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瞬间,是陆严河一次次地千锤百炼之后,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对陆严河来说,一旦可遇可求的,都是技术,是演技,甚至可以说是出神入化的演技,但一定不是艺术。
因为艺术是无法复制。
陆严河是这种类型的演员。
就像《甜蜜蜜》里那个被人广为称道的结尾,张曼玉的那一抹笑、那一滴泪。
她自己都无法复制。
演员有很多类,好演员也一样,但顶级的演员,一定是有某种“独一无二”在的。
当然,不同的好演员,之于好的表演,其实就是殊途同归。
关键是,要找到属于自己抵达好表演的那条路。
陆严河很幸运,很早就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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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生明亲眼看着陆严河在这部戏里,旁若无人地走进了一个几乎没有什么年轻人走到过的境界。
他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一直觉得,表演当然需要天赋,有的演员,十几岁就能拿出名留青史的表演。
但是,要站在一个更宏大的视角去评价一个演员,一定要看他漫长的职业生涯形成了什么样的表演审美。
温生明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拿过一两次影帝也好,天赋异禀,备受称赞也好,那都是流星。
真正被他尊重的演员,是“闻道”的演员。
他自己在践行这样的理念,也以此看其他的演员。
陆严河自己不说,但是温生明却很清楚,陆严河是那种天赋已经达到了某种可怕的高度、还用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性,去突破表演的寻常之好,去抵达一种未曾有过的瞬间永恒。
每天早上,陆严河都会如约来跟他吃早饭。
他们两个人吃早饭的时候,也几乎不讨论剧组之外的私事。
但他们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国外的电影,聊国外的演员。
聊,就势必会聊到,大家的表演观,在他们心中,什么样的演员是好演员——
这个答案,就意味着各自的表演审美。
他们不会有争执,更不会有争吵。
有不同的意见,点到为止,然后,在对手戏里,在各自的表演审美下,过招。
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一个共识。
刘毕戈都不知道。
大家只能看得出来,温生明和陆严河之间的戏,越来越有一种“四两拨千斤”的举重若轻之感,精准,没有花火,只有无声的对抗。
就像戏里面,他们的角色。
然后,终于,《定风一号》迎来了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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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沥沥地下。
天是苍青色的。
刘毕戈宣布杀青以后,剧组人员都松了口气,脸上洋溢喜色。
忙碌的剧组生活告一段落,大家都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陆严河和温生明不约而同地站在走廊上,看雨。
雨从中庭落下。
大家来来回回,搬卸东西。
温生明忽然问:“杀青之后,准备做什么?”
陆严河转过头,对他笑了笑,说:“有好几个编剧的项目要推进。”
温生明点点头。
对话停下了。
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
过了一会儿,温生明又像是什么暂停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无缝续上。
“我很久没有在演戏的时候,被人带来压迫感了。”温生明笑着说了一句,“你以后不得了。”
陆严河:“谢谢您一直在指点我。”
“我可没有指点你,不敢居这个功。”温生明笑了笑,“严河,好好演戏,好好做人,我会一直看着你。”
陆严河有些惊讶地看了温生明一眼。
温生明对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没有助理,没有保镖,也没有一眼就看得出来的王霸之气。
但是他的身影却很坚实。
离开之后,也仍然留在陆严河的印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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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仙侠题材新书《缉妖剑》,14万字了。
四个月了,日更一千字,既没有影响这边的更新,每个月的更新字数都在20万字以上,也没有玩票似的写写就弃坑,相反,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题材和故事,让我反而《择日》也写得很开心,现在能相信我说的了吗?
第731章 怪记仇的,是记仇吗?
杀青这种事,也因为次数变多,开始稀松平常。
不过,《定风一号》这部戏的杀青,对陆严河来说,还是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他也是在杀青回家三天以后,才猛地惊觉,他竟然还下意识地留在《定风一号》里。
是没出戏吗?
应该不至于才对。
陆严河自己在家里待了两天以后,马上就收拾了东西,去《跳起来》编辑部。
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待在人多的地方。
不能一个人沉溺在这种状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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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起来》现在也忙得不行。
因为,《跳起来》现在准备做增刊了。
在每年十二本加上夏日和冬季特刊之后,现在,《跳起来》准备在季度增刊。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随着这几年的发展,《跳起来》的签约作者越来越多,而且,很多知名作者也主动来询问发稿的事情。
在当下这个只此一家的商业文艺杂志上,好的稿子越来越多,原来的出版,已经有点承载不了这么多的稿子了。
但是,四个季度的增刊是有明确的倾向性的。
这四个季度的增刊,主要是刊登适合改编为“跳起来剧场”作品的小说。
所以,到这个时间点,《跳起来》编辑部既要开始做今年的盘点活动,又要在日常的编辑工作之余,筹备冬日特刊和明年的第一本增刊。
任务量激增。
陆严河过去之后,本来是想要休息的,结果被陈思琦逮着,让他兼职做冬日特刊的一个策划,采访。
这一期冬季特刊的采访主题,是各位作者谈一谈在他们阅读的书籍和观看的影视剧中,和冬天有关的,让他们印象深刻的。
没有办法,陆严河接了这个任务。当然,有这么一件事做,也可以让他尽快地从《定风一号》的影响里走出来。
每一次采访,都会听到一些有意思的看法。尤其是采访的对象是作者,他们的阅读量和阅片量,一般也是人群中比较高的那一类,往往有自己独特的审美和见解。
陆严河在跟不同人的交流中,听到过不少有意思的看法。
大概花了五天的时间,陆严河一共采访了八位作者,整理成了文稿,交给徐子君。
徐子君现在自己一个人一间办公室。
陆严河一直觉得,她是高中同学里,变化最大的。
这种变化,不仅仅是外形上的变化,还是一种内在的变化。
不是说徐子君在高中时一个多么自卑的人,而是她现在所呈现出来的一种状态,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她出生于一个需要花很多的力气才能摆脱的原生家庭。
很多成长环境不好的人,他们也许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境遇和质量,可是,他们很多时候也往往表现得“过于强大”,无法让自己“柔软”和“松弛”。因为他们需要铠甲。
让陆严河比较吃惊的是徐子君整个人的状态,这些年来,越来越温柔而坚定,完全没有咄咄逼人,或者是因为所谓的“原生苦难”,在性格里留下应激性的“偏激”。
在他身边,能够从一个真正贫苦环境靠着自己的奋斗,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还能够让自己拥有这样一种人生状态和性格的,只有徐子君一个。
徐子君笑着收了陆严河送来的纸质稿,说:“稿子我等会儿晚上再看,白天还有很多联系工作要做,静不下心来。”
“行。”陆严河点头。
他好奇地参观着徐子君的办公室。
办公室大约十五平左右,作为现在《跳起来》文字总监的办公室,并不算大。
但是,徐子君把里面整理得井井有条,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里面很拥挤,很逼仄。
陆严河转头问:“李鹏飞来得多吗?”
徐子君点头:“一年总要来个十几次吧。”
她也露出了无奈的笑。
“之前你说,可以组建一个纪录片的拍摄团队,去拍摄他在野外探险的经历,他回去以后,想了很久,真打算这么做了。”徐子君说,“他可能真的要把这个当作自己一生的事业去做了。”
陆严河问:“你介意吗?你支持吗?”
“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去介意和不支持的。”徐子君语气很温柔地说。
陆严河下意识地以为,徐子君说的是她家境各方面跟李鹏飞就不相匹配,才把自己放到这么低的姿态说这样的话。
结果,下一秒,徐子君又说:“我想做什么,他也从来没有反对过。”
原来是这样。
陆严河瞬间松了口气。
“我上高中的时候,包括后面上大学了,我跟他聊得很多的一件事,就是他以后想要做什么。”陆严河说,“他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觉得自己既没有什么热爱的事情,也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东西,他总是开玩笑说自己就是一个天生的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命。”
徐子君笑了笑。
“他总是这样,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