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远摇摇头,说了句让任达榕莫名其妙的话。
紧接着,他盯着任达榕的双眼,正色几分,又问道:“如果我现在让你出面,带一队人马,铲平眼下市区古惑仔横行的场面,恢复本港秩序,事后有人捧你坐上总警司的位置,你敢不敢做事?”
任达榕眼角一跳,错愕了好一会儿,讪笑开口:“翟先生不要讲笑啦,就算我敢私自行动,到时候抢了李sir的功劳,事后不被他针对已经要烧高香,怎么轮得到升职。”
说完这句,任达榕笑容依旧,只是逐渐收敛,脸上笑纹越来越少,抬头直勾勾望向翟远。
包厢里沉默片刻,只有锅炉里沸煮的水声。
“假设下嘛!”翟远的笑声再度响起,语气轻松道:“假设,明不明?你只负责做事,其他事会有人搞定。”
任达榕也跟着笑了起来:“喂,如果真像翟先生说的这班轻松,那我有什么不敢?一群社团烂仔散兵游勇而已,我带那班伙计出去,整个油尖旺熄灯一个礼拜,所有场子全部查牌停业,看下还有谁敢搞事。”
“你这样一讲,更衬得那些江湖大佬废柴,不愧是官字头。”
翟远笑眯眯说完,低头扒拉碗里的猪骨煲,边吃边说,食物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做事了,任sir。《九一日报》包你在舆论场上平安无事,金屋俱乐部的太太团,还有我这两年在区议员的朋友,帮你搞定警队内部的问题……”
话至一半,翟远抬头擦擦嘴,看了下眼眸逐渐放亮的任达榕,又压低声音神秘补充一句:“至于升职的问题,其实卫亦信是我的书迷来的,这件事我有没有讲给你听过?”
(早上还有一更,先去个吃饭……最近更新时间跟作息一样紊乱,各位义父原谅则个
第433章 出发渣甸山
“任sir!”
“榕哥!”
“阿头!”
任达榕在有骨气待了半个多小时,回到军器厂街附近的裕华茶餐厅,时间也不过晚上九点来钟。
裕华是差佬指定的茶餐厅地点之一,每个月负责报销餐补。
因此每每收工换班之际,这里就成了湾仔一区差佬们聚集的地点。
任达榕进到餐厅,逐个向PTU几个面熟的同事点头打过招呼,走上二楼来到临窗桌台前,这里是O记伙计们平日里聚餐的地方。
“一份和尚跳海就够了,唔该。”
随便点了餐打发走侍应生。
任达榕坐在同事们当中,脑海中还闪过刚刚在有骨气包厢里,翟远对自己做过的承诺。
先捧自己坐上高级警司的位,最多两年,肩头一颗星变两颗星,出任驻守差佬总部的总警司,之后就在前线升无可升,去警校挂个校长衔头,助理处长、高级助理处长、副处长一条龙,赶在回归前一定让自己接替李钧夏的班,做最年轻的警务处华人处长。
今年是1988年,即是最多九年时间,连升五级,坐火箭一般在自己四十五岁左右升一哥?
基本上,纪律部队的晋升条例设定的都相当谨慎,多数从前线军装做起的警员,一辈子都不可能升到高位,因为时间不允许。
而像任达榕这种大学毕业,直接投考见习督察的差佬,底子比普通军装厚太多,是以才能在三十五岁坐上警司位置,但他自己算过时间,即便一路顺风顺水,退休年龄到来之前,最多也只是捞个副处长的位置,那时候起码五十四岁,任期结束直接原地退休。
因此翟远前半段,捧他升高级警司的话,任达榕信了。
毕竟督察和高级督察、警司和高级警司这些衔头,实际上除了薪资不同,在职权上并没有分别。
是以O记虽然规定部门副主管至少是高级警司衔头出任,警司级别的任达榕依旧肩担这个位置。
但翟远后半段,说让自己去做最年轻一哥……
用陕东人的话来说,三个字,胡吊扯!
“任sir,和尚跳海~”
餐厅侍应走上楼,将一份糖水冲生鸡蛋摆在任达榕面前,将他的思绪扯回来。
旁边的同事笑着调侃:“不是吧,榕哥今晚吃得这么斋?”
任达榕搅了搅碗里蛋液,收起杂乱心思,递给同事一个炫耀眼神:“今晚有大富豪请客,有骨气海鲜楼,用得着再跟你们争报销单?”
指定茶餐厅虽然有纪律部队买单做餐补,但每个月亦有定额,前线差佬月底超标是常有的事,要自己拿钱补足。
周围同事闻言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大富豪?边个啊?”
“保密!”
“丢!榕哥,老廉最近搞整风,你私下接受宴请,当心被他们抓住把柄。”
“一顿饭而已,罪不至死吧。”
任达榕不以为意笑笑,话锋一转,问旁边的同事:“奀仔,今天外面情况如何?”
“还不是老样子。”
B组负责扫黑的督察警奀仔耸耸肩:“刚收到线报,和利群的摩啰仔站出来撑胡须勇,从柴湾、旺角、大坑派三路人马,一拖二,打算硬顶联公乐和联英社两个字头。”
任达榕闻言笑道:“哗~大坑火龙队都参与进来,全部都是精兵来的。”
O记职责之一就是监视本港社团,随时更新各区社团大佬们的扎职、调职、退休资料,对其了解最深。
奀仔提到的和利群虽是从和字头胜堂拆分出来,但在大坑根基深厚,每年大坑舞龙舞狮的年轻人均是和利群的打仔,谓之火龙队,战斗力远胜过其他社团纵欲过度的烂仔。
奀仔点头道:“我听扫毒的伙计讲,那个叫蔡子明的电影公司老板很猛料,今次能大张旗鼓让号码帮保驾护航,和利群站出来也不出奇,恐怕新记未必顶得住呀。”
旁边的同事开口道:“那又未必,一直有传闻话,许家强揸住神童远那支大水喉,最近撑新记的那班叔父辈个个都溜进自然选择号赌船里,让下面小弟出来打生打死,明牌啦,就是神童远和蔡子明两个人之间的恩怨。”
奀仔问:“榕哥怎么看?”
任达榕笑笑:“没证据的事讲下就算啦,否则你去抓神童远或者蔡子明回来?”
“抓蔡子明还有些可能,动神童远?”奀仔嘿笑一声:“他九一文娱现在几千个就业岗位,背后有十万股民撑,连港督都要好声好气哄着他,动他嫌命长啊!”
任达榕闻言沉默片刻,翟远那句‘卫亦信是我书迷’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这位翟老板如今的确神通广大,他本身就是个屋邨仔白手起家的奇迹,有没有可能再创个奇迹呢?
比如捧自己上位这种事……
“总台呼叫,刚刚收到市民电话,湾仔渣甸山附近有逾百名社团中人聚集,请附近伙计赶去现场查看情况,收到请覆机,over!”
邻桌,一队PTU巡逻组的执勤差佬里,领队女沙展腰间的传呼机蓦地响起。
PTU女沙展按下覆机键,对听筒汇报道:“calling总台,PC37024收到,现在赶往渣甸山巡查,over。”
“扑街啊,半夜还不肯消停。”
“就当过去看戏喽~”
“call白车待命,渣甸山多半是和利群的火龙队,后生仔下手不知轻重,今晚不知又要死几个……”
PTU的同事们抱怨着接连起身。
任达榕望着几人往楼下走去,手指轻轻叩击桌面的速度越来越快。
直到带队的女沙展走到楼梯口,
任达榕忽然站起身,叫一声:“madam!”
女沙展诧异回头,见是实权部门的长官,忙叫了声任sir。
“我带这班伙计,跟你们一起过去。”
任达榕冲女沙展露出个笑容,考公大省的血脉在此刻觉醒。
奀仔在内的O记小组组长诧异抬头,目光齐刷刷望向任达榕。
军装散仔不知道上面的消息,但他们都是督察起步,一早收到通知,最近的乱局交给PTU这些执勤队去处理,简单遣散或者收尾,维持着基本稳定就好。
至于什么时候抓人、扫场、洗太平地,所有高级警务人员,需等一哥落命令才能行动。
奀仔迟疑开口提醒:“榕哥,上面说……”
“想不想扎职?”任达榕出声打断奀仔,目光扫过几名下属,笑道:“我阿榕不会连累街坊,上面问责起来我一力承担,如果立功,大家个个有份。”
说完顿了几秒,任达榕转身往PTU队伍里走去。
身后,奀仔几人对视两眼,面面相觑。
“喂,要不要呼叫增援?”
“你都痴线嘅,社团劈友而已,呼叫增援不怕被人笑呀!”
“那还不快走!”
今晚开往渣甸山的巡逻车里,多了几个蹭车的O记长官,格外拥堵……
第434章 联英社靓乐
“喂古仔,你看我今晚这身造型怎么样?”
夜幕下的山坳,车灯闪烁、人头攒动。
联公乐几十个烂仔聚在一起吞云吐雾,猩红烟头在昏暗中接连亮起,烟雾缭绕,被车灯映照又与山林里的蚊虫混作一团,愈显得颓丧无序。
同处一片天空,山坳江湖烂仔们的处境,却与山顶豪宅区、山脚写字楼的繁华,形成极割裂的错位感。
四九仔靓伟穿一身过膝的山寨皮衣,手里拎着把打磨雪亮的牛肉刀,头发抹了发蜡根根立起,正得意洋洋向身边的同伴炫耀:“像不像东洋漫画《泪眼煞星》里的青帮大佬?”
“我们是洪家兄弟呀,青帮,青你老母!”
十八岁的古添乐蹲在路旁水渠边,叼着支红万乜了靓伟一眼。
靓伟一扬手骂了句:“挑!没文化!自古青红不分家,都是江湖人来的嘛!”
“不分家都要分AB嘅,否则今晚用得着跟利群的人晒马?”
古添乐喷了团烟龙,不等烟雾散去又吸进鼻孔过肺,站起身驱散掉眼前蚊虫,眯眼往山道另一侧看了两眼:“丢你老味!利群的人还来不来啊,今晚还约了靓妹去的士高,真是浪费时间!”
“上次兰桂坊那个大波妹?”
“是呀,小小年纪36寸,都怀疑她是不是做过手术。”
“嗱!我教你怎么分真假,平躺在床上散开就是真,石头一样动都不动即是假……”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中,
联英社今晚负责带兵的堂口大佬傻忠坐在车顶,吹一声口哨:“喂!醒目点,利群仔来了。”
山坳另一边,车灯亮起。
几辆面包车驶过,车门打开,跳下来一群年轻精壮的利群仔。
为首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拖着根钢管,在地上掠过发出刺耳声响,望向对面陆续起身的联英社烂仔,目光落在傻忠身上,嗤笑啐了口唾沫骂道:“挑你老母傻忠,带着一班蛋散也敢来踩到利群的地盘?”
“火牛哥,我今晚听大佬吩咐,过来讲数。”
傻忠从车顶跳下来,脸上带着憨厚笑容,声音洪亮:“利群三路兵马支援号码帮,柴湾、旺角不关我们联英社的事,不过你大坑这支旗最好不要站出来,省得伤了和气。”
“你大佬这样讲,又跟我大佬说的一模一样喔。”
火牛哈的一笑,语气嚣张道:“我大佬同我讲,大坑这支旗势必要插进尖沙咀老新的地盘,联英社千万不要跳出来多事,否则搞到潘林叔站出来,人家会说我们欺负老人家的嘛!”
联英社超级元老潘林,亦是傻忠的拜门大佬。
从傻忠这个花名就能听出来,他对潘林向来忠心,此时听火牛奚落自家大佬,一双浓眉不自觉皱起。
傻忠:“即是没得谈喽?”
火牛:“谈你老母!你带兵我又带兵,难道是上来看夜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