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年代从1977开始 第114节

  “你怎么穿上这身皮了?我记得就是穿这身皮的那帮人抓了钱领导。”

  这话把徐卫东给整无语了。

  他支支吾吾的解释,结果青年民兵来了一句:“忘记历史意味着对革命的背叛……”

  徐卫东彻底没话说了,赶紧脱衣服。

  钱进指着他喊:“都向徐卫东同志学习啊,他要脱衣卸甲、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

  “来,卸甲,卸甲!”

  刘旺财跟他商量工作:

  “今天就让同志们整地吧,俺队里地整的差不多了,还有二十多亩,你们今天能整出来。”

  听到这话,下过乡、干过农活的队员们都知道生产队提前忙活过了,特意只给他们留下一点农活意思意思。

  钱进可不是来走过场的。

  他说:“刘队长,有什么活你尽管说,我们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

  刘旺财呵呵笑:“就这个活了……”

  钱进为了再次暴露自己的无知,把最近风头很盛的王东推了出来:

  “王保卫,你回城有年头了,我要考考你有没有忘记下乡时候学习的知识。”

  “这个时节除了整地,你觉得生产队里还有什么工作?”

  王东精神抖擞的说:“树叶落了树枝枯了天寒了,现在生产队得砍柞木、积过冬木料。”

  “再一个深秋咱农民讲究一个蓄就冬水、运就粪肥,也该给蓄水运肥了!”

  钱进说道:“好,今天就按照这四个任务来!”

  “整地!砍木!蓄水!运肥!”

  “整地组跟我来!”徐卫东率先说话,军用水壶在腰上摇晃,好像挎着一把盒子炮。

  眼前的盐碱地白茫茫一片,像撒了层粗盐,几株枯黄的蓬草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二十个小伙子抡起铁锨,锋刃劈开板结的土块,震得虎口发麻。

  “这土比铁还硬!”朱韬震惊的甩了甩发麻的虎口。

  王东现在可积极了。

  他撸起袖子露出毛茸茸的黑手臂,发了狠的说:“老子是人民战士,今天就是生铁也得给它撸下一层铁沫子来!”

  有妇女挎着粗陶罐赶来:“掺点海蛎子壳粉,这是老辈人传的法子,整地的时候能软和一些。”

  灰白色的粉末撒进沟垄,钱进一个劲挠头没研究出这是个什么原理。

  他对楼小光说:“来,你去田埂上拉一首曲子给同志们鼓鼓劲!”

  这事靠外力不行,还是得借助他们的主观能动性。

  楼小光抽出二胡坐在地头上,他跟抽了似的一个劲摇晃。

  破旧的琴筒被海风灌得呜呜作响,《社员都是向阳花》的调子混着铁锨、锄头、镐把的撞击声,一时之间尘土飞扬。

  有人不满意:“光啊,来个激烈的,你这是给盐碱地唱安魂曲呢!”

  钱进说道:“安魂曲就对了,给它安完魂就可以用铁锨锄头给它做剖腹产了。”

  众人哄笑间,竟有人真刨出一窝田鼠:

  “哎哎哎,赶紧找一找,里面准有粮食!”

  “田鼠抓起来,这不是土耗子,田鼠能吃,上火一烤冒油!”

  周耀祖从挎包里掏出《红旗》杂志,问道:“要不要给同志们念这篇《大寨战天斗地》的文章?”

  王东甩手:“可拉倒吧,听文章不如听歌,咱同志们也就这个觉悟了。”

  周耀祖好脾气,一听这话便收起杂志,拎起镐把开始使劲。

  盐碱地在阳光中铺展成灰白的褶皱,地表龟裂的纹路如同老人干枯的手背。

  远处山峦低伏在铅灰色天幕下,轮廓被咸涩雾气洇得模糊不清,像一滩融化的铁水凝固在地平线上。

  风掠过时卷起细碎的盐尘,簌簌扑在焦褐色的骆驼刺上,将最后几片蜷曲的叶片也染成霜白。

  钱进直起腰扫视这场景。

  远山,近海。

  地灰,天蓝。

  干农活很累很累,但这种场景、这种氛围、这种工作,确实能锻炼出一个人的生活积极性!

  甩着大汗集体劳动一天给队伍增加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是开十天大会都比不上的!

第91章 工农团结一心,试问天下谁敌手

  在盐碱地里讨食吃,着实是苦差事。

  这种地需要年年整,因为它地表年年结壳。

  钱进捡起一块盐霜覆盖的土块子捏了捏,嗤啦一声捏了粉碎。

  王东扭头说:“跟供销社里的新桃酥似的。”

  这东西跟桃酥完全两码事。

  钱进摇头。

  粗粝的土渣刺进指甲缝里很不舒服。

  挟带了近海咸腥气息的北风往人鼻子里钻,像一把把锈蚀的刀片,割得人鼻腔粘膜发疼。

  同来劳动的生产队劳力已经习惯了,一边说笑一边干活,进度可比突击队的青年们快多了。

  当然这很正常,好劳力比不上老劳力,生产队一直有这样的说法。

  特别是生产队里几个老把式们叼着旱烟,铁锨、锄头舞得像风车。

  二十出头的突击队员扶着腰直喘:“老叔,你们这是有窍门啊?把绝活教一教啊。”

  “教不了!”老汉吐掉烟屁股,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

  “这绝活是童子功,我像你这么大那会儿,天天拿这地当热炕头睡、当新媳妇伺候,主要是熟能生巧。”

  说着他把锨头往冻土上一磕,‘当啷’震下块拳头大的盐疙瘩。

  钱进在盐碱地里忙活了一个多钟头,披上衣服去看收拾柴火的队伍情况。

  当地柴火主要靠两部分,一是积攒的庄稼废料,比如玉米秸秆、麦秸秆、花生皮、玉米芯之类。

  二是在林子捡掉落的树枝、砍柞木。

  柞木这种树木在海滨地区分布相当普遍,但凡有个小山丘,它们就会成群成簇。

  刘旺财指着海面给钱进讲解:“那里有个坐岛,赶海可好了。”

  “它之所以叫这么个名字,就是因为岛上有很多柞木,所以它本来叫柞岛,咱老百姓没什么文化,叫着叫着就成了坐岛,哈哈。”

  劳动突击队里有各行各业的人才。

  赵卫国是林场出身,下乡时候去了兴安岭林场。

  他教几个青年辨认树龄:“五年生的枝桠最旺火,留三指宽的树桩来年还能发……”

  斧头咔咔的响,惊飞了林间寒鸦。

  队员们把棉袄袖子扎紧,拖着碗口粗的柞木往山下溜。

  这样不光累还危险。

  赵卫国看到后摆手:“多动动脑子,领袖同志怎么说?劳动人民智慧多!”

  他教导队员们捆柞木的时候,把它们弄成一个近似圆柱的形状,然后从山坡上往下滚。

  一条条柞木滚下去,队员们高兴的欢呼。

  赵卫国得意的甩手说:“这就叫邓艾滚山坡!”

  是个人物。

  钱进竖起大拇指:“古为今用,今天咱滚社会主义的柴火垛。”

  砍柞木是一个劳动量相当大的农活,并不比刨地轻快。

  一方面是因为它们长在山坡上,需要边爬边砍。

  另一方面是一捆柞木连树干带树叶的,分量不轻快。

  钱进来到后挥汗如雨。

  他是总队长,必须身先士卒。

  这让他有些后悔。

  回头给弄个油锯出来,那家伙是砍树好手。

  不过他琢磨了一下油锯的个头,自己手里这个金箱子才40公分的尺寸,还装不下呢!

  赵卫国挑选柞木,选中适合砍的就做标记,社员们和队员们跟着就一哄而上。

  刘有余跟在一边专门盯安全。

  砍树最容易出事故!

  钱进看到赵卫国做标记的树木挺多,问道:“是不是得可持续发展啊?”

  赵卫国疑惑:“啊?总队你啥意思?”

  钱进解释了一下,赵卫国摆手:“别看柞木长得大,其实像灌木,它不怕砍,甚至可以说它贱脾气,越砍越旺。”

  “只要树根还在,来年春天它们就会长出新的树条,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钱进听后感叹:“长见识了。”

  他们正忙活,树林摇晃的厉害,突然有黄毛野兔子窜出来。

  “有兔砸!”队员们兴奋到破音。

  说时迟那时快。

  一条黄狗从某个社员身边窜出来,耳朵归拢瞪大眼睛,跟离弦之箭般扑向兔子。

  社员笑道:“早就等这个时候了,每次来砍柞木都得带上狗。”

  寻常来说,中华田园犬逮野兔不是一把好手。

  可这黄狗彪悍的很,连跑带跳加打滚,几次撞到树上又改向,最后硬生生将野兔子扑倒在片草丛里!

  它叼兔子回来。

  刘旺财一招呼,它乖乖送到手上来:

  “走,去蓄冬水那里看看,顺便处理了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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