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
就这样开始了。
……
日子在风雪与镜头中向前推。
雪山的线条变得更加熟悉又更加肃杀。
转眼。
姜在勋的杀青戏到来。
这最后一场戏。
亦是朴武宅的终局。
此刻的朴武宅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坠崖后会失控大哭的新人。
他已然接替了严弘吉,带领着这支登山队伍向新的高度发起冲击。
拍摄地点选在一处被风吹出巨大悬冰檐的下方陡坡。
冰层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刺眼冷硬的光。
几台摄影机通过索道悬吊在不同的角度和高度。
“Action!”
“啪——”
板声落下。
镜头聚焦在姜在勋身上。
他刚完成一个艰难的点位,手臂用力将冰镐更深地楔入冰层,回头向后喊:
“踩稳!看好落脚点!”
下方的新队员用力点头,模仿着朴武宅的动作,艰难地移动冰爪。
就在他重心转移、冰爪用力踩向下一块略微突出冰层的冻岩时——
脚下传来令人心悸的“咔嚓”碎冰声!
那块冻岩竟是松动的虚壳!
“啊——!”
新队员猛地失去平衡。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巨大的惯性带着他向陡峭光滑的雪坡下方摔滑下去!
姜在勋只觉得一股巨力狠狠拽向腰间。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就被拖得向后仰去!
视野瞬间天旋地转。
冰冷的雪粒疯狂灌进口鼻耳。
两人像失控的麻袋,沿着近乎垂直的雪坡翻滚、滑坠!
每一次撞击都带来骨头错位般的剧痛。
最终。
靠着姜在勋最后时刻用冰镐狠狠剐蹭冰面产生的阻力。
两人在距离下方一处断崖边缘仅仅不到半米的地方,狼狈地、死死地停了下来。
悬空的双腿蹬踏着滑溜的山壁。
冰屑噗噗地往下掉。
安全绳紧绷得像随时要断裂的弓弦。
特写镜头从下方对准。
新人悬在半空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雪,身体筛糠般抖着,惊恐的眼泪混着鼻涕冻结在脸上。
“快!找……找支点!”
姜在勋饰演的朴武宅脸色涨红。
他感觉到自己抓住冰镐的手正在迅速失温、麻木。
“不行……过不去……”
新队员的声音完全被恐惧淹没,语无伦次:
“队长 nim!割、割断绳子吧!再这样下去……我们俩都得死!都得死啊!”
姜在勋咬着牙,艰难地低下头,看着新人那张因恐惧而完全扭曲的脸,又感受着自己几乎要被撕裂的手指和悬空的身体。
他艰难地腾出另一只手,缓缓地、颤抖地伸向自己腰间的刀鞘。
镜头死死地锁住他的脸。
姜在勋的护目镜在翻滚中早已不知所踪。
额角有一道正缓慢渗出血珠的口子,在低温下几乎瞬间就凝住了。
眉骨因为撞击而高高肿起。
但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卡在冰缝里、崩溃哭喊的新人。
掏出的冰冷小刀握在颤抖的手中。
割绳求生?
“噌——!”
巨大的登山包应声滑落。
翻滚着坠入了下方的断崖深渊。
瞬间消失不见。
“队长!你……”
新人在下方看得目瞪口呆,哭嚎都卡在了喉咙里。
“怂货!”
朴武宅将当初严弘吉“夸”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送给了新人。
“哭个屁!抓紧绳子!给老子爬上来——!!”
那眼神像淬了火的刀锋。
瞬间刺穿了新人被恐惧笼罩的心智。
新人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死死抓住绳索,开始奋力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爬。
在姜在勋拼尽全力的拉扯和指引下。
两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极其狼狈地、连滚带爬地翻上了相对安全的崖顶平台。
“呼……呼……呼……”
就在姜在勋试图支撑起身子,抬头看向天空的刹那。
一道极其刺目的反射光。
毫无预兆地。
狠狠刺入他的眼睛。
“唔!”
他猛地低头闭眼。
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灼痛感在眼底深处爆发!
条件反射的泪水汹涌而出。
特写镜头捕捉。
他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挡在眼前。
但晚了。
那被积雪千万次反射汇聚的强烈紫外线。
穿透了无遮拦的视线。
将他眼前的世界瞬间……
染成一片模糊的、剧烈波动的……
白!
雪盲症!
在这种海拔的雪山上,失去护目镜保护后最致命的袭击之一!
山风似乎更冷了。
旁边的新人缓过气,正要挣扎着起身去扶朴武宅,却看到队长一只手徒劳地在眼前摸索挥动,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茫然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惊惶。
“……队长 nim?”
新人声音发颤。
姜在勋用力眨了眨眼。
却只能在一片晃动的白光中,勉强捕捉到眼前人影轮廓的晃动。
他摸索着。
摸到身边雪地里冰冷的金属质感——是冰镐。
他用冰镐当作支撑。
深吸了几口带着冰碴的冷冽空气,道:
“你听我说……”
他的脸转向新人队员的方向,尽管视线模糊,那份属于队长的沉稳依旧刻在脸上。
“我得了雪盲,现在……看不见了。”
新人瞬间面如死灰。
他环顾四周——
他们刚刚脱离险境,但所处的位置依然在极高的海拔,距离安全的营地还有漫长且极其艰险的下撤路程。他自己能活着下去就已经是奇迹,更何况还要带上一个几乎完全失明、行动受限的人?
绝望再次笼罩下来。
“队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