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能不能别蹭我啊?”
慕斯达看着小女儿的神情,又看向目光坚定的儿子,无奈地笑道:“反正家里最惯着她的就是你。”
苏尔坦看着弟弟,也放弃了继续劝说:“只要你能说服父亲就行。”
刚说完这句话愣了一下,因为他意识到或许阿米尔说服老亲王,可能比说服母子二人还要容易。
看着希拉重新绽放的笑脸,一种别样的,复杂的情感从苏尔坦心中弥漫开来。
他总觉得有的时候阿米尔比自己更像是个长兄,不是指年龄或辈分,而是能为这个家庭撑起一片天。
那些原本压在他这个长子肩头的、沉甸甸的责任,正被弟弟自然而然地接过。但奇妙的是,苏尔坦发现自己内心并无多少被逾越的抵触,反而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奇妙的想法,如果自己是阿米尔的弟弟呢?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出现,眼前的景象就让他感觉自己多余去想了。
他看着那对刚刚还温情脉脉的兄妹,转眼就蹭在一起,然后不知怎么又慢慢急眼,竟然开始互相扯头发。
刚才那点关于“长兄担当”的感慨立刻被冲得七零八落,苏尔坦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你们两个能不能有点穆罕穆德家的样子啊?!”
————
五天之后,哈希姆首都,安曼。
陆凛带着他庞大的参谋部队抵达了这里,与提早赶来的伊卜拉欣汇合。
伊卜拉欣汇报道:“侦察旅那边已经摸清了河谷的地形并绘制了地图,同时还带有空中侦察拍下的照片,这是塔米姆整理出的资料和报告,代价是牺牲了我们好几个好小伙子。”
陆凛接过档案袋,抽出文件仔细审阅。
通常,集团军下辖的各师旅都配有师属侦察营,负责战术层面的情报,而集团军直属的侦察部队则完全不同——级别更高,为旅级建制,直接对陆凛的司令部负责,任务是执行战役层级的纵深侦察,活动范围覆盖整个集团军作战区域,甚至深入敌后。
而塔米姆正是这支精锐旅的指挥官,他也是努科希尔战役时期就跟着陆凛的老兵,当年陆凛还只是营长时,就担任侦察排排长,现在也是坐到了旅长的位置。
这种晋升速度在中东并不罕见,不少锡安的军官也是在战争中,火速从基层提干上来的。
“看样子等着我们的是一场硬仗啊。”陆凛看着照片上东西走向的巨大凹陷河谷道。
伊卜拉欣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条河谷就是哈希姆和锡安的天然的国界线,最宽处十二公里,最窄的地方也有五公里。目前锡安控制西岸高地,我们占据东岸高地。
谷底是一条干涸的季节性河床,问题是河床是深层沙土沉积,土质异常松软,重型装甲部队一旦下去,极易陷车,难以机动。”
(地形示意图,5~10月夏季干涸,11月~次年4月为多雨洪汛期)
他指向照片中几处相对平缓的区域:“我们的进攻路线非常被动,必须先俯冲下行至谷底,再在敌火力覆盖下仰攻西岸台地,这个过程无异于自杀式冲锋,部队将会长期暴露在敌方的射界内,伤亡恐怕会极其惨重。”
这种居高临下的地形,防守方优势太大,更何况谷底还自带“软泥潭”debuff,简直是装甲兵的噩梦。
这种时候,除了火力覆盖,基本没有第二种强行突破的解决方案。
陆凛有些好奇:“那当年哈希姆是怎么被锡安突破的?他们当时也得渡河进攻吧?”
伊卜拉欣回忆了片刻答道:“我研究过六日战争期间的战报,锡安当年也是利用了夏季干旱的窗口期,趁河床最坚硬的时候,集中了绝对优势的空中火力,硬生生炸开了一条通道,才勉强撕破了哈希姆的防线。”
陆凛闻言,不禁感慨道:“看来我们也只能祈祷今年的夏天来得更早、更猛烈一些了。”
“气温太高对装甲部队也不是什么好事,泥泞还会加重坦克的负担。”
伊卜拉欣顿了顿,改口道:“不过你说的没错,还是泥泞对我们的影响更大一些,我们需要时间,让毒辣的太阳把淤泥彻底烤干、烤硬。
但锡安人肯定也预判到了这一点,他们已经在我们可能选择的、地质较硬的渡河点和桥梁区域,构筑了大量的坚固火力点和反坦克阵地,相当于提前锁死了所有关键的通道。”
最后伊卜拉欣总结道:“所以参谋部的建议是,战役发起时,我们利用规模的炮兵火力,对已侦测到的敌军据点进行长时间、覆盖式的精确压制,为我装甲突击集群打开通道。
而且这也是司令你最擅长的打法。”
陆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合着在你们这群家伙心里,我这个集团军司令就是个移动的炮兵指挥中枢是吧?
他沉吟片刻:“我有个问题,如果在这种地形上遭遇了阻击怎么办?一旦通道造成拥堵,那后续的部队可就全都成活靶子了。”
伊卜拉欣表示:“我们参谋只是负责给您提供建议,至于执行怎样的战术,还得您自己决定。”
河谷、坚硬路段、进攻方式……几个关键词在陆凛脑中飞速碰撞。
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
翌日,哈希姆的王室派使者来邀请陆凛与新国王见面。
来到人家的地盘,于情于理都得去见一见,陆凛收下哈希姆王室的请柬,并对使者说道:“知道了,我会准时赴约。”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使者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哈希姆王国这半年来经历了剧烈动荡。稳健派老国王塞梯斯与激进派新国王塔里克的相继离世,让这个国家的政治局势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在王宫大厅,陆凛见到了新上任的国王——已故塔里克国王的长子侯赛因。
这位新国王刚刚成年,在看到陆凛时,眼神中难以掩饰地流露出紧张与敬畏。
整个会面过程中,年轻国王始终小心翼翼陪在陆凛身侧,姿态谦卑得过分,搞得陆凛也有些尴尬。
我是什么麦克阿瑟吗?
陆凛无奈,放缓语气道:“陛下,您不必如此,我们是盟友,是共同抵御外敌的兄弟。”
不料,这句安抚反而让新国王更加诚惶诚恐,连连点头称是。
他谨记大臣嘱咐过他的话,不管司令说什么,您都说对,就是说错了,那也是对的。
陆凛见状,只好转而强调大局:“哈希姆正遭受锡安威胁,我和我的军队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帮助哈希姆人民捍卫家园,请您相信我们的诚意。”
听到这番话,年轻国王紧绷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
————
与侯赛因国王的简短会面结束后,陆凛被引至一间会议室,阿拉法特组织的实际代表已在此等候。
陆凛开门见山:“你们是准备架空哈希姆的王室吗?”
阿拉法特的代表直言不讳:“您也看到了目前的局势,元帅阁下。我们真正的长远目标,是建立一个现代化、世俗化的国家,让哈希姆属于全体人民。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先赢得这场战争。目前的安排只是权宜之计。”
陆凛点点头,他不关心什么政体或是对方国家内部权利的更迭,只要别耽误他揍锡安就行,他随即切入正题:“我的侦察部队已经探明了河谷的地形,锡安在西岸高地构筑了坚固防线,强行渡河仰攻,盟军伤亡会非常大。”
阿拉法特代表点头回应:“我们明白形势的严峻,哈希姆会全力配合盟军,动员我们所能动用的一切人力、物力。您需要什么,只要我们有的,一定优先满足。”
陆凛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身体微微前倾:“既然如此,我需要你们立刻协助我做一件事。”
“请您示下。”
“以盟军总司令的名义,”陆凛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要征用哈希姆境内所有可用的重型卡车和拖拉机,立刻、全部。”
代表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完全明白大量民用车辆对一场高强度战争的意义。尽管这有难度,尤其是在春耕时期,但他迅速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好的,元帅阁下。我们会立即下达命令,全力配合您的征调工作。”
陆凛点了点头,身体微微后靠。
虽然只是一个大致的方案,但他已经想到如何突破锡安部署在河谷的防线了。
第149章 河谷战役(一)
哈希姆河西岸,锡安前线指挥所。
多夫·塔米尔少将正在与新赶到前线的什穆埃尔司令汇报情况。
什穆埃尔是锡安在赎罪日战争中南线的前任总司令,但由于前期表现不佳,被巴列夫中将所顶替,职位降为总指挥。
但他仍是目前锡安既耶沙维申大将以下,军衔与履历最高的一批将军。
赎罪日战争后期,锡安提拔了一大批战功赫赫的军官,除了兵败自尽的210师拉丹上将,目前锡安少将以上的军官已经超过了二十位,达到了历史之最。
要知道六日战争期间,担任南线总司令的耶沙维申也不过是少将而已。
多夫少将道:“我们察觉到了哈希姆河东岸有大规模敌军装甲部队调动的迹象,结合之前摩萨德传回来的情报,我们有理由相信,目前正在哈希姆河东岸集结的正是以双志主力部队为首的阿拉伯联军,规模在五到八个师左右,总司令是曾在苏美尔战役期间表现出色的阿米尔·本·穆罕穆德,军衔为中将。”
集团军动辄十几万人的规模,调动起来压根没办法隐蔽军事意图。
自打一个月前,摩萨德获悉了阿拉伯成立联军的动向,各种情报就像雪花一样送往特拉维夫。
多支特种小队前往哈希姆境内企图炸毁主要的公路和运输节点,但除了少数成功的案例以外,大多数都是无功而返,只能稍微拖延敌方集结的脚步。
什穆埃尔也是刚被调到西岸,便说道:“给我讲讲防线的部署情况。”
多夫少将点了点头,指向军事地图:“我们在河谷所有干硬路段都部署了密集的火力点,包括防空阵地和反坦克阵地,即便是那些不利于装甲通行的泥泞河段,我们也在河床底部铺设了数公里宽的混合雷场。
同时雷场与沿岸的机枪堡垒、反坦克导弹发射点相互配合,构成交叉火力,能够完全覆盖整个雷区,只要敌方装甲部队试图强渡,都会遭受重创。”
简单来说,就是盟军一旦选择从好走的地段突破,就必須正面硬撼锡安的坚固工事,注定损失惨重;如果选择从难以通行的路段推进,虽然表面防御节点较少,却会陷入密集雷区,不光坦克容易陷入淤泥,工兵排雷时还会暴露在交叉火力之下。
不论哪种情况,多夫少将都有信心让这条河谷变成阿拉伯盟军坦克的坟场。
多夫少将继续阐述这种防御体系的核心优势:“这种多层次、蛛网式的节点部署,最大的优点在于能够极大拖慢敌军的进攻节奏。利用地形和火力配置,我们可以在敌军陷入迟滞时集中优势兵力,有效摧毁其有生力量——不管对方投入多少部队,结果都没有区别。”
这时,参谋长在一旁补充道:“除非他们能从河谷上方飞过来,或者从雷场底下钻过去,否则我们的防线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什穆埃尔司令原本还对防线寄予厚望,可一听到“万无一失”四个字,眉头就立刻锁了起来。
他不由得想起去年的巴列夫少将,他也是同样自信地宣称自己的防线“万无一失”,将成为马斯尔的叹息之墙。
这条用沙子筑成的大坝长达一百多公里,几乎掏空了锡安的国库,花了上百亿美金,魔幻程度堪称近代中东之最。
他甚至用自己的名字,给他的得意杰作起了一个“巴列夫”的相同名字。
这道防线最巧妙的地方就是利用了沙子松散的特性,几乎免疫任何炮弹的轰炸,几十米高的沙丘让坦克无法越过,同时巴列夫防线底部还设有燃油管道,开启后仅需数分钟就能点燃整条苏伊士运河。
乍一看这条防线无懈可击,但巴列夫偏偏忘记了一个弱点。
那就是沙子怕水。
在赎罪日开战的第一天,马斯尔的陆军趁锡安士兵休假的间隙,强行渡河,并用早已准备好的,450条高压水枪对着沙子大坝猛冲。
短短五个小时,巴列夫防线就冲出了数个缺口,紧接着马斯尔第二、第三集团军长驱直入,几乎导致锡安全线溃败。
而这也让锡安在国际上沦为笑柄,巴列夫在战后被喷到主动引咎辞职,但他的名字将与“巴列夫防线”一起名留青史。
“世界上没有攻不破的防线,”
想到这里,什穆埃尔司令严肃警告道,“更何况我们这次的对手是那个阿米尔,对方曾四次击败锡安的精锐部队,就连总理也将其视为心腹大患,无论我们多么谨慎都不为过!”
“是三次半.”参谋小声道。
什穆埃尔司令瞪了回去。
不知为何,当提到这个年轻将领的名字时,什穆埃尔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目前,锡安高层军官对阿米尔·本·穆罕穆德中将的作战风格评价两极,
一部分将领认为他极其擅长防御,尤其精于依托地形部署,是阵地防御和城市巷战绞肉的大师;另一派则认为他更擅长进攻,是目前中东最顶级的炮兵指挥官,能以雷霆手段撕裂精心构筑的防线,并迅速扩大战果。
但在什穆埃尔司令看来,这个阿米尔最可怕之处,在于他善于寻找漏洞。
对方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能够洞察对方的攻防意图,并一击制胜。
这一点,与他们的耶沙维申大将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听到司令官的训话,多夫少将与参谋长纷纷肃立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