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随着服务员上楼的声音，宣讲和直播戛然而止。似乎受到惊吓的样子，楼上变得十分安静。而后有老大爷老太太的议论声传来，又被人很着急但是又故作平静的给安抚住。
两分钟后，似乎楼上的东西收拾好了，终于有下楼的脚步声传来。
一男一女两个穿着不合身的道袍急匆匆走下楼，看到在大厅里晃悠的两名警察顿时脸色一变。两人对视一眼又赶紧强行恢复平静，咳嗽一声加重脚步，表示已经下来了并没有耽误时间。
“您好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儿吗？”
张艳霞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刻意摆出一副不满态度道：“突然跑我这儿来干什么，把我的客人都给吓到了。你们过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真是的，有什么事不能打电话！”
不等江钟和朱秀博开口，跟着下来的中年人许应辉赶紧唱红脸讨好道：“哎！别这么说话吗！警察同志也是有公务在身，咱们身为老百姓应该配合才对。对吧两位同志，你们这次来是……”
“我来干什么，你们不知道？”
江钟对这种类似态度早已习惯，板着脸道：“警察办案，都给我严肃点！说吧，刚才你们去哪儿干了什么事，都交代一下。顺便说一声不要想着撒谎给我添麻烦，你们做的事儿都还在摄像头底下摆着呢！”
“嘁！那事儿啊！”
张艳霞先是一愣，然后不屑的撇嘴。见旁边朱秀博剑眉一竖，赶紧摆手道：“真是的，屁大点事儿！警察同志，别听那老不死的瞎……哎呀！”
突然，警察身后窜出了一只猫。、
张艳霞一嘴脏话刚刚出口，就措不及防就被林戈一巴掌呼在脸上，顿时惨叫起来。
“咪咪！”
朱秀博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只警猫居然会突然对嫌疑人出手。
就算这女人说话难听，那也不能伤人呐！
作为警察，谁不是从穿上警服开始就被老百姓各种骂来骂去的？
许多人有理报警，无理也报警，觉得警察是她招来的就天该站在她那边。而警察只要依法办事，少不得就被臭骂的狗血淋头。
像现在说的这几个字算什么，再难听的朱秀博也承受过。可是作为警察，除了唾面自干还能做什么呢？无论还嘴还是动手，都是万万不允许的。
“咳！你没事儿吧？”
不太习惯漳河派出所这只警猫的执法风格，江钟这时候又尴尬又无奈。索性这只猫下手还算轻，张艳霞只是挨了一嘴巴却没有流血红肿，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这只猫什么情况！”
没想到身边女人会挨打，许应辉被吓了一跳。可面对警察，他终究心虚没敢多找麻烦。
但张艳霞就聪明多了，嘴巴疼一阵子也就好了，可看两名警察尴尬又焦急的样子，她顿时计上心来。
双手一叉腰，张艳霞瞪着眼睛道：“怎么，打我？不准我说事情真相？之前周围的人谁不知道？摄像头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什么东西，我可是有大把的人可以帮忙作证来着！那死老太婆把我一万多块钱的衣服弄脏了，我找她赔钱难道有错吗？你们大概也是听说过，法国那边的许多时尚单品，它是绝对不能洗的！也就是说衣服脏了，它就废了！所以凭什么啊，那老太婆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我自己承担？我看她老不死的样子可怜知道她没钱，最后放过了她，她居然还好意思报警？”
“你特么再骂一句？”
林戈怒气冲冲的，眼下恨不得杀了这女人的心都有。就算他之前对刘珺淑稍微有一点抱怨，但也只能由他抱怨，其他人谁特么敢说老人半句不好的话？
“咪咪，冷静一下！”
江钟赶紧蹲下来按住林戈，再抬头盯着张艳霞道：“女士，有些事情不是狡辩就能说过去的！你的这些话，和我采集到的群众证言截然不同，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无论是摄像头下的证据，还是当时在场群众的证言，都证明你对那位老人进行了敲诈勒索的行为！这事儿不是你靠狡辩就能说过去的，你要明白对警察说谎的后果！”
张艳霞毫不畏惧道：“后果？后果就是老娘大发善心，结果被人报警诬陷！甚至你们还带那老太婆的猫来教训我？怎么滴，那老太婆还是个人物？连你们也要给她当狗？摄像头是吧，监控是吧？来！看这边！我这店子里也有摄像头！刚才这猫抓我的事儿，谁来给我个说法？哼哼！警察带猫来欺负老百姓？干得好啊！来来！继续打啊！我到时候就把这个视频发给全国人民评评理，看看你们这些当警察的是不是可以随便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
说到最后，张艳霞很快将节奏带入她最擅长的范畴，毫不犹豫的撒泼起来。
“你胡说什么！谁欺负你了？”
朱秀博气得咬牙切齿，这女人居然敢把他们警察比作是狗？
但还是江钟更有经验，面无表情充耳不闻冷声道：“张艳霞！你如果有意见，咱们现在就去派出所谈谈怎么样？到时候咱们面对面坐下来慢慢讨论，看到底谁是谁非？”
“……”
张艳霞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再牛的人，哪怕胆敢跟警察对着骂，可只要看到手铐或者被要求来派出所，终究也强硬不起来。就算真有人胆敢在派出所耍泼，但别忘了那儿距离拘留室也就几步路远！
耍泼有用吗？
有用！
多进宫的老油条会告诉你，耍泼会让警察对你更加厌恶，然后判罚判的更重。
从轻处罚是需要当案警察申请并且征得上级领导同意的，但应该没有几个被骂成秃瓢的警察还会找领导帮骂人者申请这玩意儿。刑事处罚还好由法院管，而行政处罚……
见张艳霞老实了，江钟这才冷哼一声道：“狡辩有意义吗？警察判案是看谁的嗓门大吗？做了就是做了，犯错就是犯错！你当我们睁眼瞎还是把国法当成什么？”
“……”
张艳霞低着头不再吭声，旁边许应辉想上前安抚，却被张艳霞不耐烦的甩开手。
旁边几个在店里享受服务的老人，看这一幕也像看演戏一样。两个老头互相对视点点下巴用眼神示意，只感觉这一幕比闺女们的伺候更加让他们感到有趣。
江钟再看张艳霞两眼，再又继续问道：“说吧，当时是怎么回事？先说好你给我老老实实回答，再胡闹我就先处理你妨碍公务的罪名！”
“没什么事儿！就是走路的时候和那老太太撞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把我衣服弄脏了。我找她赔钱她不赔，我也瞧不上这点钱转身就回来了。从头到尾，我做错什么了？”
张艳霞说的避重就轻，江钟也真实按照她的说法记录了。写到一半的时候许应辉好奇的过来瞅了一眼，江钟横他一眼也没管他。
许应辉看了看，和张艳霞描述的一样，也就放心了。
“弄脏的衣服呢？拿我看看是不是真的价值过万？”
江钟很清楚问题的核心在什么地方，那一件被张艳霞自称从法国代购来的奢侈品大衣，才是本案的重点。
以他的经验来看，张艳霞大概率不会购买真品法货，仿品或者A货的可能性更高。而只要能够确定这一点，之后所有的争执辩解都不再有任何意义。无论是真碰到也好假碰到也罢，拿假货当真货索赔就已经属于是犯罪了。这种事儿其实在江钟的警察生涯中十分常见，每年不说处理一百起也就四五十起的。有些人甚至确实受到过伤害，却也因为贪婪勒索而把自己同样送进去。有时候对方只需要一个道歉，就能让贪婪者不得不去拘留所里呆上那么几天。
“……”
张艳霞果然沉默了，过了好几秒才尴尬的道：“衣服……衣服不是弄脏了么，我被放洗衣机里洗了。”
林戈抬起头，鄙视的看了这女人一眼。
“不是说不能洗么？”
朱秀博在旁边冷冷的开口。
张艳霞心虚又紧张，继续嘴硬道：“这个……它不是已经脏了么？对不对，不管洗不洗都已经穿不出去了啊！所以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尝试着洗一下没毛病吧？万一能洗干净呢？对不对是这个道理吧？”
旁边几个老大爷都拿不屑的眼神盯着老板娘，这话就连他们这些老人都不会相信。
但江钟却点点头，似乎听信了张艳霞的解释，只慢悠悠再次伸出手：“发票呢？或者购物凭证？哪怕是代购，也有付款记录吧？”
“微信付的，内存空间不够把聊天记录清空了。”
“账单明细调出来我看看？”
“也清空了。”
“你糊弄傻子呢！”
朱秀博终于怒了。
“警察同志别激动！艳霞她没撒谎！微信账单是真的能删除，不信我操作给你看看？”许应辉赶紧凑过来，点头哈腰的道：“哎！警察同志，话说这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么？艳霞被人把衣服弄脏了，却主动退后一步不让人赔钱，这种事儿怎么说也应该表扬才对吧？当然她确实不该洗衣服，毕竟是什么……证物对吧？所以这事儿，真没必要浪费两位的宝贵时间！你看要不我再去找那位大妈聊聊？咱们小老百姓的，一点事儿私下解决算了，何必害的您两位跟着操心？”
朱秀博冷笑道：“呵呵……什么时候，刑事责任也能私了？我国刑法规定，敲诈勒索超过两千元就是‘数额较大’，已经达到刑法规定的立案标准！你先是敲诈一万，再又改口五千，这算不算数额……”
“啊！我没敲诈那个老不死的！”
张艳霞突然尖叫一声，愤怒的打断朱秀博的法规讲解。她握紧拳头满脸通红，死死盯着朱秀博道：“你是警察对吧？你是不是想逼死我？一个劲的说说说说，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能满意？你别管我那件衣服值多少钱，那老不死的弄脏了我的衣服，赔钱给我是应该的吧？你管我喊价多少，明明就是她的错在先！啊！还什么数额较大，大什么大？两千块钱算个屁啊！我现在给你两千块钱，你给我滚出去行不行？是不是非要我现在一头撞死，你们才肯走？”
张艳霞越说越狂躁，二话不说转身拿头撞墙。一声声沉闷的砰砰声仿佛是来真的，将朱秀博给吓了一跳。但很快江钟伸手将张艳霞拽离墙壁，结果她却顺势往地上一躺。
林戈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第一次发现原来还有女人在耍泼方面比老太婆来的更加厉害！这家伙是真的在撞墙啊，这会儿额头红肿一片看起来非常唬人。
卧槽了！龙泉派出所的警察，平日里面对的都是这样难搞的角色么？
这会儿连林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实话他这几个月来也算是遇到了不少的人，破获了不少的案子。但是像张艳霞这种不要命愣是拿自己性命要挟的，对林戈来说还真是头一回见。
其实这事儿要解决并不麻烦，一双铐子一拷她肯定就老实了。
但是谁敢赌？
说实话林戈不敢，朱秀博也不敢。至于江钟，他皱着眉头退后两步，静静看着张艳霞躺在地上抽搐四肢。这女人似乎还有脱衣服的意图，不过被旁边许应辉赶紧阻止。
一旦让她脱掉衣服，这事儿可就变得麻烦了。
“我们先出去！等她冷静了，再来处理这件事。”
江钟面无表情的摆摆手，率先离开这家保健品店。说实话这家店里的问题不少，但轻率处理，后果却很麻烦。
“真是……怎么会有这么难搞的女人？”
林戈垂着尾巴叹一口气。
两人一猫面无表情的站在店门口，看着里面张艳霞被许应辉搀扶着爬起来。张艳霞到现在还骂骂咧咧的，还一副老娘就是豁得出去的态度，嚣张却又着实难缠。
“要不然，我来控制这娘们呗？”
朱秀博抬起头，跃跃欲试道：“反正这女人是犯罪嫌疑人，采取强制措施也没有毛病。她现在的态度是明摆着拒绝配合，也可以说是拒捕对吧？我觉得对于这种人根本没必要留情面，两下摁倒也就老实了。呵呵……顶多也就是我被她挠两下，难道还能搞出什么别的东西？再或者，之后随便他们投诉我呗！”
“然后，你就可以被调到后勤部门扫厕所了！扫几个月自己忍受不下去，要么辞职要么调走。你觉得为这样一个泼妇，值得么？”
江钟翻了朱秀博一眼。
“那怎么办？”
朱秀博当然清楚不值得，但他又不想搞什么撤退重新想办法之类的事儿。明明一件简单的敲诈勒索案子，怎么就搞成警察要如何面对撒泼者的现实演练呢？
“一般情况下，咱们确实可以打道回府了。”
江钟说出一句丧气话，但很快又道：“但这一次不一样！我怀疑这家店不仅蛊惑老人兜售保健品，甚至还在搞非法集资！咪咪，帮个忙吧！想办法从外面进去二楼看看，看看他们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和朱秀博就先离开这一片，放松这两个的警惕。嗯，也不会走太远，随时接应你。当然，你如果能搞到证据就最好了。”
“呵呵……如何确定是非法集资，那就不是小案子了！到时候联合经侦一起，这女人就算真要自杀也得把她捆起来塞进号子！”
朱秀博兴奋的摩拳擦掌，再期待的看向林戈。
“换言之，小案子警察确实需要衡量后果。但如果是大案子，那不管什么情况都由不得嫌疑人再放肆对吧？”
林戈也明白了江钟的意思。
而且敲诈勒索只针对一个受害人，但如果是非法集资，那受害人数量、集资金额以及社会影响还有案件性质，都属于是警察不再需要权衡利弊的严重情况。
这种越拖后果越严重的案子，由不得嫌疑人任性。
“敲诈勒索未遂，顶多也就是批判教育或者关个三两天。但如果是非法集资，这女人毫无疑问必须得坐牢！嗯！这样才算是给老太太报仇！”
林戈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当江钟询问林戈要不要咬着他的执法记录仪爬楼的时候，林戈摇头拒绝。他自己的项圈儿又不是没有拍照效果，就连清晰度和广角范围，也比执法记录仪强的多。
因此他根本不需要任何帮助，只等江钟和朱秀博当着张艳霞的面离开。两人走后不久，藏在树上的林戈就清楚的看见张艳霞和许应辉迫不及待重回二楼。
二楼窗户关着，还拉上了窗帘。很快里面再次传来话筒的声音，张艳霞职业态度很强，居然又继续开始介绍那位‘一百二十岁’的神奇老人。
她讲的天花乱坠，然后终于在末尾补上了一句话，让人加入协会，以及拉人给酬。
第357章 又见骗子
“咱们这位司马大师，是国家养身协会的终身会员！知道什么叫做终身会员吗？就像那什么好莱坞的终身成就奖一样，只有最厉害最了不起的人才能得的到。”
张艳霞口若悬河，完全没有刚才楼下泼妇般的模样。
见面前几十个被鸡蛋和劣质大米哄过来的老人目不转睛盯着大屏幕，她拿着话筒继续道：“司马大师今年一百二十岁整，高寿！他清朝出生，再经历民国朝，抗日朝，直到咱们国朝，算得上是四朝元老。也就是现在社会好啊，国家富强有盼头！司马大师感念老百姓辛苦为国奉献，再由我跪着劝说，才愿意把他独有的养身功夫贡献出来……”、
窗户外面，林戈听的满头黑线。他不知道什么叫民国朝代，也不知道啥玩意儿的抗日朝代，也不知道咱新中华也能被叫朝代，高寿就能被叫什么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