人看不上。
见江成收下笔记本后，张工就带着他去车间了。张工要调走的事情，厂里不会大张旗鼓的说。但厂里的几个机修工，张工要去交代一下，以后设备出了故障，找不出问题，可能就要找江成来处理了。
这也就意味着江成以后得了解这些设备的结构和如何操作，想不了解的话，就自己全部升级一遍。
机械配件厂本来就不是专门搞研发的工厂，一些工程师本来的职责就是了解和吃透苏联那边的设备。
机修工修理不好或者不会操作的设备，就是要工程师来解决的。哪怕工程师一辈子设计不了也升级不了任何设备，只要能吃透一些进口设备就算是合格的了。
像张工说的那样，厂里内部要交接的工作并不多，主要是有些经常生产的零件会出现一些问题，老是偏位要进行调整之类的。
另外就是有些加工产品无法一次到位，以及一些类似的很多问题。
一个下午就交接完成了，不过厂内的工作虽然交接完成，张工还不会离开。他档案还在机械配件厂呢，就算没有工作交接，他这两天还要来厂里办理调离手续。
下班的时候，江成带了一本笔记本回去。
马上要过年了，江成还以为自己能轻松几天。现在张工要走了，他就算不升级厂里的设备，也要在家里看看那些设备图纸了。
别张工走后，厂里的设备真出了故障，机修工找不出原因。要是江成也解决不了，还要去邀请其他单位的工程师来帮忙，那江成就要丢脸了。
又不想去研发单位，又不想去限制性强的单位。跑到加工生产厂来当工程师，总不能单纯的去搞研发升级的事情。
江成带着十多斤厂里发的年货回家，回到大院里的时候，院子里的邻居热情的招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