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李追远和润生耳畔边的杂音就变小了,视线也恢复正常。
谭文彬不停后退,一边退一边勾动手指:“来,都过来,叔叔给你们讲故事,讲白雪王子和七个小红帽的故事。”
“走。”
“嗯。”
润生开始奔跑,没有阻挡与干扰的他,很快就冲出了一大段距离,周围岩壁上,也不再有壁画了。
润生:“大家,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李追远:“大家,都在成长。”
理性的纸面数据,李追远一直都很清楚,甚至,他们的发展计划也都是由李追远制定的。
可直到真正事情发生,他们能够一个一个独当一面时,李追远心里也会产生一种陌生感。
或许,这就是走江吧。
一浪一浪拍打过来的同时,大家也在这一浪一浪中不断变强,一切都在润物细无声中进行。
润生:“小远,他既然来过,为什么不清理干净?”
这是润生憋在心里想问的问题。
既然那位赵家龙王曾来过这里,为什么不把犄角旮旯都清理掉,还为后人增添了难度。
李追远:“这不怪他,以他当时的视角,他是清理干净的。”
十二口陪葬棺,他清理了九口,余下三口打了封印。
虫潭里最大的那只蛊虫,他给弄死了。
壁画上的怨念诅咒,他直接破出一条沟壑。
一般人家也就过年前来一次彻底的大扫除,他那一清扫,至少管用上百年,真不能说他做得不够到位。
但即使是龙王,也只能管他那一代。
碑文上,他自己也写了:“岁月漫漫,人力有穷。”
有时候,那一代人不是不想把事情彻底做完,相信后人的智慧,其实也是一种无奈。
那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急促,似乎已经要到临产点了。
这意味着,自己等人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但在润生刚准备跨出山洞的刹那,一只巨大的尾巴,扫了过来。
润生赶紧后退,“轰隆隆”巨响之下,尾巴扫过,落石滚滚。
那东西,像是一条蛇,却有四只脚。
农村地方很常见,被称呼为“四脚蛇”“蛇舅母”,其实它不是蛇,而是一种蜥蜴。
只不过,眼前这东西的体形,有些大得夸张。
好在,它没有头颅。
它的头在另一处角落放着,很大,已是白骨。
但在其顺滑的脖颈处,生出一只黑色的肉瘤,肉瘤蠕动,既像鼻子又像是一只眼。
惨叫声就在前方,它应该是阻拦进入“产房”的最后一道。
润生清楚,该轮到自己了。
“小远。”
“嗯。”
润生一个加速,跳跃出了山洞,避开了那东西的又一次尾抽。
在空中,润生抬起手,李追远伸手握住,脱离了润生后背的同时,润生顺势转身,将少年抛了出去。
李追远是没练武,但长期坚持不懈的基本功打磨,已让其身体素质早就不像外貌看起来这般简单。
对此感受最深的就是润生,每隔一段时间少年上自己后背时,他都能察觉到少年力气和平衡性上的变化。
要是小远还是当年那个刚见面时的小远,他可不敢这般抛他,会把他摔死的。
李追远在半空中时,就已经选好了落地姿势,落地的刹那间,给自己一个侧方施力,然后整个人连续滚了出去。
等站起身时,那只无头的“蛇舅母”想要冲过来阻拦,却被润生一铲子砸中其一条腿,强行阻止。
二人简单的一个眼神交汇,李追远对润生点头,润生也点头回应。
如果气门全开的话,润生有概率直接把这无头的大家伙给弄死,但暂时没这个必要。
离得这么近,开不开,都是少年一声招呼的事。
和谭文彬的御鬼术一样,当李追远在时,润生和谭文彬的秘术使用权限,就自然而然落在少年手里。
前方是三道水帘,穿过水帘后,李追远看见了真正的赵君庙。
比起外头山上的那一座,眼下的这座,只能说更为粗放。
看得出,这是就地取材,临时雕刻。
一些地方,还残留着明显的切割痕迹。
上有石匾,书写:赵氏封镇。
下有一大一小两座石碑,小碑上嵌入着一个童子,早已成枯骨,这是被硬生生打入石碑的。
大石碑中有凹陷,隐隐可见人形,但中间是空的。
赵无恙当初应该是想把老变婆和其蛊童,一同炼成石头标本。
但很可惜,蛊童他杀了,也镇死了,但老变婆他没能杀成功。
最后,只能选择在此建庙塑阵,以求将老变婆在此借岁月与阵法之力磨杀。
只是,阵法先一步“熄灭”,老变婆得以存活,甚至脱困。
从残留的痕迹中,李追远可以倒推出一些阵法细节。
他见过太多奇阵,开拓过视野。
玉虚子的阵法感悟,让他加深了阵法细节;梦中魏正道的提携,提升了其对阵法的审美。
赵家龙王的这座封磨大阵,是有点糙的。
大概率,赵家龙王并不善阵法之道。
这不算什么奇怪事,人的寿命有限,短暂的精力中,很难有人将众道都学成。
赵家龙王走的,应该是以力破一切的道路,自打进入这里,其所留下的痕迹,都在证明这一点。
但哪怕是龙王这种一代翘楚,到最后,也是需要家族助力的。
只是,九江赵应该很难给予他这样的援助,可这也从侧面说明其崛起之路的艰难与不易。
这江湖,要真是一直被龙王世家垄断着,那也会挺无趣。
继续往里走,上方全是晶莹的倒锥,地上也有一些脱落的碎片。
脚踩在上面时,很轻易地就能将其粉碎。
这粉末质感,和那些假人被打碎时一模一样。
想来,那种神乎其神的镜面术法,其原料,离不开这个。
而想要维系其继续产出,这里的环境就不能发生变化,所以,老变婆才更要阻止那处水电站的建设。
“啊!!!”
这是目前为止,最凄厉也是最尖锐的一声惨叫。
这一声过去后,就只剩下了短促的喘息声。
李追远快步上前,前方出现了一座祭坛,祭坛上有很多条断裂的铁链,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躺在那里。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女人发出了笑声,她仰起头,坐了起来,自祭坛上,向下看着李追远。
她的左眼散发着凶狠的光泽,右眼则如同温柔的湖水。
目光对视时,李追远先闭上眼,再睁开,打断了其对自己施展的精神魅惑。
女人脸上,再度浮现出满意的神情。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肚子平坦。
李追远疑惑:这是生好了?
然而,女人接下来的举动,让少年知道自己想错了。
“啪!啪!啪!”
女人开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肚子,她平坦正常的腹部快速隆起,且逐渐变得透明化,里头,有一个根本不该现在还存在于母体的孩子。
李追远所站的角度,只能看见孩子的背影。
但从其背影上来看,怕是有五岁了。
“孩子,你说得对,正如你所说,只要我不断发出类似生产的惨叫,他就会迫不及待地赶过来,你看,一切都如你所料。
真是我的好孩子,还没出生,就这么聪明,会算计人了。”
女人对着自己肚皮说完后,还特意抬头看向李追远,问道:
“你说,对不对?”
李追远右手微微握拳,业火已经在掌心燃起,左手下翻,铜钱剑落入手中。
对与不对,其实都无所谓,比起收益,这点风险,值得冒。
身后还传来隆隆声响,是润生和那“蛇舅母”在进行缠斗。
只需自己一声招呼,润生就会气门全开。
这也就意味着,李追远现在的局面,其实没有那么差。
倒是这女人……这是你的老窝,为什么会觉得让人直入自己老窝,是她自己占了便宜?
女人站起身,张开嘴,厉啸自其口中发出,四周的水晶开始颤抖。
她走下台阶,她的四肢开始不规则的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散了架的零件,开始重新整合。
她的气息,也越来越强盛,周身凝聚的怨念,也越来越浓郁。
邪祟的实力强弱,是可以从气势上看出来的。
老变婆前身是苗疆圣女,这种由玄门人转变为的邪祟,是最难对付的一类。
可就在这时,老变婆的肚子里,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啊!!!”
她发出了惨叫,先前凝聚过来的怨念,因此出现了震荡,不仅凝聚过程被打断,甚至还逐渐散开。
老变婆坐在了台阶上,她表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