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瑞叹一口气，不想继续聊下去了。这种麻烦事儿越聊心里越不痛快，而且自己只是一个区区辖区派出所而已，就让徐向捷自己头疼去吧。
“听你的口气，张艳霞搞这个类似‘传销’的诈骗行为，已经是第四次了？而且随着次数上升，她的熟练度还有话术本事也在提升？嘶……也多亏发现的早，否则真让她一直这么搞下去，轰动全国也只是时间问题。啧啧！看样子这次我所里的江钟和朱秀博应该立功了吧？二等功不好说，三等功或者嘉奖今年应该能分到几个。”
“你问过那只猫没有？”
徐向捷指指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又从电梯里出来了的猫，冷笑一声道：“有它在，漳河派出所能搞到的功劳更多。现在又是年初，年底鬼知道这案子能不能排上号去。”
“嘁！”
程瑞不爽的闷哼了一声。
去年龙泉派出所的业绩，就被漳河派出所压了一头。无论二等功数量还是三等功和嘉奖，都比往年少了几个。让区区漳河派出所爬到头上，这让自诩漳市第一派出所的程瑞怎么能甘心？
徐向捷却不理他，只皱着眉头看着那只猫走进消防通道再溜出来，蹲在电梯口嗅一嗅，再又重新走进消防通道里面。
“老徐，十六楼没人！”
对讲机里传来曹辰的声音，“门敲不开，但重点是外面电表没转。换言之屋里冰箱宽带什么的都停了，我怀疑许应辉和他的姘头可能早一步给逃走了。”
“先喊个开锁的，进去确认了再说。你让两个人守在那边，然后跟我下来看看。咪咪似乎发现了什么，可能许应辉还有狡兔第四窟。”
徐向捷挂了对讲机，面无表情的朝林戈走过来。
林戈没有跟着上十六层，是因为他在消防通道里嗅到了许应辉的气味。哪怕是犯罪嫌疑人，也不太可能每天都从消防通道上去十六层吧，有这耐心还搞什么诈骗？
但是让他疑惑的，气息在二楼就断掉了，转头依然还是进了电梯间。
林戈先是考虑许应辉是否在二楼也有房子，但是溜达几圈后却判断二楼的三个门洞都没有许应辉留下的气味，只能排除这个判断。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反着来，许应辉每次上下楼都是避过一楼从二楼上的电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为了避免‘王见王’的问题。但这一点对现在的情况，却没有什么帮助。
这部电梯并不能直接通往楼下地下停车场，好像是因为构建不达标被城建的人阻止过。因此两个单元楼的住户要去开车，就必须走出来到前面的停车场单独出入口，从那边步行下去停车场内。停车场出入口都有摄像头，附近也没有许应辉近期出入过的痕迹。因此现在林戈十分好奇，他今天早上回来后究竟去了哪里？
“咪咪，十六楼没人，你觉得许应辉是藏在哪里了？”
徐向捷来到林戈身边，蹲下来想撸猫却被林戈敏捷的躲过。看着林戈恶狠狠的眼神，他只能尴尬转移话题。
“我如果知道，还会在这里犯愁？”
林戈鄙视的瞪他一眼。
气味这种东西虽然好用，但终究还是有局限性。甚至穿着不同的衣服，留下气味的轻重也截然不同。有人总忍不住吐痰擤鼻涕，那他在路上留下的味道就经久不消。男人身上的烟味，女人脸上的化妆品，孩子的各种手欠，也都能让林戈迅速做出判断。可一旦这些什么都没有甚至对方把身体包裹严实，林戈就只能坐蜡。
嗅觉不是X光，它不具备穿透性。夏天秋天还好，到了这种服装臃肿的冬天，林戈很多时候都必须小心翼翼判断，以免出现差错。
就像这一次，不知道许应辉到底采取了什么手段，他分明回到了这栋楼，但林戈就是找不到人。
想一想林戈再次回到电梯间，决定采用最原始的手段一点点细查。
进入电梯间后，他跳起来按下二楼三楼按钮。转头见跟进来的徐向捷无动于衷，又再次蹦跳着按下四楼。这时候徐向捷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所有楼层全部点亮。
见这只猫耐心蹲在电梯门口，徐向捷不由提醒道：“江钟帮忙看过了，电梯里的摄像头今天并没有拍到许应辉的身影，这也是我们判断他没有藏身在十六层的原因。”
“这还要你说？”
林戈横了徐向捷一眼，只耐心等电梯门打开。然后他抓紧时间走出去嗅一嗅，没有发现许应辉的气味就再次返回，前往再上一层。
二楼，三楼；十五楼，十六楼；二十七楼，二十八楼……
林戈感觉鼻子有点堵，可能是使用过度的缘故。直到上了最顶楼，林戈终于再次嗅到属于许应辉的新鲜气味。他不由抬头望向通往天台的楼道，那里一扇铁门紧闭着。
走过去一看，只是简单的抽拉插销，从里外都能打开。
徐向捷不需要林戈再提醒，就明白了林戈的目的。于是他赶紧打开门走上天台，一眼就看见天台和隔壁二栋是没有任何阻隔的连在一起的。除了几个不知道谁家的太阳能热水器外，天台上只有几根晾衣杆，再就是隔壁二栋的出入口了。过去一看果然也能够轻易打开，直接从这里就可以进入到二单元。
“曹辰，一单元和二单元，从天台是连通的。你赶紧去看看二单元的电梯摄像，我怀疑许应辉可能是从那边出入。”
徐向捷赶紧通告曹辰以及楼下负责封锁的警察。
警察也是人，也有辛苦懈怠的时候。不是万不得已，谁会为了一个案子把一个小区每一栋楼都详细检查一遍？大家对一单元确实封锁严格，可二单元那边，着实没几个人负责。
“一般来说，这边应该用墙阻隔才对，还能避免两边住户闹矛盾。”
徐向捷踢一脚阻隔两个单元的，仅仅不到二十公分的低矮砖墙，还是第一次看到楼上天台畅通无阻几乎可以当篮球场的情况。莫非这也是许应辉选择这栋楼金屋藏娇的原因？
林戈没吭声，只径直走进二单元楼道。
果然这边许应辉的气息就变得清晰很多了，他从一单元二楼上了电梯后，就径直来到天台转到这边二单元，然后再次进入电梯里。
林戈不知道许应辉去了哪一层，于是只能和刚才一样把每一层的按钮全部点亮。然后从上而下的每一层都出去嗅一嗅，直到找到许应辉的线索为止。
于是……林戈停在了二单元的十六层门口。
十六楼每个单元一共两户，但这两边都有许应辉的气味！林戈不由在脑海中构思出一幅画面，许应辉将十六楼三户全部买下来，甚至可能还将紧挨着的两户打通，形成一个独属于他的专用连接通道……
“应该……没这么夸张吧？”
林戈有些无语，但想一想就成本来说，对于一个单次诈骗就能搞到几千万的人而言，似乎并不是什么太麻烦的问题。
这个楼盘的物业，看起来就是不管闲事的样子货。因此许应辉如果偷偷施工，被发现的概率可能极小。而拥有这样一个秘密通道后，他逃脱警察追捕的概率就很高了。
“居然，也是十六楼么？呵呵……”
徐向捷和林戈想到了同一个地方，因此忍不住气笑起来。
警察里里外外搜索半天，这家伙就藏身于近在咫尺的地方。这种挑衅……也太嚣张了吧？
但不得不承认，但凡有稍微一点的疏忽大意，还真可能被许应辉逃脱了去。一般人面对一单元二单元这样的画面，谁会往隔壁去想？谁又会吃力不讨好的，把整个楼盘所有住户的门都敲开？
“电表，在转呐。”
徐向捷找到墙壁上的电表，随意一看就发现问题。一号门的电表数据，几乎快是二号门的两倍了。换言之那边曹辰发现的不转的电表，很可能是通过这边来供电的。
‘嘭。’
隐约间什么声音传来，林戈的耳朵动了动。他转头看向边户那道门，侧耳倾听就听到了脚步慢慢离远的声音。
对面有人！
而且他已经看到了外面的情况！
林戈耳朵和尾巴都竖起来，瞪大眼睛看向徐向捷。
“呵呵！困兽，可是很危险的。不过……总归还是老老实实出来自首比较好，毕竟真的不可能逃掉的啊。”
徐向捷淡淡的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对面的人听。他慢悠悠掏出手机，“喂！曹辰，对面的十六层，我大概率是把嫌疑人堵住了。赶紧过来支援吧，不过也别把出入口放松。这家伙比我们想象的要狡猾一些，鬼知道这个楼盘到底被他买下多少房子。呵呵……也幸亏是咪咪，否则还真要多费不少劲儿。”
说罢，徐向捷双手抱胸就这么堵在十六层的楼梯口，不主动犯险，也不准里面的人逃跑。
‘吱呀！’
两分钟后，之前发出声音的这户人，大门忽然被打开。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梳着利落短发的女人走出来，看到徐向捷的时候愣了一下，却也不作声只面无表情示意徐向捷让开，她要按电梯。
“警察！”
徐向捷简单亮了一下身份，再拦住她道：“这是你家吗？麻烦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家里是否还有其他人？”
“当然是我家！”
女人瞪了徐向捷一眼，再不耐烦的道：“我叫杜薇，是旁边双语幼儿园的校长！我家里没有其他人，我一个人住。所以能不能麻烦你让开，不要拦着影响我去工作。”
“这么年轻的校长啊！”
徐向捷忍不住笑起来，这女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居然就有能力拥有一家双语幼儿园？说个难听点的，这年头开学校的资质，恐怕得不少钱吧？
哦！顺带一提，这女人看起来比张艳霞和裴玉玲都要年轻漂亮，也不知道是否就是裴玉玲所说的住在十六楼的‘第三者’。
大概率应该不是，所以……
林戈转头再看杜薇家隔壁，不得不震撼许应辉确实玩的挺花。一层楼门对门的藏着两个姘头？这家伙胆子大的让人震惊啊。
“和你有什么关系！警察又怎么样？别拦着我！或者行吧！走！跟我一起下去！看看我到底要去干什么，到底是不是犯人！”
杜薇看起来有些暴躁，下楼被阻止立刻开始找徐向捷的麻烦。她甚至提出要将徐向捷从这层楼带出去的话，话语里的目的就连旁边林戈也能听的非常明白。
“呵呵，不用了。”
徐向捷看电梯已经从一楼在往上升，便避开杜薇不和她有任何接触。杜薇按下电梯按钮，他也抱着双臂在旁边不管，反倒是让一直偷瞄他的杜薇变得焦急起来。
林戈很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顺便已经从杜薇身上嗅到了不少属于许应辉的气味。气味挺新鲜，嘴唇也挺湿润，莫非出门前还经历了一场热吻？
啧！
那样一个老男人，这女人也下的去嘴啊。
‘叮！’
在杜薇紧张的等待中，电梯终于到达十六楼。然而电梯门一开，一个英姿飒爽的小矮个就一把推开想要往里跑的杜薇，自己也跟着走出来。
庄桃身后，是曹辰、江钟和朱秀博，以及一名持着摄像机的年轻警察。
他正一脸兴奋的对着楼道左右拍摄，顺便将徐向捷和林戈也纳入镜头范围。不过他的拍摄重点，依然是这个叫杜薇的女人，摄像机几乎要怼到这女人的脸上来。
“这是什么情况？”
徐向捷眉头一皱。
“龙泉派出所在网上有一栏节目，名字叫欢迎来到龙泉派出所。据说网络播放率还是挺高的，专门讲的就是辖区内的一些案子还有破案经过，让广大群众知道派出所的日常究竟有多辛苦。”
江钟耸耸肩膀，满不在乎道：“我跟程所说了，这个案子不太适合上节目。但他说先拍了再说，也就跟着上来了。”
第362章 网红时代
“我经侦部门的案子，上节目？”
徐向捷指指自己的鼻子，再指指依旧拍摄中的摄影师，然后看向曹辰道：“曹辰，你就任由这人这么上来了？他丫的是谁啊？警察办案子什么时候也要有摄像头在后面跟着了？”
“这话你跟你老同事说去，是他的要求！”
曹辰叉着腰站在后面，再翻个白眼。
摄像师见徐向捷还要发飙，赶紧笑呵呵的露头道：“呵呵……徐警官，没事儿我靠边儿站，不影响大家工作！您如果有需求到时候也会打上马赛克，不给您露脸。而且大家都是为了警察这个行业，为了让老百姓理解一下咱们警察的辛苦对不对？所以啊，借节目维护一下正面形象挺好的。再说区区一个诈骗的案子，这不是连人都抓到了么？我就拍个抓人画面，凑一个五分钟短视频完事儿。正好还能给观众普普法，让他们再碰到类似的情况好歹知道要怎么做才行……”
“你最好不要给我拍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徐向捷无法反驳，只能警告一下这名摄影师。想一想他又拿出手机给汪国凤发消息说了这事，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杜薇这边。
杜薇正在和庄桃儿争执。
这女人愣是要往电梯里钻，却被庄桃拦着不让下去。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被拽住手臂还挣扎个不停。
“你先把门打开！”
徐向捷指着杜薇家大门，冷声道：“警察办案，麻烦配合！现在我怀疑你家里藏匿了犯罪嫌疑人，请配合我们进行检查！不配合就是包庇，等我们抓到人你是要跟着倒霉的！”
“私闯民宅还有理了是不是？”
杜薇一点也不带害怕的，闻言怒视徐向捷道：“我现在就是要走，你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来打我啊！对着镜头，来打！这不是拍片子么，正好让全国人民都看看漳市警察是什么德行！”
说着杜薇直冲到摄影师旁边，抓着摄像机的镜头对准自己，再回头耍泼道：“来啊！钥匙就在我身上，有本事来抢来搜身呐！还诬陷说我家里藏了犯人，你有什么证据？”
徐向捷眉头皱起来。
被抓住摄像机的摄像师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只放松一下手让杜薇能够更轻松的控制摄像机镜头方向。哪怕杜薇将镜头对向徐向捷，摄像师也不带抗拒的。
对他来说，这样的一幕无论话题性还是流量，都非常饱满。
“这小子！”
曹辰不知道这名摄像师到底是警察还是外面的人，见这小子死不悔改，忍不住笑笑就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