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佐涅给前线暂时接管部队的马希尔上校下达了死命令:“之前他已经枪决了我们一位副秘书长了,如果再让他当众处决我们一位少将,阿尔伊拉格的国民该怎么看我们?!复兴党的尊严又何在?!
就算要枪毙卡西姆,那也必须由我们自己执行!用我们自己的子弹!”
然而马希尔上校的声音却带着苦笑:“您恐怕已经说晚了,别说是我,现在没人能拦得住那位阿米尔司令.”
“你说什么?难道他想成为被其他阿拉伯国家说是独断专行的暴君吗?他就不怕被千万人戳脊梁骨吗?!”
马希尔上校随后将陆凛刚做的事情汇报了过来:“昨天阿米尔亲自召集了所有盟军的高层军官,并当众承认了双志的后方存在重大的腐败问题.”
几十名涉嫌倒卖前线物资、以次充好的双志军官全都都被当中枪决,其中甚至包含一名准将。
全死了。
科佐涅听完像是被抽走了身上的力气,身上都松垮了下来。
他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连自己人都敢下这么狠的手,更何况是一个违抗军令、葬送友军主力、同样罪证确凿的将领呢?
他不禁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卡西姆这次,彻底保不住了.”
————
行刑地点选在一处偏僻而空旷的山谷。
卡西姆被除去了所有军衔标志,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显得狼狈不堪,但他神色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洒脱。
其余的阿拉伯高官们,都在一旁对这场处刑冷眼旁观。
临刑前,卡西姆突然对陆凛提出了一个请求:“司令阁下,这一枪能由您亲自来开么?”
陆凛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卡西姆笑了笑:“我好歹也是一个少将,再者说,由您亲自处刑还能在所有盟军面前彻底立威,而我也算为联盟尽了最后一点用处了。”
陆凛沉默地看了他几秒钟,走上前,拔出手里的枪。
卡西姆见状,欣然闭上了眼睛。
而这时,他的耳边却响起陆凛毫不留情的声音,直接戳破了他最后的伪装:“你不过就是一个自私、鲁莽,并且愚蠢的无可救药的混蛋而已。”
卡西姆的笑容僵在脸上。
陆凛举着枪继续道:“你为了给自己谋求虚幻的荣耀,不惜搭上整个师将士的生命,差点葬送盟军的胜利。现在,又想用我的枪来为你自己博取一个壮烈的名声,让你的死听起来像是一种牺牲和成全?”
他的声音里充满鄙夷:“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你的死,只会是因为你的愚蠢和无能,仅此而已。”
卡西姆瞪大了眼睛,最后的伪装被撕得粉碎,他惊恐而愤怒地大声道:“你怎么能…”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断了他的话。子弹精准地在他的额头中央留下了一个烧焦的小洞。
卡西姆少将脸上的惊恐和错愕凝固了,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尘土之中。
再也没有了动静。
第170章 落日
“咔嚓。”
阿拉伯邀请来的联合国记者,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幕。
镜头拉远,将一旁面无表情抬枪的陆凛,以及周围神色各异的盟军军官们也囊括了进去。
邀请联合国记者,是双志摆出的一种姿态,他们并非打着复仇旗号的侵略者,而是收复失地的正义之师。
伊布拉欣看着正在检查胶卷的记者,对一旁的泰米叶道:“可惜来的不是中将那位老熟人,否则报道的笔触或许会更深刻些。”
他指的是阿玛尼·普雷斯——从努科希尔保卫战到联合国演讲,再到授勋仪式,对方几乎从未错过阿米尔每一个历史性时刻。
加纳姆那次除外。
不过普雷斯记者现在的确抽不开身,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合众国的“水门事件”上,这起轰动世界的丑闻,还有无数真相等待挖掘。
泰米叶道:“没关系的,反正我们这条进军之路最不缺的就是题材,不论是日后拿下戈兰高地,还是兵临大马士革,他什么时候来都不迟。”
他看着正在为卡西姆收敛遗体的阿尔伊拉格军官:“就是不知道等到消息传出去后,阿拉伯世界和那些西方媒体会如何评价中将阁下了,究竟是一名严于军纪的将军,还是一名独断专行的独裁者。”
“哪种评价,无非就是我们最后打没打赢。”伊布拉欣抱着膀子,看着陆凛的背影回答道:“赢了就是铁血统帅,输了就是独夫民贼。
仅此而已。”
————
地中海的气候变幻莫测。持续数日的阴雨过后,加利利平原终于迎来炽烈的阳光。
在好天气的加持下,双志军队的进攻节奏明显加快,装甲部队以连排为单位,在广袤的平原上展开了多路突击与精妙的战术穿插。
他们不再与敌军坚固据点过多纠缠,而是利用各部之间的配合,以及火炮所赋予的远程精确打击能力,高效拔除前进路线上的敌军坦克和火力点。
从加利利的高空俯瞰,双志的装甲纵队犹如尖刀般切入锡安防御阵线。
很多锡安的防御节点还没来得及调整,就发现侧翼暴露在了敌军的火力之下,整片大地上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像是丑陋的疮疤。
而在那些锡安的士兵眼中,与他们正面遭遇的双志部队仿佛能看破每一处锡安防守薄弱的区域,那不是单纯的装甲集群强攻,而是一种带着冷静而高效的毁灭性。
带着一种决绝的气势,势必要撕裂一切试图阻挡他们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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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尔坦坐在驶往前线的物资运输车中,仍在适应自己的新职责。
在穆罕穆德亲王亲手送了一批负责后勤的军官到前线并让自己弟弟处决了以后,后勤物资的押运成了重中之重。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身份足够、且能同时赢得前线与国防部信任的人来负责这个职务。
而身为阿米尔的亲哥哥,苏尔坦当仁不让地成为了最佳的人选。
他迅速被调至军部,军衔也直接被提拔到了中校。
按道理来说,苏尔坦这也算是得到了晋升,但他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一想到前线将士奋勇作战,后方却有人搞这些小动作,而弟弟不仅需要指挥整个集团军,还要时刻提防自己人,他不由得深深忧虑。
自己这个哥哥,究竟能为他分担多少压力呢?
这时,无线电里传来法塔赫少校的声音:“中校阁下,我这里有一份物资调度计划,需要您过目”
老实说,苏尔坦对管理物资方面是一窍不通,让他坐上这个位置,多半还是跟他的身份有关。
而这个法塔赫就是老亲王派给他的心腹,是可以信赖的自己人。
苏尔坦耐心听完法塔赫少校的汇报,随后语气诚恳道:“少校,你我都清楚,我在这里更多是起协调和代表的作用。专业的事情,应当交给专业的人。具体调度和安排,由你全权负责就好。”
苏尔坦知道自己的水平,也明白外行绝不指导内行的道理。
法赫德少校愣了一下,接着回复道:“明白了,中校阁下。”
其实在接到任务之前,法赫德以为这位苏尔坦会像弟弟那样是一位帅才。
不过对法赫德而言,能遇到一位有自知之明的上司,无疑是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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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舍尔邦月的结束,双志即将迎来下一个意义重大的节日——开斋节。
这是一个集宗教神圣、家庭团圆、美食庆祝于一体的节日,在伊斯兰国家的地位,不亚于赛里斯的春节。
随着开斋节的到来,就连战争和国内外动荡带来的阴云,都消散了大半。
按照古老的传统,沙姆斯国王带着数量庞大的王室成员前往首都最大的寺庙(QZ寺),举行隆重的节日会礼。
“或许我该向国民宣布我们在加利利平原的捷报——我们挫败了‘不可战胜’的锡安军团。没有比这更令人振奋的消息了!”沙姆斯国王兴致勃勃地说道。
穆罕默德亲王陪同在侧,点头附和:“您说得对。这场胜利也将为我们的现代化改革铺平道路。”
不光是王室成员,在寺庙外的广场上,上万的平民百姓也聚集在这里,气氛庄严肃穆。
大穆夫提向国王微笑致意,沙姆斯国王身着朴素而洁净的传统白袍上前,象征这个国家最高王权与神权的代表做了简单的寒暄。
“愿平安与你同在,陛下。”
“您也一样,大穆夫提阁下。”
大穆夫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沙姆斯国王便站在了最前面,面向圣地麦加的方向,表情肃穆。
阳光洒在宏伟的寺顶和虔诚的信众身上,这场祷告不仅是宗教仪式,更是国家团结与王室合法性的重要展示。
而站在他身后,庞大的王室人群中,齐亚德紧握着一把手枪。
齐亚德本身就存在着精神不稳定的问题,极端偏激的性格,让他将兄长的死全都归咎于“进步派”带来的改革,以及养父沙姆斯的不作为上.并且领导“进步派”的,就是沙姆斯国王。
而在那天被拒绝以后,这个偏激的年轻人经过数周挣扎,最终还是以最激烈的方式寻求答案和报复。
“我们遵照真主的意志,聆听真主的教诲”沙姆斯国王正在台上领着一众亲王做祷告。
齐亚德看着养父的背影,心里琢磨,是瞄准头部射击,还是打躯干更稳妥。
或者干脆先朝天上开一枪,让所有人记住自己这个复仇者的长相?
他的枪法很差,但机会只有一次。
他就干脆没想活着回去。
就在齐亚德心神纷乱之际,祷告声却停止了,沙姆斯国王的眼神四下寻找,最后朝齐亚德指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他。
齐亚德握着枪的手立刻僵住了。
“来。”沙姆斯国王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仪式中有一项是需要国王与一位选定的臣子,亲吻《古兰经》这一荣誉通常属于年轻的亲王或最出色的王子——例如去年就是阿米尔,如今的阿拉伯盟军总司令。
至于选谁,全凭国王的心情。
齐亚德不知道为什么养父会选上自己。
但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按捺下内心的激动,低着头,一步步走向高台之上的国王。
这是个绝对不会失手的机会。
负责辅助仪式的伊玛目拉着齐亚德的手臂,引导他站位,可他却发现这个年轻人肌肉僵得很。
虽然有些奇怪,但他只当这是对方太过紧张了。
接着他告诉齐亚德何时该低头,何时该跟随吟诵,并调整他的姿势和手势。
而齐亚德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寻找拔枪射击的间隙。
大穆夫提对全场宣告:“现在,让我们在至仁至慈的真主面前,静默忏悔,涤净心灵。”
所有人躬身,闭眼,低头祈祷。
齐亚德站直,睁眼,拔出手枪。
他无声地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养父。
而他也听见了对方最后的祷告:“愿主宽恕我,因我的疏忽,我失去了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