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龙川彻看了眼，那是东京的方向。
“东京，伊豆，富士山？”
龙川彻随口报出几个地名，结果老人却不满意的摇摇头。
“江户。”
老人吐出这两个字，这是东京古时候的旧称。
德川家康开启幕府时代，选择江户为其政治中心。
“那时候长幼有序，阶级分明，藤原北家的俸禄达到了最高的3040石。”
藤原北家就是九条家的原身，这个庞大的世家当年也是从藤原家独立出去的。
“都是老黄历了。”
老人语气中带着一点追忆，龙川彻撇了撇有些不屑。
当年九条家确实鼎盛，而且跟现在不一样当时的荣华是在明面上的。
‘不像现在。’
龙川彻看了老人一眼，现在没有人会接受贵族这种有着明确阶级分立的称呼。
“是老黄历了。”
被孙子怼了一句，老人也不在意。
“但其实也就换了一种形式。”
所谓的贵族，阶级，其实就是上层人掌握更多的资源分配权力，底层人能够获取的东西不及上层万分之一。
老人看着自己的孙子。
“我知道你恨我。”
老人嗓音虚弱，好像风中的残烛。
“你恨我把你母亲赶出家门，恨我在你成年前都没去见过你一面。”
老人虚弱且沙哑，菖蒲花擦着老人的衣服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不恨你。”龙川彻嗤笑，比起老人说的，他更在意对方直到女儿去世也没露过一次面。
“恨不恨都没关系。”
九条藤孝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龙川彻微笑。
“有些事情从你自己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什么？”
老人指了指口中的江户，又指了指身后的房子。
“参加我的葬礼。”
老人声音干涩。
“然后继承这份家业。”
第400章 参加自己的葬礼3
“你说继承就继承啊？”
老人的话让龙川彻翻了个白眼。
比起青年赏的时候他现在拥有的东西太多。
社会地位，经济财富。
最最重要的是太太她们都不愿意他搅合进九条家这个漩涡。
“这种勾心斗角的家业，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龙川彻捡起一个石子丢进河流里。
小小的石子激荡起浪花，龙川彻今天算是正式放弃了九条家的身份。
‘太太听到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神奇的，龙川彻现在想到的是那个将他抚养长大的女人。
脑子笨笨的，做事也不算聪明。
龙川彻听着石子落入池水的声音，心情意外的不错。
这个家里太压抑了，错综复杂的关系，互相算计的亲人。
龙川彻仔细想了想还是武田家那种姐姐追着妹妹打的氛围更适合自己。
“在想武田家的那两个？”
老人不知道是不是老成精了，看到自己孙子在那抿嘴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刚让你不要感情用事，彻也。”
老人喜欢叫他在九条家的那个名字，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你知道武田家大的那个在给谁家做事么？”
老人学着孙子一样拿起两个石子，在手心中间左右摆弄。
“谁？”
龙川彻想了想，武田真妃是讲谈社的常务，而讲谈社隶属音羽集团。
“整个音羽都是鹰司家的产业。”
从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嘴里说出现如今日本最大的文娱公司，龙川彻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你是想说九条家比我想象的更有钱？”
自己身边最有钱的常务大人，也只是给鹰司家打工。
那同处大世家的九条家只会比鹰司家财力更加雄厚。
老人用一种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拒绝什么的语气继续说：
“不止。”
九条藤孝看着突然要退出的后辈。
“弘平推荐你做作协主席，你知道日本作协是谁创立的么？”
日本作家协会，唯一能够影响政府运转的组织。
五十年前由弘平跟河出书房创立。
“河出书房是九条家的？”
龙川彻这次真有些惊讶了。
比起已经摆在明面上的势力，河出书房是真让他有些惊讶。
日本五大文学出版社之一，也是阶级文学的革命地。
早起阶级文学的发表并不容易，可以说很多斗争言论都是河出书房传出去的。
“阶级掌控者却扶持阶级文学，你可真够闲的。”
龙川彻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九条家理所应当是大贵族之一。
但是这个弘平和尚一直斗争对象，却是扶持日本作家有如今情况的人之一。
镇国护民，阶级文学。
面前的老人也有参与。
龙川彻有种贵族带着平民去打贵族的古怪感。
“没有永远的敌人，彻也。”
老人像是想把迟来了十几年的教导一晚上灌输给自己孙子。
“关东大地震，国家军制，老和尚在我刚刚成为家主的时候找到了我，说文人可以成为我对付别人的一把刀子。”
口诛笔伐。
这四个字可以说是文人们的真实写照。
文字不仅有传承的意义，利用在有心人手里更是一把杀伤利器。
“不过这家伙后来发展越来越好，身边也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
老人难得的表现的有些头疼。
“协会建立后，他慢慢将我边缘化，现在也就挂了一个名誉主席的头衔。”
找到九条藤孝，让对方帮助发展阶级文学。
结果最后尾大不掉，直接将老人一脚踢开。
“你知道我跟你说这件事是想说什么？”
老人看着龙川彻面容和煦，完全没有将作家协会的事情当成是一件糗事在讲。
“阶级文学的发展，初期肯定面临许多阶级掌控者的针对。”
只是眼睛一转，龙川彻就明白了老人的意思。
作家协会现在脱离老人掌控实在不是对方想见。
但是能够扶持弘平起来的九条家。
不管是经济实力，还是家国权势。
都可能超过龙川彻想象。
“这只是一点。”
孙子很聪明，老人表现的有些欣慰。
“第二点我想说的就是属于我们家的东西最后还会回到我们家。”
被弘平坑了一把，大概是老人这辈子为数不多的失利的事情。
但是现在龙川彻，他的孙子又成了作家协会的主席。
“兜兜转转是个圆，有时候人生真是一场宿命。”
九条藤孝脸上有种宽慰感，但是龙川彻却给他泼了盆冷水。
“不继承就是不继承了，不是家里有钱我就该回来。”
龙川彻起身，拍了拍衣摆。
他今晚来该说的已经说了，后面跟太太他们安心生活就可以了。
“不是家里有钱你就该回来，也不是你觉得家里一堆烂摊子就应该要走。”
三番两次的拒绝，老人已经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