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谈话几乎囊括了那位《雪国》作者的所思所想，龙川彻觉得此时说什么钱不钱的好像也有点太掉价了。
“日本文公见我，如拜鬼神，如见青天。”
龙川彻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屋灯影晃动。
恍然间，心情大起大落又被酒气熏了一脸的小野太郎举眉往前。
餐桌旁，雪纸上。
一个披着黑色和服的老人坐在那里。
他在四十岁写出《千只鹤》，四十八岁写出《雪国》，六十岁写出《古都》。
他是日本文学的泰斗，让人痴迷的文学作家。
他一生孤寂，用一根笔杆子在近代史写完了日本的物哀，展现了日本古典美学。
透过龙川彻的眼睛，小野太郎好像看见了那位吞枪自杀的老人。
他将自己，将自己的文学，将自己与“物哀之美”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他是真正能够写出物哀精髓的人。
“你到底是谁…”
小野太郎的身体有些哆嗦，他在这个老人身上看到了日本文人的最高追求。
恍如隔世，恍如现世。
新潮社的编辑颤巍巍的走到龙川彻的身边，无法自己的拿起了桌子上的毛笔。
失神的编辑，日本的文人。
挣扎，痛苦，沉思。
最后他颤抖的将手里的笔锋递了过去，微微颤抖的说…
“请先生执笔。”
第35章 签约
小野太郎在小屋子里面听了一晚上大雪消融的声音。
晨光微熹，凌晨五六点钟的时候小野太郎的身体动了动。
“小野先生要走？”
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客厅旁的楼梯上，脸蛋妩媚，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
“武田小姐，早。”
像是未曾上油的机械似得，小野太郎的声音干哑，他看向不知道是刚醒还是早就下来的武田太太。
“您有事么？”
虽然有些波折，但是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昨天自己说过一大早会走，武田贵子明显是在等他。
女人拎了拎披在肩膀上的衣服，走到壁炉旁边点燃炉火。
“这东西在农村里倒是少见。”
暖橘色的灯火驱散寒意，小野太郎看着女人一点点的壁炉里面添加柴火。
土黄色的壁炉上点缀着各种颜色的碎石块，错落有致，带着一种凌乱的美感。
“龙川彻的死鬼老娘弄的。”
跳跃的火焰照亮女人的半边侧脸，她的言辞有些不留情面，有些破坏她昨天得体待人的形象了。
小野太郎愣了愣没说话，他安静的等待着武田贵子忙完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您之前应该不认识他吧？”
“谁。”
“龙川彻。”
看着对方摇头，武田贵子松了口气紧接着她又问了另外一件事。
“早就看您眼熟，没想到真妃小姐是您.”小野太郎看着那张十分相似的脸犹豫了一下说道：“姐姐？”
武田贵子脸上嘴角抿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田中小泉曾经说过在东京讲谈社见过一个跟她十分相像的人，讲谈社也是文学出版大社，都在那个圈子里小野太郎不可能没见过对方。
“您看着温文尔雅，肚子里的弯弯肠子倒是一点不比那小混蛋少。”
武田贵子撑起素手给对方倒了一杯茶，窗外微光点点，女人看向对方的眼神有些鄙夷。
既然认识，看到两张差不多的脸问都不问一句。
除了对方太过闲云野鹤，就是对方知道点什么不想掺和进来。
小野太郎讪讪笑了一下，拿起桌子上的冷茶喝了一口。
“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武田贵子面色有些纠结，想了想她还是对小野太郎问出了这句话。
“真妃小姐啊”想着那个在东京搅风搅雨又强势霸道的女人，小野太郎打了个冷颤。
“还清了家族的欠款，在五年前从一名小编辑做起。”
小野太郎叹了口气，
“现在已经是讲谈社的常务了。”
一个大会社里面的常务，几乎就是社长下面的二把手。
武田贵子愣了愣，眼睛突然变得有些通红。
“还清了所有债务，当上了讲谈社的常务。”
女人喃喃，小野太郎看她有些哀切又有些开心。
一个女人从负债累累爬起，到现在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应该是吃了不少苦。
“她十年前来找过我，那时候她在做金融投资，她总是这么聪明。”
武田太太叹了口气，她跟她姐姐已经快十年没联系过了，那时候对方还在金融领域，来找她说她很快就能赚到足够的钱，要她回东京一起生活。
‘出了事情就只会躲着，不思进取也愚昧至极。’
想着自家姐姐那张冷漠的脸，武田贵子怜惜的表情又变得有些苦涩。
“请不要对她说您见过我，也不要说我问过您她的事情。”
武田太太好像放下心事似的对对方合了一礼，小野太郎点点头没说话。
即使在名家大户云集的东京都，武田家当年的事情也闹得非常大。
庞然大物一夜轰塌，财富财产随着那场泡沫缓缓消散。
小野太郎是文人，不想掺和这些大家族的勾心斗角，来这里一趟签了龙川彻他已经很满意了。
“您跟龙川君是？”
一夜之间变了称呼，小野太郎看着对方有些好奇，但隐约又有些警惕。
昨天晚上，武田贵子下楼的时候。
看见这位心高气傲的文人对着龙川彻弯腰，鞠首。
她不太明白一个大学都没希望的年轻人为什么值得对方这么尊敬，不过她此时看向对方露出残忍的笑容。
“本来想就这么毁了那个小王八蛋，没想到他居然有写作的天赋。”
女人的阴冷的话语让小野太郎蹙了蹙眉。
不过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
“我大概知道了，不过还是感谢您将他养大。”
小野太郎起身对女人鞠了个躬，然后出门走进冰天雪地里。
风雪吹动他的大衣，道路的尽头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在等着他。
“用的着你谢什么谢。”
想着男人刚刚尊敬的一礼，武田贵子撇了撇嘴，在她撑了撑身子准备上楼补觉的时候。
吱呀一声，楼梯下面的房门打开。
男生穿着针织衫，头发松散，淡淡的瞥了一眼武田太太然后走向卫生间。
“早早啊，龙川彻。”
武田贵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她回想着刚刚自己跟小野太郎的交谈有没有很大声，说龙川彻小话有没有被对方逮到。
看着龙川彻平淡的刷牙，洗脸，然后穿衣服。
这个早上，武田太太的小心脏一直在打鼓。
她很确信龙川彻是个腹黑仔，如果听到她早上骂他母亲，又听到她对他一直没安好心。
‘小王八蛋肯定会找机会报复。’
武田太太抱着这种心思看着龙川彻吃饭，休息，时不时摆弄一下小野太郎跟他刚签的合同。
【作家邀约协议】
上面列举了龙川彻一万円一张稿子的费用，以及每个月一万字的刊面，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特殊条款。
【根据销量上涨情况给予作者稿费分成。】
一万円一张的稿子几乎是连载作者的顶级待遇，而其中如果《雪国》发表为月刊新潮带来显著的销量提升还有额外奖励。
‘能给的我都给你了，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写出让大家都承认的作品，我希望不会让我失望。’
枯坐一晚上的小野太郎给出这样一份合约，龙川彻在上面签好字然后看向有些心虚的武田太太。
“太太，我记得我们应该打了个赌。”
龙川彻对武田太太露出干净的笑容，武田贵子很确信龙川彻早上肯定听到点什么了。
第36章 越疼越爽？
蒸腾的白雾在玻璃窗上糊出一层黏糊糊的水汽。
二楼尽头浴室内有水花翻腾的声音，男人的调笑声还有女人惴惴不安的心跳。
龙川彻的家很有意思。
看着是龙川粗制滥造的土房子，但是里面的点缀，树影，包括浴缸上的细碎花岗石都带着一点南法风情。
“太太是不是太害羞了一点？”
龙川彻撑着手臂靠在圆形的浴池边上，热水跑的他的声音懒洋洋的，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武田太太，语气带着一点轻笑。
打赌输了居然要自己服侍他洗澡，武田太太在一旁捏着男生干净的衣服，别着身子脸色有些别扭。