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拉锯
强烈到震耳欲聋的重低音随着现场数十个矩阵排列的低音炮向公园里倾泻能量，双百纪念公园在日落时分彻底变为狂欢的海洋。
戴着毛绒玩具头套的死老鼠直接跳上了dj台，随着节奏踮起脚尖一蹦一蹦。
舞台之下，现场观众也和死老鼠一起行动，仿佛集体参加某种健身项目，整齐划一随着节奏蹦迪。
处于人群中的泰勒和阿比盖尔也受到现场气氛的感染。泰勒双手举起，胡乱蹦跶起来，虽然很投入，但对于肢体僵硬不擅长舞蹈的她而言，动作看起来实在难以称得上地协调，僵尸舞，炒菜手，相比之下阿比盖尔看上去就顺眼多了，显然泰勒在蹦迪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
舞台上，瑞恩终于见到了TremorMV中“群魔乱舞”的场面，前几排就有不少只穿内衣的洋妞妹子骑在男友的脖子上尽情舞动，还有人挥舞各国国旗。
只是现场的灯光布置和视频中相比还是差了许多，更不要说MV中还存在那些烘托现场气氛的烟柱机、火柱机、泡沫机、纸花。
看来就像是电子音乐本身一样，相关的现场表演也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瑞恩心道。
此时Tremor已经进入到尾奏，正常情况下死老鼠该同步播放另一首音乐，并用混音器进行“拼接”，瑞恩却发现身边的死老鼠并没有动作，而仅仅是站在那里。
就在瑞恩犹豫是不是该推他一下当做提醒的时候，却看到戴着头套的死老鼠突然转身，向着后台走去。
瑞恩头发发麻，一瞬间的犹豫后，果断自己在碟机上拧扭，由于之前在纳什维尔的夜店里多次作为DJ，这对他而言并非是难事。
另一边，死老鼠刚刚到后台，整个人便失去支撑向下倾倒，工作人员一拥而上，有人摘掉他的毛绒头套，便看到死老鼠的脸已经彻底涨红，短发完全被汗水打湿，他本身就有些弱不禁风，加之毛绒头套里面温度过高，刚才又是连续蹦蹦跳跳导致直接中暑。
刚才在后场的音乐节联合创始人罗素此时已经离开，死老鼠被工作人员紧急送往当地医院，之前与音乐节创始人交流的壮汉此刻在做登场前最后的准备，挂念死老鼠之余，显然没意识到那特殊的音色是目前正在舞台上表演的高中生所创造。
瑞恩有惊无险地完成救场，并在观众的欢呼、鼓掌中离场，刚一回到后台，便看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差不多壮实的男人正准备接替自己。
对方发现瑞恩和死老鼠身穿一样的红色西装，倒是有些诧异，两人擦肩而过。
瑞恩这时看到了死老鼠团队中的VJ，这才知道死老鼠中暑的事，没想到那位马文竟然预言成功。
“对了，刚才那人是谁？”瑞恩这时不由问。
“铁斯托（Tisto）啊，你不认识他吗？”这位VJ大感诧异。
“我应该认识他吗？”
“当然，这是DJ界的领军人物，在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夜店里玩新节奏和酸屋音乐了，拿过不少欧洲音乐奖项。02年至03年百大三连冠，04年雅典奥运会他还参与了开幕式的表演！”VJ煞有介事的介绍起来。
奥运会开幕式的含金量自不用说，话语中提及的“百大”是英国DJ杂志推出的百大DJ评选活动，每年一次，以杂志读者投票的方式进行，算是DJ届当下颇具含金量的殊荣。
之后瑞恩和VJ一起前往双百公园附近杰克逊纪念医院，死老鼠正在这里接受治疗，等瑞恩到场时，死老鼠已经苏醒，一见到瑞恩第一句就询问演出结果。
“观众的反应比Justice在场上时还要强烈。”瑞恩回应。
死老鼠松了一口气。
至此演出的事宜告一段落，音乐节明天还会持续一整天。瑞恩还没提冬季音乐会议，躺在病床上的死老鼠就主动开口，提到了Tremor的单曲专辑在加拿大的发行问题。
死老鼠之所以只谈加拿大而不是整个北美，其实是因为死老鼠目前的发行渠道是家位于澳大利亚的独立唱片公司，压根没有在米国市场发行的能力。
诚然，死老鼠完全可以对瑞恩隐瞒这个事实，不过他选择对瑞恩坦诚相待。
“瑞恩，这没准会是我们合作的开始。”死老鼠道，他看重的正是瑞恩身上所涌现的才华。
瑞恩当然也没理由拒绝，虽然加拿大不在全球前十大音乐市场行列，只占很小的一部分（2%至3%），但也算正式踏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我们来谈谈分成的问题，考虑到Tremor原曲已经制作完成，制作成本可以忽略不计，我们只谈销售分成，按照行业惯例，唱片公司会对新人和未签约艺术家收取更高的销售收入分成，一般情况下是五成。我提到的销售收入是扣除渠道商利润和宣发成本的净收入。”死老鼠道。
简单地算一笔账，假设单曲专辑的售价为3.99，首先扣除销售平台分成，宣发成本，再扣除一半的发行方净收入分成，每售出一张瑞恩能得到税前收入大概率不超过1，这还是理想状态。如果死老鼠的唱片公司有意在宣发成本上做文章，这个数字将不会超过0.5。
别忘了单曲专辑里还会有两位dj对Tremor的混音，不然也不可能卖到3.99，再算上这部分，自己收益会更小。
“现在可不是一般情况，我们刚刚一起完成了演出。”瑞恩立刻道，只觉得这个条件，还不如不签呢。
“年轻人，知道行业惯例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没人能够幸免，不仅仅是我，其他人也一样，当然也包括你。这事没得商量。”
“你觉得分成太少，当然，因为这只是开始，我们以后还有其他的合作机会，生意不是只做一次，到了第二次第三次发行，唱片公司可以只拿30%，如果你火了，这个分成还能接着讨论。”
死老鼠重申，在商言商，他看重瑞恩的才华不假，不代表就得牺牲自己的利益。
“你可能不了解我的情况，我现在借住别人家里，我需要收入！”瑞恩又把特蕾拿出来当挡箭牌。
“那就在巡演时带上你。Ultra音乐节后，马文安排了我在北美的十几个夜店进行表演，第一站就会前往纽约。”死老鼠想到了折中的办法。
“每场我能得到多少收入？”
“一场……五百美元至七百美元，如果碰上了够大方的夜店，薪水还会更高。”死老鼠思索片刻才说道：“你负责暖场和开场表演，这部分大概一个半小时，然后轮到我上场，等到凌晨时间段的额外表演，也需要你登场。”
“那往返的差旅费用呢？我还在纳什维尔上学。”瑞恩道。
“这部分不需要你出。”死老鼠爽快了一回，实则是因为差旅费用本身就是主办方出，不包含在演出酬劳中。
起码比窝在纳什维尔的夜店里收入高一些。
“40%，这是我能接受的极限，不然就没得谈。”瑞恩最终提出了自己的底线条件。
死老鼠显然有些无可奈何，第一次感觉这个高中生如此难缠。
“演出和分成，你只能选择一样。”死老鼠深吸一口气。
“别这样，这两件事并不冲突，我可以表演得更卖力一些，我真的很需要这笔收入完成学业，这是我的生活费。”瑞恩语气又充满了请求的意味，变脸比翻书还快。
不等死老鼠开口，瑞恩见他显得有些迟疑，忙到：“ok，那就这么决定了。”
死老鼠长吁一口气，给人的感觉精神疲惫。
瑞恩看似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条件，却也并未显得轻松，死老鼠的唱片公司，充其量只是一家小公司，和其他唱片公司的谈判只会更加艰难。
离开医院时，瑞恩拿起手机，这才看到阿比盖尔给自己发来的短信。
“刚才的表演太棒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你欢呼，我和泰勒今天下午刚到迈阿密……”
第23章 这可乐真上头
“全国的高中生大学生都在过春假，我想休息几天怎么啦？你怎么比瑞克（Rick Barter泰勒在大机器时期的经纪人，来自WME）的问题还多？”餐馆里，戴着鸭舌帽全副武装的泰勒嘟囔。
“其他人已经准备返回纳什维尔，泰勒突然说要过来，于是就和我一起来到迈阿密看你的演出。”一旁的阿比盖尔接着说道。
“我可不是要来看你的演出，只是刚好顺路而已，顺便说一句，那首舞曲听起来还不错。我现在得承认，你在这方面的天赋，比在乡村音乐方面强出许多。”泰勒眉毛一挑，客观地对瑞恩做出评价。
瑞恩则说起刚才和死老鼠的谈判，言语中对极不公平的分成颇有微词。
“40%，你能让唱片公司吃瘪已经很不容易了，有一点死老鼠没说错，这的确是行业惯例。”泰勒印证了死老鼠的说法。
“那你跟大机器签订的唱片合约呢？”瑞恩接着询问。
泰勒摇摇头：“抱歉，我没办法泄露具体的合约条款。”
瑞恩接着表示，明天要去参加冬季音乐会议的几个分会场，和唱片公司A&R（artist and repertoire）部门工作人员聊聊。
这个部门负责发掘、训练歌手或艺人，与歌手签订合约、为歌手寻找适合的作曲者和唱片制作人，是唱片公司和新人之间的纽带。
只不过考虑到所谓的“行业惯例”，瑞恩对明天的交流并不抱太大期望。
阿比盖尔则说起之后的计划：“泰勒去年就来了迈阿密，今年想去些不一样的地方。”
“不如前往蓬塔戈尔达市的乡巴佬泥浆公园（Redneck Mud Park），两天之后那里将举办狂野卡车活动。”瑞恩此时提议。
蓬塔戈尔达市是佛罗里达的一座小镇，每年的狂野卡车（trucks gone wild）都会吸引不少南方红脖子参与，大脚改装卡车在泥浆里打滚，搭配南方红脖子小妞比基尼以及红脖子最喜欢的烤肉，正宗红脖子风情。
不过这种活动对男生有吸引力，对女生就未必了。
只是两人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去处，便也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至于我呢，在冬季音乐会议之后就得返校。”瑞恩说出了之后的打算，还得回去上学呢，不然特蕾准得生气。
“那么简单的功课需要你这么勤快吗？让阿比盖尔回头帮你补习一下。”泰勒立刻道。
“对啊，瑞恩，你不在难道让我们两个女生开车大脚卡车吗？”阿比盖尔也极力要求让瑞恩留下。
架不住两个妹子的力邀，瑞恩最终还是选择答应了。
“那明天呢，你们有什么安排？”瑞恩道。
阿比盖尔表示想和瑞恩待在一起，泰勒原本还兴致勃勃地想在迈阿密转转，却发现自己独自一人，也只得选择陪同瑞恩。
当晚，三人在双百公园旁的比斯坎湾万豪酒店下榻，一夜无事。
次日上午，瑞恩和两个妹子拿着死老鼠给的邀请函进入主会场，这里就像是个电子音乐节的展会，不仅有各家DJ器材产商摆出展台，还有VJ相关的前沿技术展示，当然也包括电音界的一众独立欧洲唱片公司，有很多名字瑞恩压根没听过，但这群A&R部门的工作人员却认识瑞恩。
只用了一晚上时间，瑞恩在主舞台上的表演就被有心人记住。
但正如瑞恩之前所预料的那样，一众独立唱片公司看似给出不少有吸引力的附加条件，例如会对瑞恩进行各类艺人相关培训，但本质上都是预付金的变种，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且涉及到核心利益的条款也堪称苛刻。
一下午的时间，和众多A&R部门的工作人员接触之后，瑞恩对签约越来越不抱希望。
“但你总得选一家。”坐在休息区域，手捧大杯冰镇饮料的泰勒不由道。此时的她帽子眼镜口罩三角套备齐，生怕被人认出来，不过此时的她只能称得上小有名气，或许有些反应过激。
“你当年不是也没选？”瑞恩坐下来，下意识道。
泰勒四年前就没有选择和RCA继续合作。
“我的情况可跟你不一样……我爸那段时间一直在和RCA谈判，也询问了许多朋友，最后还是当时的经纪人联系上了斯科特。”泰勒解释。
与广为流传的“斯科特在蓝鸟咖啡馆遇到了正在表演的泰勒，顿感惊为天人”版本有所不同，真实的情况是在那天表演之前，泰勒方就和斯科特有过联络。
听泰勒的口气，她爸给人感觉能量挺大。
“而且，我自己也觉得不应该再等下去了，我对我自己有信心，能够创作出吸引人的歌曲。”泰勒说起自己当时的想法。
“没错，我也对自己有信心。”瑞恩缓缓开口。
与其说是有信心，不如说是仰仗“即视感”，对瑞恩而言，成名的关键在于即视感，如果即视感只出现这么一次，自己签什么公司都没用，反之，如果即视感持续不断给自己贡献神曲，也完全不需要看唱片公司的脸色。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让坐在他身边的泰勒突然一愣，下意识抬起头，从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到瑞恩的侧脸。
泰勒突然觉得瑞恩就像是几年前的自己，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阿比盖尔也在这时捧着两个脏热狗回来。
“你们俩坐在这里聊什么呢？”阿比盖尔一脸警觉的看向自己的闺蜜。
“聊吃人不吐骨头的唱片公司！”泰勒接过热狗，第一时间就把导致热狗很“脏”的五颜六色各种酱料直接抹掉。
“这玩意会把我变成一个肥婆。”泰勒摘下口罩一边，为了避免口红污染食物，用“呲牙咧嘴”的狰狞表情浅浅吃了一口表面烤成褐色滋滋冒油的大香肠。
“真好吃。”泰勒兴奋得直跳脚，却还是把香肠用手指捻出来，放在瑞恩的热狗上。
“但我实在没办法享用。”她哭丧着脸摇头。
阿比盖尔见状，眉头紧皱：“你都快成瘦长鬼影（一种西方怪物）了。”
紧接着又看到瑞恩毫不介意地大口咀嚼着泰勒咬过的香肠，心情就更差了，直接挤进瑞恩和泰勒中间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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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冬季音乐会议的现场脱身，三人傍晚又回到了主舞台。为期两天的ULTRA音乐节足足有八个舞台，超过140位dj到场，此刻正在主舞台表演的是一位来自英国的DJ，名叫凯文哈里斯。
此时周围的观众甚至不如昨天来得多，现场的气氛也不算活跃，瑞恩三人接着前往了室内舞台“卡尔考克斯&朋友们”观看来自法国的DJ大卫古塔的现场表演。
两人倒是都没给瑞恩留下什么深刻印象。泰勒倒是很兴奋，蹦迪蹦到一头汗。
接着瑞恩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人潮在向主舞台聚集，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待会要登台表演的是Armin Van Buuren，俗称阿明，和铁斯托一样，他也来自电音大国荷兰，是去年的百大榜首。
阿明自出道以来就以标志性的恍惚音乐被人所铭记，恍惚（trance）音乐既有高科技（techno）的强烈节奏，又带有浩室音乐的抓耳旋律，算是电子音乐领域集百家之所长的流派。
而从名字上也能看出，恍惚音乐可能还具有一定的致幻作用。
到主舞台前没多久，天色就彻底暗下来，瑞恩三人都注意到身边有人掏出莫利直接丢入嘴中，立刻开始忘我摇摆，还有人在使用吸入剂后立刻哈哈大笑，更远的地方，有人突然如同木头一样站在那，形容僵尸……显然随着音乐逐渐变得澎湃，这群观众也纷纷“解除封印”。
瑞恩替站在舞台上的阿明捏了把汗。他带着两人离开，刚走出人群，迎面撞上一群奇装异服的怪咖，瑞恩这才意识到走错了方向，误入“帐篷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