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赵毅笑了。
“可事实是,再落魄的龙王家,那也依旧是龙王家,仍不是我九江赵所能碰瓷的,可那位大长老,却敢这么做。
原来,他不是脑子发了昏,他是真有底气。
他眼里的赵家,和我眼里的赵家,是不一样的。”
李追远:“他觉得,般配得上。”
这时,翠翠走出房间,对李追远和赵毅挥手告别:“小远哥哥,我家去了,杂技团哥哥,再见。”
跑到楼下坝子上,翠翠四下找了找,很是疑惑地对柳玉梅问道:
“柳奶奶,我奶奶呢?”
以往翠翠来找阿璃姐姐玩,离开时都会和打牌散场的奶奶一起回家。
“小卖部里来了电话,喊你奶奶去接了,你奶奶接了电话后,就让小卖部里的那个过来通知我们,说亲戚家出事了,她得去,牌不得打了,我们也就散场了。”
“唔,我家的亲戚。”
翠翠真的不知道自家有啥还在走动的亲戚,她记事以来,就基本没有什么亲戚间的来往。
用自家奶奶的说法就是:以前穷时没见得谁家搭把手,都避着怕着咱,现在见我们家日子好过了,尽是些腆着脸上门借钱的!
“柳奶奶,那我家去了。”
“嗯,如果你妈不在家的话,就再折回来,在这儿吃晚饭等你家里人来接。”
“好的,嘿嘿。”
阿璃也走出房间,站在露台边缘,看着翠翠蹦跳离开的身影。
日头与黄昏拼了一整天的酒,终于支撑不住,醉醺醺的下场了,黄昏醉眼朦胧,面如晚霞。
好看的人,不用特意找景,她站在哪里,哪里就能出片。
赵毅看了一眼阿璃的背影,随即目光挪开,自嘲道:
“终究还是癞蛤蟆的臆想。”
李追远抬起头,看向天空:“至少,保密工作,确实做得很好,可惜,瞒不过上面的这只眼睛。”
赵毅:“是啊,难怪我赵家自从先祖后,就再没出过龙王,甚至连江湖上能闯出响当当名号者都是寥寥。”
江湖上,九江赵给人的印象,就是善于经营,但硬要举出某几个除赵无恙外有代表性的名字,还真挺难为人。
李追远:“现在,不是有你了么。”
赵毅:“所以,我生而怪病,原来是老天,想让我死啊!”
李追远不置可否。
秦叔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
暂时无法跟着干重活的润生,走过去主动接下农具,然后打水帮秦叔冲洗。
赵毅:“现在回头想想,我点灯后的第一浪,遇到的居然是这样的人物,这真是奔着让我死去的啊!”
赵毅的第一浪,遇到的是龙王门庭。
他以三刀六洞的狠厉,让秦叔手下留情,这才过了这第一浪。
可这种浪头强度,着实是过于超标,甚至可以说是惊悚了,生死全凭对方一念间,你根本就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李追远:“其实更早,在石桌赵遇到我时,也是你的杀劫。”
同样的场景下,也就是李追远,换做其他任何人,在灭了人家分家后,又怎么可能留着本家的人活?
赵毅:“但那之后,我的浪就都变得正常了,而且我能明显感受到,我后续浪的强度,和你压根就没可比性。”
李追远:“因为你度过去了。刚出生时,你活了下来,过了那道坎儿,接下来你基本就顺风顺遂了。
刚点灯走江时,面对秦叔,你也度过去了,接下来你的浪也就变得正常了。
点灯,等于你再次入了它的眼。”
赵毅:“哎哟,这么听起来,我还真不容易,如果没有你这个一直被注视的在我面前站着,我应该才是最特殊后劲最大的那一个。”
李追远:“偏题了。”
赵毅:“不偏题,姓李的,这九江,你还是先别去了吧,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回家好好再调查一下。
不是舍不得宝库和祖坟里的那点东西,是我不想害了你。”
龙王死后,其过往事迹和生前信念,可化为灵,飘荡于山川河泽之间。
之前赵毅的拜祭,理论上本不该出现先祖显灵,可却真显了。
那就指向了一个可能:先祖的灵,能够重新凝聚,赵毅曾用掉的那次缺口以及机会,被补上去了。
也就是说,九江赵家,在背地里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让赵无恙……还活着!
李追远:“这对龙王而言,是一种耻辱。”
以赵无恙曾展现出的胸襟气魄来看,他的骄傲,决不允许他做出苟活于世的选择,他应该像虞家那位虞天南一样,在生命的尽头,做最后一次燃烧,以镇封一头可怕邪祟,为自己的人生画上句号。
赵毅:“这肯定不是先祖的选择,只能是不肖子孙……”
如果九江赵将赵无恙以另一种特殊方式维系着,那这么多年来,九江赵的诡相发展,就完全可以解释清楚了。
包括当九江赵再次好不容易诞生出有可争龙王之相的天才,而这天才生来被天妒,也说得通了。
天道,一直在厌弃赵家。
赵毅:“等我回去,做一下最后的确认。”
李追远:“你有什么办法,去做那最后确认?”
赵毅:“努力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李追远:“我这里,有个方法。”
赵毅:“什么方法?”
李追远:“可以让江水流过去,如果江水能流得通,那就可以笃定,赵无恙确实还在赵家。”
赵毅:“江水?流过去?字我都认识,但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李追远:“我们的上一浪,不就是菩萨推动的么?”
赵毅:“然后,你就学会了?”
李追远摇摇头:“我哪可能有菩萨那种威能,但大而化小,繁而求简,就算我们没能力去亲自推动江水,但可以提前挖好水渠,看看江水会不会自己顺着我们挖好的路径,流过去。”
赵毅一脸惊讶,指了指头顶,不敢置信道:“姓李的,你和那位的关系,好到那种地步了么?”
天道不是看你不顺眼么,这哪里是不顺眼的样子?
李追远:“在目标一致的前提下,是有概率产生合作的,我和你说过,刀,也该有自己的意志。”
赵毅:“可是我们才刚刚结束一浪,还远没到下一浪开始的时间。”
李追远:“当你的刀不想休息,且主动飘起来想去砍你所厌恶的一个人时,难道你还会强制这把刀休息么?”
赵毅:“真的会有概率成功么?”
李追远:“我以前成功过。”
赵毅:“为什么没听你说过?”
李追远正欲张口。
赵毅:“哈哈哈,是我没问!”
李追远:“其实,还有一条,你刚刚没说,这亦是一个有力佐证。”
赵毅:“狗懒子?”
李追远:“嗯,大帝不是小气的人,他的气急败坏都是故意表现出来的。
可大帝镇自己,镇万鬼,镇酆都,镇菩萨,甚至还留下阴萌,在我身上绑上一条线,以备未来镇我。
这足可见,大帝对功德的渴望。
如果他并未对那对狗懒子生气,那祂对你赵家‘阖族侯封’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呢?”
赵毅:“应该是大帝看出来了,我赵家受天道厌弃,甚至,大帝可能早就看出了本质,祂的‘阖族侯封’,本质上是为了‘替天行道’,以赚取大功德。”
李追远:“嗯,以结果逆推条件的话,确实很合理。而且,只有赵无恙还存在于赵家,才值得大帝特意留下这一手。”
大哥大在此时响起,李追远走过去接了电话。
“喂,小远哥,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边翻书和一边吃苹果的声音。
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充满亲切关怀的喊声:
“彬彬啊,晚上你叔叔给你熬鱼汤补补脑子,瞧你这看书学习劲头,可得注意营养,你还年轻,可不能亏了身子。”
“好的,妈,替我谢谢爸。”
“哎哟,呵呵呵呵呵!”
这声“妈”喊得,让周云云的母亲开心得笑出了打鸣。
谭文彬拿着大哥大,继续汇报:
“小远哥,你让我问的事有结果了,我爸刚给我回了电话。
可真巧了不是,我爸这次没能和我妈一起去常州旅游,就是被手头的一个案子给忙住了。
上周一伙人抢劫了金店,头目身份有了眉目,户口所在地是九江,现在我爸那边正和九江警方成立联合办案组,要去九江布控,看看能不能把那头目抓到。”
“彬彬哥,你让叔叔把……”
“我爸已经传真了,我待会儿去派出所去取了带回来。”
一听自己儿子打电话询问案情,谭云龙同志都不需要谭文彬提,自己就说马上把卷宗传真过去。
一方面是,谭云龙原本的规矩就是不太喜欢守规矩。
另外就是,他儿子在这方面,多次用实际结果证明,是能帮助到破案的。
对无神论者而言,如果拜神能确保完成所需目标,那拜神本身就具备了科学性。
“嗯。”
“另外还有,我跟我爸说了,如果我们看到犯罪头目,肯定会第一时间报警,毕竟配合警方办案是每个公民的基本义务,我还跟我爸重申了一下警民鱼水情。”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以前的习惯仍在,谭文彬主动地把一套完整动作给做完了。
把话筒对面的谭云龙听得一愣一愣的。
现在开会时,领导的发言,都没自己儿子这般充斥着官话套话。
不过,谭云龙在儿子发完言后,也做了回应。
以一种过去自己接受电视台采访的方式,很正式,也很场面。
总之,挂断电话后,父子俩都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