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走红 第1116节

  因为这个电影节,这座城市最为大众所熟知的样子,就是它最不欢迎大众的样子。

  陆严河抵达西图尔时,电影节已经开幕了好些天。

  尽管路上湿漉漉的,仿佛一整个冬天的雨雪都还没有被阳光蒸发,可是,满大街都是慕名而来的游客。

  这个世界上,有钱有闲的影迷总是不少。

  尤其是这种顶级电影节,不知道可以见到多少大明星,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到西图尔的人永远很多。

  甚至可以说,西图尔的旅游业,就是靠这一个月养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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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严河这一次过来,行程相对而言比较轻松,不像过去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工作。

  没有品牌宣传活动,没有必须要露面的酒会,也没有一定要坐在一起吃的工作餐。

  他到了酒店,简单地接受了一下电影节官方做的简短采访,二十分钟搞定,就去跟王重、陈碧舸他们会合了。

  王重提前了两天过来。

  到了餐厅,陆严河才发现,餐厅不止有他们,还有“小眼睛”的老板蓝天齐和不久前才在机场道别的杨洲力。

  在电影节,大家常常你拉我、我拉他,把一个圈子的人拉到一起吃饭,尤其是来自同一个国家的人,这很常见。

  “蓝总。”陆严河笑着打招呼,“杨总。”

  杨洲力:“这可真是太巧了,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过来了。”

  他转头跟大家笑着解释:“我们俩是同一趟航班过来的。”

  陆严河坐下,笑着问蓝天齐:“蓝总,这一次准备买几部片子回去?”

  “小眼睛”这家公司跟国内很多从事电影制作的公司不一样,它基本上不直接从事电影制作,而是做发行。但是,它这样一家做发行的公司,又很少做国内电影的发行,主要做国外电影在国内的发行。

  一般来说,外国电影在国内的票房——尤其是电影节的这些片子,不会太高。那些票房高的片子,基本还是以特效大片为主,也轮不到“小眼睛”来做发行。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小眼睛”却能够保持每年都在盈利,也一直存活着,以一种跟国内电影圈不是很紧密但又息息相关的方式,可见其能耐。

  当然,蓝天齐这个人眼光也很毒。在很多人都认为这些电影节片子在中国卖不出票房的情况下,他几乎每两三年就能做出一部大卖的片子,比如前几年花了一百万人民币拿下中国发行权的《何以为家》,在国内获得了2.3亿的票房,去年他们发行的一部泰国电影《遗产清单》,也卖出了1.7亿的票房。

  陆严河觉得,蓝天齐是一个很罕见的、能够懂中国观众想看什么电影的人。现在电影圈里很多靠着时代红利而占据高位的电影人,他们其实并不知道现在的观众想要看什么——

  陆严河对此非常有感受。

  对于陆严河的问题,蓝天齐笑着说:“目前已经看中了两部,正在跟人谈。”

  蓝天齐做发行,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跟陆严河做电影一样,到目前为止,坚决不做大成本电影,蓝天齐则是坚决不花大价钱买某个片子的发行权,哪怕是名导的片子。

  蓝天齐在国内某个论坛上就直接说过:“在中国,不是每一个名导就真的都是名导的,真正能靠自己名字就带动一批观众走进电影的海外名导,我毫不客气地说,两只手数得过来。”

  蓝天齐又笑着说:“而且,这一次有杨总支持,碰到好的片子,可以多买两部回去。”

  陆严河有些惊讶地看着杨洲力。

  “杨总跟蓝总有合作?”

  “算不上合作,这是我个人的一点投资。”杨洲力笑了笑,“主要是很敬佩蓝总这十年如一日地把好的国外电影引入国内,国内其实很少人做这件事,尤其是最近这几年,国外的艺术电影基本没有公司在做了。”

  陆严河点头。

  “我只是个商人,恰好喜欢电影,所以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顺便赚点钱,我就很开心了,可千万别给我戴帽子。”蓝天齐笑着说。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缝,给人的感觉很和气,似清风,没有高位者的压迫感。

  陆严河说:“你太谦虚了,国内的电影公司都应该跟你取取经,到底该怎么研究市场,怎么去判断观众想要看什么。”

  蓝天齐:“我一个小公司,哪里能给那些大公司上课,能张罗清楚我自己这一摊子事就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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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收购叶脉网,又对蓝天齐的公司有兴趣,看起来,实谨是真的对文娱行业有了兴趣。”

  这顿午饭一吃完,陆严河就马上给陈梓妍打电话说了这事。

  陈梓妍说:“实谨想要布局文娱行业并不意外,只是要看他们想要做到什么程度,以他们这种集团,他们在意的肯定不是一两个影视项目那三瓜俩枣的流水。”

  “嗯。”陆严河说,“他们的第一步是收购叶脉网,从这就可以看出来了。”

  “我倒是很惊讶,他竟然没有直接开口跟你谈合作的事。”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在飞机上跟他碰到以后,我感觉我其实跟他聊了蛮多的东西,但是,实际上一回想,我们聊的东西,是我在直接暗示他,别提收购灵河的事,我不会答应,而他聊的东西,是他知道我要什么,会坚持什么,所以一直在说的是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简而言之呢,其实就是他绝对不会强求,强扭的瓜不甜。该说不说,他这样的态度是让我松了很大一口气的。”

  “看来,他的段位很高啊。”陈梓妍笑着说。

  “嗯。”陆严河说,“不知道实谨集团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如果他们真的有大的目标,那现在好不容易相对稳定下来的文娱行业,又要迎来新的冲击和改变了。”

  “也挺好的,一个行业只有一直变化,才能一直创新、进步。”陈梓妍说,“最怕的就是这个行业没有新鲜血液进来了,或者进不来,久而久之,那些占据了资源和位置的人,想的就是守成,而不是继续创新。”

  “嗯。”陆严河点头。

  “你这一次去西图尔感觉怎么样?”陈梓妍问。

  “还行吧,来了几次了,少了一点新鲜感了。”陆严河说,“而且这一次来,也没有什么时间可以好好去逛逛这座城市。”

  “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逛的。”陈梓妍直言,“就两天时间,有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一下。”

  这一次,陈梓妍都没有陪他过来。

  一是汪彪已经完全成长起来,可以独当一面,陈梓妍可以放心。二也是因为这一次陆严河来这边的工作很单纯,没有那么复杂,陈梓妍自己那边事情很多,就没有跟过来。

  挂了电话,陆严河在酒店里休息了大约一个小时,汪彪就带着造型团队的人过来了。

  这个过程中,还有一个国内的媒体获得了独家访谈和拍摄幕后花絮的机会。

  陆严河打起精神,工作完,晚上,陆严河跟汪彪他们一起去外面的餐厅吃饭。

  就他们自己。

  吃了晚饭以后,陆严河就自己回了酒店,让其他人自己想逛的去逛逛,他留在房间里,打开笔记本,写了会儿剧本。

  没一会儿,陈碧舸就过来了。

  她抱着一瓶酒,说:“一起喝一杯,聊聊天?”

  陆严河有些吃惊,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让陈碧舸进来了。

  陈碧舸说:“最近有点不太自在。”

  “啊?”陆严河一愣。

  陈碧舸直接自己坐下了,酒放桌上,也没有急着开酒,人往沙发背上一靠,叹了口气,说:“我感觉我这两年,工作强度太大了,基本上都在拍戏,没有自己的时间,恋爱都没谈了。”

  陈碧舸这几年的产量相较于她以往的拍片速度,确实高了一些。她跟陆严河不一样,她和商永周都是在接到剧本以后,需要差不多几个月的时间来研读剧本,为角色做准备,拍完之后,出戏也要一点时间,不是只有在剧组的那点时间。

  陆严河笑着问:“你不会是因为太久没有谈恋爱,所以觉得不自在吧?”

  “有可能吧,就觉得没意思,总是在工作,总是在拍戏,我都没有一点喘息的空间。”陈碧舸说,“我忽然就不是那么想拍奉玉的电影了。”

  “碧舸姐,会不会是你刚拍完《大红灯笼高高挂》没多久,最近正在拍《十七层》,还要出来参加西图尔,正好是最累的时候,所以才有这样的感觉?”陆严河说,“你之前跟我说奉玉导演这个片子的时候,明明还挺兴奋的,我能感觉得出来,你自己是非常想要拍这个电影。”

  “也不知道是我真的想拍,还是我脑子里面一个理性的声音告诉我,我应该拍。”陈碧舸说,“因为它是一个好本子,奉玉导演也会把它拍成一个好片子,对我来说,她也是一个值得我去挑战的角色。”

  陆严河懂陈碧舸的意思。

  即使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告诉她,她应该去拍,但其实一个人也可以只用一个理由告诉自己,不用拍,那就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想演戏了。

  人终究不是机器,不是只要赋予它一个既定的程序,它就可以不知疲倦地运行下去。

  陆严河也有疲惫的时候,但他相信,陈碧舸的疲惫感肯定比他更深。因为陈碧舸做演员做得更久。

  “也有可能。”陆严河没有否认陈碧舸所说的。

  陈碧舸:“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停下来一段时间了?”

  陆严河说:“这个得看你自己啊,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你看我到现在为止都还很有激情地、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地做,是因为我还是有很大的热情,我也无法感同身受,像你这样到了一个瓶颈期是什么样的感觉。”

  陈碧舸:“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坚持一下。”

  “如果你是一个一般的演员,我确实会劝你坚持一下,但问题是,你不是这种演员。”陆严河说,“比起用一种消耗自己的心情去演戏,我更支持你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好,再去塑造一个你的角色,你也根本不用担心你离开一段时间就怎么样,你已经是最顶级的女演员了,只要你愿意拍戏,永远有戏找你演的。”

  陈碧舸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我真的一点都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跟我说这些。”

  “是觉得因为我很拼,所以我一定会劝你也努力一点吗?”陆严河笑问。

  “差不多。”陈碧舸点头,“其实,我想让自己停下来,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情书》让我提名了金球奖最佳女主角,我其实有点想七想八了。”陈碧舸说,“不是说我以前就没有这样那样的企图和野心,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明显的内心波动了,我跟你说,我有点弄不清楚,我对奉玉导演的那个片子那么喜欢,到底是不是我脑海中理性的声音还是感性的声音,就是因为这个女性形象吧,其实是容易拿奖的那种类型。”

  “嗯?这有什么不好吗?”

  “你要知道一件事,一个人一旦想要功利性地得到什么东西,然后出于这样的目的去做一个决定,往往就会被功利性而影响了你本身的客观性。”陈碧舸说,“我愿意相信我的感性判断,是因为我知道我的审美是好的,感性判断是能够找到艺术上最好的那个判断,但理性——也许我就是觉得这个剧本,这个角色,更容易拿奖,所以潜意识里认为我也很喜欢这个角色呢?”

  陆严河明白了。

  陈碧舸:“演戏都演到这个份上了,还会出现这样的自我怀疑,我也没有想到。”

  “但是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陆严河说,“也只有你这样的演员才会这样自我怀疑,因为你有艺术追求。”

  陈碧舸:“都怪你,突然就让我本来已经到了某个平稳阶段的演艺事业,突然又高歌猛进。”

  “如果你没有高歌猛进的实力,我给你再多的剧本你也进不了啊,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一拿到好的角色,就没办法掩盖自己在银幕上的光彩。”陆严河说,“你就是最好的女演员,除非你不演戏了,否则,你就没有办法阻止你的演艺事业高歌猛进。”

  “呵。”陈碧舸嗔怒地瞪了陆严河一眼,“小嘴吧吧的。”

  陆严河笑着说:“我问问王重导演睡了没,要是他没睡,把他也叫过来一起喝酒,不能就我们两个聊人生,他睡大觉。”

  陈碧舸:“那你去叫,我可不敢打扰他。”

  陆严河:“我叫就我叫。”

  他眼睛一转,“要不也别叫了,我们直接拿着酒去他房间找他,让他无法拒绝。”

  陈碧舸瞪大眼睛。

  陆严河拿起酒就走。

  五分钟以后,王重一脸震惊地看着出现在他房间门口的两个人,半晌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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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时以后,陆严河和陈碧舸两个人酒兴起劲,一人举着一个杯子,在王重面前开始对唱情歌。

  王重双手抱在胸前,沉默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撒酒疯。

  陆严河和陈碧舸两个人根本不管他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表情,嘻嘻哈哈地唱完情歌,又开始唱别的歌。

  唱着唱着,陆严河忽然吼出了一句“看这山,万壑千岩,连一川又一川——”

  陈碧舸直接卡了壳,一脸懵逼地看着陆严河。

  “你唱的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陆严河恍然,“哦,对,你们都没听过这首歌呢。”

  陈碧舸问:“这是你新写的歌吗?”

  陆严河呃了一下,“可以这么说吧。”

  陈碧舸:“你怎么这么有才华!写了剧本又能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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