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严河脚步一顿。
可陈子良已经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上来。
两个人的目光在楼梯间交汇。
陈子良的脸色并没有因为看到陆严河而发生任何变化。
现在已经没有镜头,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暴露了难看的那一面。
站在陈子良身旁的是他经纪人。
严唯顺着陈子良的目光看过来,看到陆严河,第一反应竟然是叹了口气。
陆严河只停顿了一秒,就接着往下走了。
当他经过陈子良的身边时,陈子良忽然轻蔑地笑了一下。
“这首新歌准备了多久,捂了多久?终于找到机会唱了,心里很开心吧?”陈子良冷笑,“我承认你今天这首歌唱得不错,不过,别以为这样你就能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了。”
陆严河转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建议你让你经纪人带你去医院看看。”
陈子良下颌瞬间咬紧。
严唯拦在了陈子良身前,说:“你跟他说什么,周平安都放弃了的过气偶像。”
陆严河本想沉默忍下,可走了两步,仍然咽不下这口气。
他又停下,回头看着他们,说:“我是过气偶像,那你的艺人又还能红多久?”
第77章 仍然还是高三学生
为什么人和人之间就不能够不那么世俗、功利地相处?
陆严河心绪难平。
今天跟这几个人录节目,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最难忘的一个晚上了。
陆严河心情有些不爽,但一出去,看到李治百和颜良两个人透过车窗看着他的画面,那些不爽就一扫而空了。
他小跑下台阶,上了车。
“你们怎么过来接我了?”陆严河嘿嘿一笑,“够朋友。”
颜良说:“李治百他说你大晚上的不一定打得到出租车,所以就来接你了。”
李治百呵了一声,说:“跟我无关,是颜良一直在问伱怎么还不回来,我要不出来,他还不知道要念叨到什么时候,我才赶紧拉着他过来了。”
陆严河郑重其事地点头,“随便你们怎么说,小弟我很感动,谢谢两个大哥。”
“滚一边蛋去。”李治百嗤之以鼻,“走了。”
他松开手刹,挂档,一脚油门踩下,开上了行车路。
真的是凌晨了。
漆黑的夜晚被城市的夜灯照得仿佛海市蜃楼般朦胧。
陆严河打了个哈欠,“困。”
“可不困嘛,你昨天才睡了几个小时,今天又熬夜。”李治百说,“你明天早上干脆请个假,好好休息得了。”
“不能请啊,都九月份了,没多少天就要高考了,压力山大,一天假都不敢请。”
“你还真打算通过高考去上大学啊?”
“不然我每天努力个什么劲儿?”陆严河叹了口气,“我不是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
“你都接到录节目的邀请了,这边的工作应该慢慢也能多起来吧?”颜良说。
“我不抱这个希望,要是公司真觉得我能借这股东风红起来,怎么会我录个节目,司机、助理一个不配,全要我自助?”陆严河轻笑,“我得理智点,不能做白日梦。”
颜良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似乎确实又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能够说什么,欲言又止片刻,放弃地重新闭上了嘴。
“你这个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怎么,你是真的那一次落水,把你给呛醒了?”
“差不多吧。”
“也挺好,那你落水落得值。”李治百点头称赞道。
“呵呵。”
陆严河闭上眼睛,笑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此刻突然有了一种真实感,对于这个世界的真实感。
他坐在李治百的车上,跟他们两个人说着话,竟然有了些许安逸的感觉。
李治百也好,颜良也好,都绕过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戒备和提防,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不知不觉地接受了。
于是,心安理得地承认了自己这个月换了个人似的,不再心虚和紧张,淡然地轻笑。
“你们俩加把劲吧,可别被淘汰了,我不想再花三年的时间去适应别人做我的室友。”李治百说。
颜良:“我也想啊。”
-
因为上了发胶和粉底,陆严河还不能直接睡,必须洗干净了,才能睡觉。
困得要死,眼皮重得要吊了铅块,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这天晚上,在困顿的梦境中,他看到自己站在舞台上唱歌,唱得轻松、自在,一点不紧张,完全享受舞台的样子,台下的观众跟着他一块儿唱歌,好像每一个人都会唱他的歌。
他沉溺在这种失真的梦幻泡影中,随后被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袭击了梦境。
五光十色的舞台被斑驳的黑影重叠。
他猛地惊醒,坐起来。
几点了?!
为什么闹钟还没有响?!
陆严河转头看向窗外,乌蒙蒙一片,雨是真的下起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早上总是下雨。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刚出头,距离闹钟响起还有半个小时。
他本来就把原定于六点的闹钟调后了半个小时,想要多睡一会儿,没想到,生物钟已经养成,即使熬夜熬得那么晚,也不影响他跟宿醉一般头疼欲裂地醒来。
他摇摇晃晃地下床去洗脸刷牙。
出来时,双眼无神、头似鸡窝的他被从房间里出来的颜良看见,获得了一根由衷的大拇指。
“你牛。”颜良的喉咙都是哑的。
陆严河打了个哈欠,自我吐槽:“自作孽。”
头发沾点水,努力梳了几把,终于没有那么炸了。
就这样算了。
陆严河打着伞出门了。
一切如常。
还是坐着公交车去学校,昨天晚上属于艺人的节目录制已经过去,他仍然是这个每天都努力避开早高峰的高三学生。
一想到明天晚上还有一档节目要录制,陆严河都感到疲惫遍布全身。
这才一次录制,就仿佛一把大锤在他身上狠狠砸了一下,要是长期下去,他觉得自己要垮。
但机会真来了,他能做得了取舍吗?
理性在这个时候,总是难以战胜他鱼和熊掌都想要的贪婪。
因为这些机会,还没有到他可以舍去也不心痛、不后悔的地步。
只能说,幸好明天的节目是一档职场观察类节目,没有彩排,也不需要他录制很久,下午录制,晚上六七点就能录完,全程只需要在棚里看一些素人职场生存的片段,做出反应,发表一些感想,比较简单。
如果还是这种需要提前准备和彩排的节目,他真不知道怎么搞。
到了学校,陆严河拿出自己的英语笔记本,过了一遍这两天整理的知识点和新词汇,又去复习之前整理的地理气候知识点。
文科有一个很显著的特征,这些知识点,得一遍一遍地过,不然就他这种没有前期积累的,当天晚上背下来了,第二天又忘,没真的理解,是纯死记硬背。
还是贺兰在直播间跟他说的,文综三科这些点,一定要一遍一遍地看,背,然后理解,那些东西才会慢慢地构建成一个有逻辑的框架。
很多理科生都觉得文科是没有逻辑的,陆严河之前也是这个印象,但真要考高分,其实就得明白其中的逻辑。
比如每一个朝代灭亡的主要原因,为什么它们会成为主要原因,而为什么每一个朝代灭亡的主要原因会有差异,差异又是怎么产生的?为什么会有这些差异,形成这些差异的经济要素、政治要素、文化要素是什么?
陆严河就是一边整理,一边琢磨,慢慢就感到了一些有意思的地方,不再是简单的、枯燥的历史记录。
第78章 老林和老陈
“陆严河,林老师叫你去一趟她办公室。”忽然有人过来说。
陆严河一愣,“啊?现在吗?”
那人点头:“林老师说让我看到你来了,就跟你说呢。”
陆严河一头雾水地去找林觉。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林觉竟然是把昨天的讲义给他。
“伱自己看一下,看完了再还给我。”林觉说,“别给我弄丢了啊,我只有这一份。”
陆严河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有种莫名感动涌上心头。
“谢谢林老师,我、我今天看完就还给您。”
他走出林觉办公室以后,还有些懵,完全没有料到林觉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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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看了林觉一眼,问:“林老师,那个学生不就是你们班的那个明星学生吗?你给他讲义干什么?反正他也不用考那么高的分数,你给他,他会看吗?那可是你辛辛苦苦整理的,连你课代表问你要复印件,你都不肯给。”
林觉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看,但这孩子可是他们班第一个来跟我说,想要冲一把,在高考考出一个好成绩的学生,我马上就要退休了,能帮一个是一个。”
“他成绩怎么样啊?我记得很差吧,都是年级倒数,其实像他这种学生,就算考不上大学也没事,心里面根本没有好好读书的想法,你看我班上带的那个颜良,几个星期没有来上过学了,一问就说人家要参加艺考,文化分之后再补就行,那我们还能说什么,人家的路铺得笔直宽阔,用不着我们操心。”
林觉笑了。
“甭管他是明星还是谁,既然来找我了,喊我一声林老师,那就是我学生,学生找我,我做老师的能不支持他一把啊?”
“那你课代表问你要,你怎么不给啊?你这是偏心啊。”
“你以为那是他那个傻小子要呢,他一个每次地理都考一百分的人,需要我的讲义?不过是他们班上一些学生拱火,让他来跟我要了,好应付期末考试,心思全不用在正途上,他们真来找我,我就算知道他们是想临时抱佛脚,我也乐意给他们,可一个个缩头乌龟,只知道怂恿我那个好说话、脸皮薄的课代表来要,我才不惯着那些人。”
林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
她平时在班上很少笑得这么温柔、和煦,一般都是冷笑,或者是带着严肃的笑。
“看着这些学生,一人一个样子,真挺有感触的,舍不得退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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