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乱开玩笑,是在农村姑娘家钻草垛确实有点说法。
盛红虎浑不在意:“我知道你要走在这条路,在这里等你呢。天冷,麦秸秆草垛里暖和。”
钱进问道:“等我……”
“今天坐你车回来,我当时没带合适东西感谢你,这个给你。”她将一个袋子塞进车窗,“别拿出来,要不然我说你瞧不起农民。”
钱进正要客气。
她又说:“刚才那会的事,领导你可海涵呀。”
钱进疑惑:“什么事?”
红围巾姑娘笑道:“就是我们找刘家社员打听你情况的事,不怪他们嘴巴大,是我们队里穷,想着办法改善生活,去找他们问的。”
“我理解。”钱进打断她的解释,“过完年我去你们队里看看,有什么困难咱们按政策解决。”
姑娘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那说定了。”
钱进要把袋子给她拎出来。
盛红虎说道:“就是自家炒的花生,领导你路上吃,再就是一点粉条,你回去尝尝,看看俺爸有没有吹牛。”
钱进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但他临走之前从车窗扔出去一张大团结。
一袋子花生和粉条,这在腊月里都是人人喜欢的东西,价值可不小。
盛红虎捡起钱要塞给他。
钱进一脚油门,卡车开了出去。
他从后视镜望去,红围巾姑娘还站在路边冲他使劲挥手。
这个身影在镜子中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黑点。
钱进知道,下马桥会给他带来不少收益。
可这是未来的事,至少得是正月的事。
他不打算太早的从下马桥收东西,他不能让人感觉他迫不及待的想收老物件。
这样当下他需要点东西来换钱。
4号大金箱子是他耗尽所有钱打造出来的,此时存款已经空了,只剩下几百块零头。
有商城在,赚钱很容易。
钱进转过两天来决定再去黑市转转。
小年即将到来。
城市里开始有年味了。
街头巷尾时不时就有啪啪的声音响起,这是孩童们放鞭炮。
到了晚上筒子楼里时不时就有嗷嗷的声音响起,这是有大人下班回家发现家里孩子偷拆了成串鞭炮出去放着玩,正在揍孩子。
2月9号的礼拜三是北方小年的前一天,钱进特意起了个大早。
他拉开被子,透窗的月光皎洁清亮,照出身边一具曲线优美、凹凸动人的娇躯。
女老师被吵醒搓眼睛,她感觉到自家男人那只手的热意,就换了个能享受的姿势:“讨厌,放下被子,真冷!”
“你这么早就去黑市?一定小心,最近城里不安定。”
钱进落手拍出一声脆响,肉浪摇曳中他以巨大定力穿上衣服:“放心,我肯定小心,其实没事,我都提前跟卫东打好招呼了。”
“大不了让打投所给抓了,我只是用点乡下东西去换点票,没什么事。”
魏清欢迷迷糊糊点点头,转了个身,又沉沉睡下。
钱进出门之前化妆,戴上了新的皮头套出门。
黑暗之中,咸腥的雾气像块裹尸布蒙在甲港上空。
钱进踩着结冰的柏油路往码头摸,军用手电筒用红布裹着灯头,在雾里晕出团血痂似的光斑。
进入甲港,远处传来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混着几声零星的狗叫。
进入78年,黑市越发壮大。
尽管上头三令五申打击‘投机倒把’,可老百姓总要过日子,所以总得找地方解决需求。
再一个上头现在跟以前不同,光动嘴不动手,即使抓到一些人,但一看是以物易物换东西而不是卖钱,他们基本上会放人。
这次钱进去找徐卫东打听情况的时候,徐卫东向他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
上级单位开会时候下了指示,以物易物不在重点打击范围内,重点打击囤积居奇和倒卖国有资产与人民重要生活物资的犯罪分子。
很显然,开放的春风越来越近了。
老百姓的生活感知力很强,他们其实也有类似感触,所以黑市的买卖才会越来越兴旺。
转过堆满渔网的仓库,眼前突然亮堂起来。
今天甲港黑市可热闹了。
第150章 摩托车的希望,黑市惊变
上百盏煤油灯和手电筒把码头照得影影绰绰,人影在雾气中晃动如皮影戏。
叫卖声压得极低,却透着股热切:
“新到的确良布,不要布票!”
“正经的魔都大白兔,五毛一包!”
“自家腌的咸鱼,换粮票……”
钱进贴着墙根走,帆布包里照例是手表钢笔墨镜发卡扣子之类的东西。
手电灯光照耀在咸鱼摊上。
一条条咸鲅鱼的鱼肉透着黄色的光芒,很漂亮。
他摸了摸咸鱼试了试干湿程度,问道:“怎么换?”
“三斤粮票一斤。”老头眼皮都不抬,“或者一斤肉票,一包经济烟。”
钱进正要还价,突然一阵骚动从码头那边传来。
人群像被棍子搅动的蚁窝,呼啦啦往两边散开。
他踮脚望去,只见三个穿胶皮裤的渔民抬着两个藤箱,箱缝里渗出些腥水,在泥地上拖出几道亮痕。
“带鱼!新鲜的带鱼!”领头的渔民嗓门大得惊人,黑红脸膛上挂着海盐结晶,“半夜刚上岸的!”
钱进咋舌。
这是一点不怕被抓啊。
人群立刻围了上去。
他感觉现在黑市有点过于高调了。
看到这么多人围上去,钱进以为这带鱼里头有猫腻:
有些走私贩子会用不同海货给予不同商品以代号。
他火速换了两条咸鱼凑上去看,然后被挤到前排,闻到一股浓烈的海腥味。
藤箱盖子掀开的瞬间,银光乍现——条条带鱼像一把把出鞘的细剑,整齐地码在碎冰上,鱼眼还泛着玻璃似的光。
“怎么换?”一个穿蓝布棉袄的中年人挤到最前头。
渔民比出三根手指:“七毛五一斤,不要票。”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这价钱比国营菜市场贵三毛钱。
有人就说道:“你们要价太贵了,四毛五不行吗?这都买的上一斤猪肉了。”
渔民笑了起来:“四毛五我他娘卖给你啊?我卖给公家不是更好?”
“四毛五,你四毛五你能吃上这样的鲜鱼?老少爷们都懂行,是不是好货我不多说,你们自己看,随便看。”
“还比得上一斤猪肉的价钱,你猪肉能有我带鱼鲜?你黑市七毛钱买的着猪肉?农贸市场的官家肉摊还八毛钱一斤呢,还得要票呢!”
另一个渔民补充说:“这可不是东海来的冻带鱼,这是眼下的鲜货,老人吃了补气孩子吃了壮骨。”
“想吃点好的,就来我们这里,但别舍不得手里的票子。”
钱进一看这里确实卖带鱼,他兴趣就不大了。
确实,鲜带鱼即使在海滨市也相当紧俏,生产力不行,市场里一个月难见到三次鲜带鱼,都是冰冻鱼。
一个蓝棉袄中年人咬了咬牙:“给我称五斤,这鱼不错,回去炸好存起来正月里招待亲戚。”
交易在众目睽睽下进行。
渔民从胶皮裤兜里掏出杆老式秤,秤砣锈得发黑。
“正好五斤!”渔民麻利地用稻草绳捆好鱼。
蓝棉袄接过时却眉头一皱,拎着鱼掂了掂:“不对吧?这能有五斤?”
“怎么不对?”渔民嗓门陡然提高,“我梁老实在这片卖了三年鱼,谁不知道我秤准?”
蓝棉袄不依不饶,从兜里掏出弹簧秤——这稀罕玩意儿引得周围一阵低呼。
钱进也是头一次在当下看到弹簧秤,原来现在就出现弹簧秤了。
带鱼挂上去,指针狠狠抖了几下,停在四斤二两上。
“好你个梁老实,”蓝棉袄得意的昂起头,“原来用的是短命秤!”
“日你娘的短命秤!”梁老实突然暴起,一巴掌砸在弹簧秤上落地迸出火星。
蓝棉袄手里的带鱼全落地。
银光闪现,如瀑布倾泻而下,散落一地。
人群嗡地炸开了锅。
钱进被推搡着往前挤,看见梁老实的脸由红转青。
他羞恼的说:“你的秤准?你的秤是长命百岁秤?我的秤就是短命秤?”
“日你老娘的,你这是污蔑,对我们渔民的污蔑!”
“日你老娘的,你必须得想个办法给我们恢复声誉,否则你今天走不了,否则今天谁也别想买这个好带鱼。”
蓝棉袄生气,可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对方最后一句话是想利用大家伙买鲜带鱼的急切心思绑架民意。
结果四周响起的是此起彼伏的咒骂:
“黑心烂肺的!”
“投机倒把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